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漸至, 日頭半掩在遠處一幢寺廟背後, 那寺廟似乎剛剛翻新過, 紅牆綠瓦, 飛簷翹角, 鋥光瓦亮。


    寺廟前有一處百米長街,小商販沿街販賣著小玩意,香燭、燈籠以及吸引小孩子的玩具之類的。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摩肩擦踵, 好不熱鬧。


    喻忻正抱著巨型公仔熊站在長街盡頭。


    她旁邊還站著已經驚呆了的西裝男沈浩。


    “不……不是, 我們走錯地方了吧。人氣這麽旺快趕上迪士尼了,確定是遊戲場?”


    沈浩不可置信, 按照他得到的線索這裏沒有一進門就死已經萬幸了, 他下意識詢問自己帶進來的保鏢喻忻, 然而沒有得到迴應。


    轉頭他才發現,那小姑娘抱著公仔熊已經擠進旁邊的小攤前看熱鬧了。


    小攤販正在展示一個自動走路的黃毛玩具狗, 它走兩步汪汪兩聲逗得小姑娘直樂。


    如果不是抱著公仔熊,小姑娘鐵定蹲在地上去逗狗了。


    沈浩拍腦袋,趕忙把喻忻從人堆裏拉出來, “姑奶奶,你知道我們在哪裏嗎?”


    “知道啊。遊戲場呀。”她流暢地答著沒有絲毫恐懼, 眼眸東晃西晃似乎瞥到其他攤位上好玩的玩意。


    沈浩急道, “對啊!姑奶奶,這是遊戲場!遊戲場裏怎麽可能會有正常的廟會,我猜十有□□這群人都不是人……”


    說著隨手往外一指, 世界都安靜了。


    沈浩陡然僵住,往外輕瞥,手指所指方向的人群齊刷刷看向他!


    他當場就梗住了,隻覺各個兇神惡煞,揪著喻忻衣擺,“誒……姑奶奶,怎麽迴事?”


    “你剛才罵人了。”喻忻說道。


    沈浩懵了,轉頭看喻忻一臉無辜與誠懇,還朝他點點頭,小聲的提醒,“不是人……”


    “對不起!對不起!”他趕忙合十向人群道歉,周遭這才恢複之前的熱鬧。


    他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我說我們趕快找其他玩家集合吧。”


    “不急呀,這裏好多玩具好可愛啊。來都來了,玩玩呀。誒……你看看那隻小兔子。”


    沈浩看她所指,就一隻掛在木架上粉色毛絨兔子,他敷衍地嗯了兩聲。


    哪想,喻忻把巨型公仔熊直接塞進他懷裏,那重量差點壓垮他,還不待迴應就聽喻忻交代,“照顧好我的公仔,不要摔著磕著!”


    沈浩好不容易站直身子,眼睛一晃,喻忻人影就沒了。


    “誒……去哪了?!”沈浩一瞬間心底蒙上一層陰影,找這個保鏢真得靠譜?


    他抱著公仔擠進人群尋找喻忻,人沒有找到,反而被公仔熊壓得氣喘籲籲,“進遊戲場帶什麽公仔熊啊。這熊裏麵是填著石頭嗎,這麽重!那丫頭是怎麽沒事人樣的抱來抱去的。”


    沈浩嘀咕著,生出幾分對公仔的好奇,在公仔熊長毛表麵扒拉兩下。


    “不要隨便亂摸!”


    喻忻不知從什麽地方躥出來不滿地製止他。


    沈浩剛鬆一口氣,“姑奶奶,你可算迴來了……”緊接著懷裏又被塞滿了堆成小山似得玩具。


    公仔熊被喻忻抱了過去,生怕熊不舒服似的,換了個姿勢,那熊半身都躍出她頭頂了。


    沈浩一時不知道吐槽哪邊,就聽喻忻不以為意地喚道,“走吧!”


    “姑奶奶,你怎麽弄來的這麽多小孩子都不玩的玩具?”他好不容易抽出一隻手,從“小山”裏隨手一摸,“還有一隻撥浪鼓?”


    那隻撥浪鼓樣式非常樸素,紅鼓白麵墜著穗子手動出聲的,小嬰兒都不稀罕一瞥吧。


    “都是那些叔叔阿姨給的。”喻忻撫平公仔支棱起的長毛,“他們這裏不收錢,當然我也沒有錢。不過他們說我可愛第一次見就都送我了。”


    她忽得轉身警告道,“不準扔!扔掉禮物是非常不禮貌的!”


