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錆兔從浴室走出的時候，沙耶正在試圖嚐試擦幹自己的頭發，動作並不是很熟練，她依靠在窗邊看著外麵燈紅酒綠的大街，在聽到他的話後撇過臉來看了他一眼。
“是那種…穿著白衣服，披頭散發地遊蕩的嗎？”
“…不是。”
錆兔明顯被噎了下，剛洗完澡，他洗去灰塵的臉上現出一抹被熱氣蒸騰的粉紅色，未擦幹發絲上的水珠緩慢地滴落在肩膀處的布料上。
“它們以人類為食，經常在晚上出現，找到陽光或者被切斷脖子就會消失，身上一直有股很重的血腥味。”
“所以，錆兔你剛剛才沒有讓那個人出門去買衣服？”
沙耶直起身子，一點點地蹭了過來，一下子坐在了屬於她自己的被褥上，她的頭發被她擦得亂七八糟的。
“……對，夜晚是它們的捕食時間。”
錆兔垂下眼睫，低低地應道。
因為實在是太晚了，他與她最終還是選擇在這個旅館住下，好在這座旅館大多是榻榻米式的房間，西洋式的極少，隻需要鋪上兩床不同的被褥就足夠了。
等到他們倆都洗完澡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錆兔擦幹自己的頭發，一轉頭便發現少女已經鑽進了屬於她的被窩裏，隻露出了還睜著眼睛的上半邊臉與亂糟糟的濕潤發絲。
“頭發。”
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嗯？”看起來像是在神遊天外的少女眨了眨眼，將視線投向了他。
“還是濕的，這樣睡著不會難受嗎？”
“…有是有一點，不過…用毛巾擦幹頭發我是第一次…”
“……那之前都是等它自動幹嗎？”
不知為何話題突然就拐到了頭發的問題上。
“…是未來科技。”
沙耶把被窩再往上拉了拉蒙住鼻子，沒把自己就算是用吹風機吹頭發也不用自己親手操作的事情說出來。
從小到大做什麽事都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固然很爽，但是久而久之就會變成廢人了……
“…我幫你擦吧。”
……
…欸？
沙耶睜大眼睛，帶著些許驚訝地看向了不遠處站著的少年，有些懷疑自己的聽力，但最後還是在他吐出放棄的言語之前立馬從被窩裏鑽出來跑到他麵前。
“如果是真的話好的！”
“……”
用梳子把一團亂的頭發梳順，常年握刀的手在此時用棉布裹著屬於女孩的發絲輕柔摩擦，此生以來第一次為女性擦拭頭發的錆兔也不免有些僵硬。
“錆兔好像我的付……長輩們呢…”
坐在他身前的少女恰巧在這時打破了有些尷尬的寧靜，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喃喃著。
“是嗎？”
“嗯，之前他們在給我擦頭發的時候就會一直說我這樣下去的話以後會嫁不出去…可惡，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似乎是因為她語氣中不易察覺的憤懣，錆兔低下頭，不易察覺地輕輕笑了一聲。
“我是認真的……不要笑啦錆兔…”
“…是是。”
空氣在他的應聲後又沉寂了下來，但下一個瞬間，似乎是為了打破這個氣氛似的，少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錆兔，是怎麽死掉的？”
可她的話卻讓他的動作一下子停止。
察覺到他的反應，少女頓了頓，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轉過頭來望向他，眼睫不安地顫動著。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不。”
他看起來很輕鬆地笑了笑。
“我是被鬼殺死的。”
錆兔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想要加入殺鬼的隊伍…最終選拔的時候，我應該快殺光了整座山的鬼，但是……”
“…不要說了。”
少女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轉過了身。
“對不起。”
她的聲音悶悶的。
一直到入睡之前，她似乎都沒緩過來。
屋裏的燈熄滅之後，他才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錆兔。”
“嗯？”
“…太好了……你還會理我…”
錆兔有些失笑。
“我沒有生氣。”
“…真的？”
“真的。”
話音剛落，錆兔便聽見了一旁被褥發出的布料摩挲的聲響，似乎是她輕輕翻了個身。
“…之前，我還在家裏的時候，也經常和長輩們睡在一個房間裏。”
“大家圍在一起，聽著一期、……哥哥，給我們講睡前故事，有的時候，媽媽會過來檢查我們會不會鬧得太晚。”
