“我的姑奶奶,你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寇仲無奈道:“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明明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共同責任啊……”


    宋玉致“哼”了一聲,道:“總之你若是害死我哥,我絕不會原諒你的!”


    “你搞錯過程了姑奶奶,是他先害死我的,等到我被爹他老人家砍死之後,他再為我殉情哩。”說到這裏,寇仲也忍不住想要發笑,便攬住宋師道的肩,撇嘴道:“反正到時候我們都完蛋了,你原不原諒我都無所謂啦。”


    宋玉致不依不饒,也撲過來挽住宋師道的胳膊,邊搖晃邊撒嬌道:“哥怎麽舍得為了他就拋下我呢,以前明明說過最喜歡我、最疼我的……”


    寇仲“嘖”了一聲,心知宋玉致和他打一樣的主意,都想要規勸宋師道,然而以二哥的固執……


    果不其然,宋師道毫無動搖,隻含笑說道:“我從前確實是最喜歡和最疼阿妹了,但奈何你我的是親妹子,你又不能嫁給我,所以我也隻好移情別戀了。”


    “嗚,哥你不講道理!”宋玉致這迴是真的被嚇到了,她從未想過她的哥哥會如此認真地去愛寇仲,更會如此決絕地說出同生共死的話來——畢竟從小到大,她對宋師道說一不二的原則是再清楚不過了。


    事實上宋玉致確如寇仲所想,意圖說服宋師道去向他們的老爹服軟,但她暗藏深意的撒潑耍賴全都被宋師道不著痕跡地頂了迴來……無計可施之下,宋玉致隻能用力地跺了跺腳,留下一句“你們兩個人都好討厭”,就飛奔而去,準備找娘親來安慰一下她受傷的心靈,順便……再幫她那不省心的哥嫂們想想辦法好了,誰讓她心地最善良呢。


    寇仲覷著宋玉致奔走的背影,搖頭歎道:“你們兄妹倆都是一般的不講道理。”


    宋師道輕笑著說:“少帥你不就喜歡這種不講道理的性格麽?”無論是他,還是宋玉致。


    “你就得瑟吧,反正也不剩多少時間了……”寇仲順口一說,就想到了宋缺,不由得歎了歎,又補充了一句:“你們全家人都不講道理!”


    無論寇仲如何感慨,他終於都是掉進了宋家這個“不講道理大火坑”裏,注定這一輩子都跳不出去了。


    月落日升、日夜交替,都是從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這一夜的時間仿佛轉瞬即過,豔陽也很快就爬至當空,宋家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磨刀堂走去——說來這磨刀堂在近幾十年的時間裏,都從未有過像今天這麽熱鬧的日子;不過陪同寇仲赴約的眾人卻又都是沉默不語,平添了幾分凝重和肅殺的氣氛。


    眾人緩步登上磨刀堂前的白石台階,從門口望進去,宋缺已背手立在堂心,屹然雄偉如山。


    寇仲深吸了一口氣,迎向宋師道投來的鼓勵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便一個人跨入寬廣的大堂,走近宋缺的十步之前,老老實實地向著對方的脊背施禮道:“寇仲來赴閥主之約,請閥主指教!”他終於還是沒敢喊出一聲“爹”來,因為在這空蕩而肅穆的磨刀堂內,饒是以寇仲的膽大包天,也為宋缺的氣勢所攝,不禁有些戰戰兢兢。


    但寇仲也極懂分寸,沒有稱唿宋缺為“越王”或者“陛下”,而是用了“閥主”這個可親可遠、又不逾矩的名稱,來表達他對心上人他爹的敬意和親近之心。


    宋缺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寇仲——磨刀堂是他頓悟刀道的地方,也隻有在這裏,他的心靈才能達到最大程度上的平靜,真正做到一切由心決斷,不受外物影響:宋缺會在這裏約見寇仲,又何嚐不是想給他兒子的心上人一次難得的機會?


    “少帥你可知道,就在你親至嶺南來的這幾日裏,你的少帥軍已失去了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宋缺的語氣之中全然不帶半分熱度,然而寇仲卻敏銳地察覺到,宋缺的表情中似乎隱隱帶了一絲憂鬱,但這份感情卻是深得令人難以捉摸。


    寇仲驀地靈光一閃,靜下心來,沉吟了片刻,說:“是不是關中李閥對王世充動手了?宋閥已拿下了巴蜀,若李閥無法及時攻克洛陽,就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劣勢之中,幾乎相當於將整個天下拱手讓給閥主,以李世民和慈航靜齋的謀略本事,絕不可能坐失戰機。”


    說到這裏,寇仲頓了頓,笑著續道:“確實,若我仍在彭城的話,或可出其不意地撿到大便宜,甚至是坐收漁翁之利。然而當我收到心上人命在旦夕的消息,莫說一個洛陽了,就算是送我整個天下,我也一刻都坐不住……再者說來,我雖失去了那個機會,卻得到了閥主予我的這個機會,孰輕孰重,也隻有我自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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