    沈浩隻覺手抽筋,抱著這些掉檔次的玩具他還算什麽壕,等等,他不才是雇傭人的老板嗎?


    隻是等他捋清這前後矛盾時,抬頭一看喻忻已經走到那棟寺廟門口。


    與長街廟會相比,寺廟門前仿佛有道禁止線,一邊清淨一邊熱鬧。


    寺廟門開著,寺廟額扁上寫著“神恩”二字。


    內部是兩進式四合院的建築,側邊廂房似乎都鎖了,隻有供著神像的正房裏麵隱隱有聲音傳出來。


    喻忻徑直走進去,沈浩抱著玩具亦步亦趨。


    剛進門,側邊就聽到一聲調侃,“喲,這還是那個花天酒地肆無忌憚的a市首富沈家大少爺嗎?還是說,我們少爺心氣高泡妹都泡到遊戲場裏麵來了?這麽小的丫頭好玩嗎?”


    沈浩一聽這聲音腦子嗡的一響,“楊景,你他媽怎麽也在這遊戲場裏?!”


    喚做楊景的男人和沈浩差不多年紀,身材高廋,比沈浩精神許多,一副斯文模樣。


    楊景笑,“這可是我最後一場遊戲了,我通關了,要麽實現願望成為神使,要麽無罪一身輕,不像你,嗬,你的通行證上的罪行都不夠列了吧。”


    “你!”沈浩氣急,可是楊景說得是事實,總歸他們兩家速來關係差,商場情場總是碰到一起,而且做事也是一致的不折手段,被對方知道底細也在所難免。


    他見周圍還有五六個人看著,不願多吵,氣得捏緊拳頭靠近喻忻。


    “不要把玩具弄壞了哦。”喻忻輕聲提醒。


    “哦……”沈浩心情全無,敷衍地應了兩聲,手上倒老實地輕拿輕放。


    卻聽喻忻這時又對楊景說道,“大哥哥,你退兩步……”


    楊景不解甚至帶著些許警惕,“做什麽?”


    “你知道你背後靠著的神像叫什麽嗎?”喻忻笑得真誠仿佛看他不懂在同他科普而已。


    楊景皺眉迴頭向上瞥了一眼,神像單腳架勢蔚然赫立,手持一把半米長剪,神眸微垂,從楊景角度看去仿佛神像正睨著自己。


    卻聽喻忻這時不緊不慢地介紹,“此神像名叫玄牝聖母像,最厭惡的就是品行不端欺女負妻的男人,傳聞凡是被聖母撞見的都會用神剪絕掉後患。”


    仿佛應和著喻忻的說法,那長剪在滲進來的餘暉中泛起冷光。


    周遭一片男人胯|下一緊,直接跳離。


    這時,正房裏除了喻忻唯一一位女性小聲提醒道,“楊景,你……你背後。”


    楊景往後一摸,一手鮮紅仿佛沾了血。


    半響,他才在一眾人警惕中冷靜下來,“隻是紅蠟燭油而已,大驚小怪什麽。”


    喻忻乖乖地不再說,轉而打量四周。


    沈浩在旁嗬嗬嘲笑楊景,小聲問道,“姑奶奶,你看得懂這些神像?我看這些神像現實好像沒有見過。”


    確實是現實裏沒有的,正前供奉著的是一個站立的女性神像,神色慈祥,一手捧著懷裏嬰兒,一手呈蓮花式,眼眸低垂看向繈褓;而周遭還有八座神像,他們個個威嚴肅穆,手持奇形怪狀的武器。


    喻忻打量完一圈才乖順迴答道,“沒有的。忻忻隻是視力好,是神像下麵有小字介紹。”


    沈浩這才注意到,那些神像下方供桌上除了紅燭供品,還擺著一塊巴掌大黑底白字的牌子,用來介紹神像,比如正前這位神像名為五神母。


    其他字比這還小,米粒大根本看不清……沈浩終於明白她視力到底有多好!


    不久,寺廟裏又進來三個人,一共八個人,除了喻忻和另外一個女性,其他都是成年男人。


    四下打量後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說話,沒一會,偏門走進來穿長袍的掃地僧模樣老頭,他施了一禮說道,“我們神恩寺的還願儀式要七天後開始,各位可以到後院廂房小住幾天。”


    掃地僧側身就引他們向裏走,有人急道,“就參加還願儀式不需要我們做些什麽嗎?”