講到這裏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錆兔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外麵微微透進了些許夜色的天空。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的聲音才終於響了起來。
“……錆兔。”
“人類必須得死嗎？”
“…每天都有人死去。”
他的聲線很平和，沒有絲毫波動。
“…是啊，”她笑了一下，輕輕地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每天都有人死去。”
錆兔沒有睡著。
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蒙蒙亮了，可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疲倦的感覺，直到一旁少女的唿吸聲漸漸變得平穩，他才猛然驚覺一般地看了過去。
“……媽…媽、…請…請不要…離開……”
她模模糊糊地夢囈著，眉頭緊緊地皺起，有一隻手像是在追尋著什麽一般地往外探了出去，是睡得極不安穩的模樣。
錆兔看了許久，最後還是起身，動作極輕地把那隻手塞進被子裏。
“晚安。”
……
…
沙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是大亮了。
從窗外照進來的那一縷陽光剛好照在了她的眼瞼上，迫使她不得不睜開眼睛。
一旁錆兔的被褥被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沙耶起身向四處望了望，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錆兔？”
她揉著眼睛，喊著他的名字走到門口，正巧撞上了已經穿上了屬於自己的那身衣服、剛好把門打開的錆兔。
“啊、”
“唔……”
兩者皆是一愣，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你去哪了？”
“這家旅館有免費提供的早飯，我去給你拿了一份…啊，還有你的衣服。”
“嗯…你吃過了嗎？”
“嗯。”
錆兔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少女興高采烈地露出一個笑容。
“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為了吃早飯下樓！謝謝你錆兔！——我先去刷牙！”
穿好衣服，吃早飯的空隙間，沙耶喝了一口粥，剛好想起了什麽。
“錆兔，接下來想要去哪裏？”
“我？”
“嗯嗯，這是你的時代吧，應該會有你想去見的…或者是認識的人吧？”
錆兔低著頭沉吟了片刻。
“…我想去見我的老師。”
“老師？”
“嗯，是教會我劍術和殺鬼技巧的人。”
“他在哪裏？”
“狹霧山。”
……
…
“…我說啊，錆兔。”
“……”
“你知道狹霧山大概在東京的什麽方向嗎？”
大概在午時，倆人一同停在了東京火車站的線路表前。
沙耶此生都沒見過這麽複雜的東西。
兩人帶著「狹霧山」這個詞去詢問售票員時，也隻得到了茫然且疑惑的表情。
“那應該是在深山吧？小妹妹，去山最多的地方，你應該買——”
“請給我兩張票。”
毫不猶豫地付錢，沙耶一轉頭，便看見了錆兔帶著些許疑惑的表情。
“既然山最多的話，那麽可能性就是最大的！”
她振振有詞地解釋道。
事實證明她說的話全是歪理。
“不是嗎？真的不是嗎？錆兔你再看幾眼，那個，說不定是因為山神忽然換了一下衣服所以你認不出來這是狹霧山了呢？”
錆兔帶著些許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是狹霧山的話，我應該能感受到鱗瀧老師的存在。”
沙耶閉嘴了。
兩人走下火車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等到走近終於有了些許人煙的村落之時，太陽已經下去了接近一半。
與錆兔對視一眼，沙耶鼓起勇氣敲響了一間亮著燈的房屋的門。
幾聲輕輕的咳嗽聲之後，有位老太太緩緩地打開了門。
但隻是輕輕地開了一個小縫，沙耶隻能看到她的臉。
“請問……”
“我們家不能留宿。”
老太太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幹巴巴的，讓人有些起雞皮疙瘩。
“異鄉人，如果想要尋找留宿的地方，就去詢問山頂上的萬世極樂教吧。”
錆兔從浴室走出的時候，沙耶正在試圖嚐試擦幹自己的頭發，動作並不是很熟練，她依靠在窗邊看著外麵燈紅酒綠的大街，在聽到他的話後撇過臉來看了他一眼。
“是那種…穿著白衣服，披頭散發地遊蕩的嗎？”
“…不是。”
錆兔明顯被噎了下，剛洗完澡，他洗去灰塵的臉上現出一抹被熱氣蒸騰的粉紅色，未擦幹發絲上的水珠緩慢地滴落在肩膀處的布料上。
“它們以人類為食，經常在晚上出現，找到陽光或者被切斷脖子就會消失，身上一直有股很重的血腥味。”
“所以，錆兔你剛剛才沒有讓那個人出門去買衣服？”
沙耶直起身子，一點點地蹭了過來，一下子坐在了屬於她自己的被褥上，她的頭發被她擦得亂七八糟的。
“……對，夜晚是它們的捕食時間。”
錆兔垂下眼睫，低低地應道。
因為實在是太晚了，他與她最終還是選擇在這個旅館住下，好在這座旅館大多是榻榻米式的房間，西洋式的極少，隻需要鋪上兩床不同的被褥就足夠了。
等到他們倆都洗完澡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錆兔擦幹自己的頭發，一轉頭便發現少女已經鑽進了屬於她的被窩裏，隻露出了還睜著眼睛的上半邊臉與亂糟糟的濕潤發絲。
“頭發。”
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嗯？”看起來像是在神遊天外的少女眨了眨眼，將視線投向了他。
“還是濕的，這樣睡著不會難受嗎？”
“…有是有一點，不過…用毛巾擦幹頭發我是第一次…”
“……那之前都是等它自動幹嗎？”
不知為何話題突然就拐到了頭發的問題上。
“…是未來科技。”
沙耶把被窩再往上拉了拉蒙住鼻子，沒把自己就算是用吹風機吹頭發也不用自己親手操作的事情說出來。
從小到大做什麽事都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固然很爽，但是久而久之就會變成廢人了……
“…我幫你擦吧。”
……
…欸？
沙耶睜大眼睛，帶著些許驚訝地看向了不遠處站著的少年，有些懷疑自己的聽力，但最後還是在他吐出放棄的言語之前立馬從被窩裏鑽出來跑到他麵前。
“如果是真的話好的！”
“……”
用梳子把一團亂的頭發梳順，常年握刀的手在此時用棉布裹著屬於女孩的發絲輕柔摩擦，此生以來第一次為女性擦拭頭發的錆兔也不免有些僵硬。
“錆兔好像我的付……長輩們呢…”
坐在他身前的少女恰巧在這時打破了有些尷尬的寧靜，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喃喃著。
“是嗎？”
“嗯，之前他們在給我擦頭發的時候就會一直說我這樣下去的話以後會嫁不出去…可惡，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似乎是因為她語氣中不易察覺的憤懣，錆兔低下頭，不易察覺地輕輕笑了一聲。
“我是認真的……不要笑啦錆兔…”
“…是是。”
空氣在他的應聲後又沉寂了下來，但下一個瞬間，似乎是為了打破這個氣氛似的，少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錆兔，是怎麽死掉的？”
可她的話卻讓他的動作一下子停止。
察覺到他的反應，少女頓了頓，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轉過頭來望向他，眼睫不安地顫動著。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不。”
他看起來很輕鬆地笑了笑。
“我是被鬼殺死的。”
錆兔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想要加入殺鬼的隊伍…最終選拔的時候，我應該快殺光了整座山的鬼，但是……”
“…不要說了。”
少女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轉過了身。
“對不起。”
她的聲音悶悶的。
一直到入睡之前，她似乎都沒緩過來。
屋裏的燈熄滅之後，他才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錆兔。”
“嗯？”
“…太好了……你還會理我…”
錆兔有些失笑。
“我沒有生氣。”
“…真的？”
“真的。”
話音剛落，錆兔便聽見了一旁被褥發出的布料摩挲的聲響，似乎是她輕輕翻了個身。
“…之前，我還在家裏的時候，也經常和長輩們睡在一個房間裏。”
“大家圍在一起，聽著一期、……哥哥，給我們講睡前故事，有的時候，媽媽會過來檢查我們會不會鬧得太晚。”