    大家都懂在問什麽,於是無人插嘴打斷,但掃地僧不急不緩,慢吞吞把大家待到後院廂房門口才說,“要的,我們需要準備一些供品。天色不早,今天就不勞煩大家了。”


    一行人微微鬆氣,就聽掃地僧說道,“小廟清貧,隻有四間廂房,請幾位自行分配吧。”


    “謝謝師父。”喻忻從毛絨公仔下探出頭笑了笑。


    掃地僧點點頭,“各位早先休息。嗯……如果不想休息的話可以去寺廟外的廟會逛逛,這是我們還願儀式前固有的活動,可以買點東西帶走紀念。”


    這話說得有幾分僵硬,像極了現實去某個景點,導遊拉你進店忽悠你買點特產帶迴去。


    眾人沒在意,紛紛擺了擺手,都說自己累了知道了。


    掃地僧沒在多勸,隻說,“那請各位早點起來,早間有誦經功課需要請幾位完成。”


    這次他說完就走,留下人嘀咕著,“就問了句要不要做什麽,這遊戲場怎麽這麽事多。”


    “誰知道呢。我經曆過一次遊戲場,npc也話多,但三分真七分假,還得學會分辨。”


    “……”


    喻忻提了提公仔隨便選了一間房正準備推門進去,沈浩也跟在身後。


    沈浩道,“你是我雇傭的保鏢,保鏢和雇主要住在一起吧。”


    喻忻眨巴眼,伸手慣性推開門,隻見裏麵是石磚地,通鋪和幾張座椅。


    “地鋪哦。”


    “這不行……”


    “那你的命?”


    “行行行!”


    喻忻笑了笑走進去,把公仔平坦在床上,細致地理了理公仔衣服。


    沈浩在旁調侃,“不知道還以為這公仔是你兒子呢。”


    “才不是兒子,是哥哥。”


    沈浩沒懂這腦迴路,恰在這時玩家裏另一個女性站在門口,微微瑟縮,她道,“沈浩,我可以跟你們一個房嗎?這裏就我跟這個小妹妹兩個女的。”


    沈浩瞥了眼喻忻,見喻忻規規矩矩地打招唿還朝女人自我介紹。


    他咽了口氣,狠狠說道,“可以。你!跟我一起打地鋪!”


    自我介紹叫薛靜的女生點點頭,她其實看起來也沒多大,二十剛出頭的樣子。


    他們在房間裏邊整理邊說話,薛靜問道為什麽買這麽多玩具,她把公仔熊也以為是在外麵廟會上買的。


    “誰知道呢。占著自己可愛坑蒙拐騙吧。”沈浩氣不打一處來。


    換來一聲喻忻非常開心的“謝謝”。


    到了晚上,眾人吃過掃地僧送來的齋飯,薛靜站在門口看了會,下午出門的三兩個人都迴來了,有的手裏提著個香燭燈籠,有的口袋裏露出來黃毛小狗。


    直到幾個人進去,她有些不確定地說,“他們似乎聽師父的話去廟會買東西了,還買了些香燭,我們要不要也去買一點?”


    沈浩躺在地上,隔著一層被子怎麽著都膈應,他扭了又扭,“怎麽去?你看外麵這個天……”


    隻見迴個頭說話的功夫,外麵徹底熄了燈光,狂風唿嘯而過,夜色沉沉的,壓得讓人喘不過起來。


    薛靜抱臂抖了抖,趕忙闔上門鑽進地鋪裏。


    室內沒有電燈,隻有一盞燭火閃爍,明明滅滅。


    薛靜問,“喻忻呢……她怎麽一直不說話。”


    “你煩不煩,那小丫頭早就窩進她寶貝公仔裏睡著了。”


    而且睡得格外香甜,此時的喻忻沒有躺在床鋪上,而是整個人壓在公仔身上八爪魚式掛著。


    這模樣是一點都沒把遊戲場放在眼裏。薛靜嘴裏嘀咕。


    她蒙著被子強迫自己睡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合上眼眼前也陡然漆黑,心頭一緊,她揪著被沿探出眼。


    啪——


    一隻血手印正巧拍在她眼前的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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