講到這裏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錆兔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外麵微微透進了些許夜色的天空。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的聲音才終於響了起來。
“……錆兔。”
“人類必須得死嗎？”
“…每天都有人死去。”
他的聲線很平和，沒有絲毫波動。
“…是啊，”她笑了一下，輕輕地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每天都有人死去。”
錆兔沒有睡著。
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蒙蒙亮了，可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疲倦的感覺，直到一旁少女的唿吸聲漸漸變得平穩，他才猛然驚覺一般地看了過去。
“……媽…媽、…請…請不要…離開……”
她模模糊糊地夢囈著，眉頭緊緊地皺起，有一隻手像是在追尋著什麽一般地往外探了出去，是睡得極不安穩的模樣。
錆兔看了許久，最後還是起身，動作極輕地把那隻手塞進被子裏。
“晚安。”
……
…
沙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是大亮了。
從窗外照進來的那一縷陽光剛好照在了她的眼瞼上，迫使她不得不睜開眼睛。
一旁錆兔的被褥被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沙耶起身向四處望了望，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錆兔？”
她揉著眼睛，喊著他的名字走到門口，正巧撞上了已經穿上了屬於自己的那身衣服、剛好把門打開的錆兔。
“啊、”
“唔……”
兩者皆是一愣，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你去哪了？”
“這家旅館有免費提供的早飯，我去給你拿了一份…啊，還有你的衣服。”
“嗯…你吃過了嗎？”
“嗯。”
錆兔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少女興高采烈地露出一個笑容。
“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為了吃早飯下樓！謝謝你錆兔！——我先去刷牙！”
穿好衣服，吃早飯的空隙間，沙耶喝了一口粥，剛好想起了什麽。
“錆兔，接下來想要去哪裏？”
“我？”
“嗯嗯，這是你的時代吧，應該會有你想去見的…或者是認識的人吧？”
錆兔低著頭沉吟了片刻。
“…我想去見我的老師。”
“老師？”
“嗯，是教會我劍術和殺鬼技巧的人。”
“他在哪裏？”
“狹霧山。”
……
…
“…我說啊，錆兔。”
“……”
“你知道狹霧山大概在東京的什麽方向嗎？”
大概在午時，倆人一同停在了東京火車站的線路表前。
沙耶此生都沒見過這麽複雜的東西。
兩人帶著「狹霧山」這個詞去詢問售票員時，也隻得到了茫然且疑惑的表情。
“那應該是在深山吧？小妹妹，去山最多的地方，你應該買——”
“請給我兩張票。”
毫不猶豫地付錢，沙耶一轉頭，便看見了錆兔帶著些許疑惑的表情。
“既然山最多的話，那麽可能性就是最大的！”
她振振有詞地解釋道。
事實證明她說的話全是歪理。
“不是嗎？真的不是嗎？錆兔你再看幾眼，那個，說不定是因為山神忽然換了一下衣服所以你認不出來這是狹霧山了呢？”
錆兔帶著些許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是狹霧山的話，我應該能感受到鱗瀧老師的存在。”
沙耶閉嘴了。
兩人走下火車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等到走近終於有了些許人煙的村落之時，太陽已經下去了接近一半。
與錆兔對視一眼，沙耶鼓起勇氣敲響了一間亮著燈的房屋的門。
幾聲輕輕的咳嗽聲之後，有位老太太緩緩地打開了門。
但隻是輕輕地開了一個小縫，沙耶隻能看到她的臉。
“請問……”
“我們家不能留宿。”
老太太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幹巴巴的，讓人有些起雞皮疙瘩。
“異鄉人，如果想要尋找留宿的地方，就去詢問山頂上的萬世極樂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