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起這個幹什麽?”謝謙吟緊張地四處看了一圈,低聲喝道。


    “怎麽,你良心不安了?紀晚竹死都死了,你還怕什麽?而且,不是你親手把他送上曹隨昀的床的麽?”尹重行笑眯眯的,將當年的事情一件一件揭出來,故意說給紀晚竹聽。


    原來……是這樣……。


    原來,都是假的。


    紀晚竹靠在牆上,用內力一次次衝擊著被封住的穴道。


    他的目光移到書桌上的香爐上,嫋嫋熏香緩緩升騰而上,清雅卻寡淡的味道。


    快了,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這屋子是他和謝謙吟的愛巢,裏麵的陳設,他都清清楚楚。


    他知道,在他靠著的牆上懸著一把劍,雖是裝飾品,卻是開過刃的。


    “弟弟,你說過什麽你可記得?”尹重行的笑意漸冷。


    謝謙吟退後一步,道:“你要幹什麽?”


    “你不是說會永遠扶持我,助我登上盟主之位的麽?你不是說永遠不會背叛我麽?那你為什麽要留著他!”尹重行袍袖一掃,將那屏風轟成碎片。


    當紀晚竹的身體顯露出來時,謝謙吟的腦海裏隻剩下一片空白。


    而紀晚竹也在這時踏前一步,將劍刃送進了謝謙吟的胸膛。


    謝謙吟已經傻了,他躲也沒躲,怔怔地看著紀晚竹。


    胸口的疼痛於他而言仿佛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他看到他的晚竹在哭,為什麽要哭呢,是誰欺負你了麽?


    紀晚竹將劍刃直插到手柄,這是他拚盡全力刺出的一劍。


    包含了他所有的愛,和所有的恨。


    紀晚竹紅著眼睛,問他:“謙吟,為什麽偏偏是你呢?”


    他哭著說:“我這麽愛你,為什麽傷我最深的,卻是你呢?”


    漸漸的他的聲音變成了嘶吼:“為什麽啊!”


    尹重行臉上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得意揚揚,變成了愕然,在看到謝謙吟胸口插入的劍刃時,他的表情又被憤怒所取代。


    他的身體比思想更快一步,當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一掌將紀晚竹擊飛了出去。


    紀晚竹的身體仿佛一片狂風中的落葉,他輕飄飄地飛起來,又重重地砸進了門扉裏,將那木門砸得破碎。


    “你竟敢傷他!”謝謙吟反手擊中尹重行的胸口,飛身過去救紀晚竹。


    可他還沒夠到他,就身體一軟重重地跌落下去。


    尹重行也察覺到不對,他努力搖晃著腦袋,眼前的景物卻漸漸模糊。


    他昏過去之前,看見紀晚竹捂著胳膊站了起來。


    紀晚竹抬手抖落袖子上的粉塵,他看向香爐的位置,香料依然在燃燒著,隻是,什麽都迴不去了。


    熏香本是無毒的,可跟他身上帶著的香粉混合在一起時,就會形成一味迷藥。


    謝謙吟怔怔地看著紀晚竹,他已經隱隱猜測到了什麽。他伸出手去,想挽留他,可那隻手抬起又垂落,那人卻仿佛跟自己隔著千百丈遠,怎麽也夠不到他。


    紀晚竹俯視著他,那雙眼睛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謝謙吟,我恨你。”


    這是謝謙吟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後來他就什麽都聽不到了。


    今年的雪來得有些晚。


    鵝毛大雪飄落下來,層層疊疊,像從天上抖落下來的棉絮。


    雪越下越大,漸漸地積了厚厚一層。


    滿地素白之中,那個小小的身影緩緩挪動著,像一隻在汪洋大海中努力沉浮的魚。


    雪落了他滿身。


    紀晚竹邁動著腳步,他的身體已經凍得沒知覺了,他甚至不知道支撐著他往前走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他隻是走,繼續走。


    那個人被他留在了天水宮,可他的影子,卻緊緊跟隨在他腦海裏。


    晚竹,到了明年,荷花裏便會長出蓮蓬來,到時候我一顆一顆剝好了,給你做蓮子羹吃,好不好?


    那人輕搖扇子,笑著同他道。


    自己是怎麽迴答的去了。


    天天想著弄吃的給我,你怕不是想把我養肥吧?


    晚竹多長些肉也是好看的。況且我這院子這麽大,不就是為晚竹準備的麽?不止種蓮蓬,我還要種一堆的果樹,到了明年,賞桃花吃桃子,還有李子橘子,晚竹想吃什麽便種什麽。


    若我想吃你呢?自己問。


    那人笑得得意,道,我就知道晚竹最喜歡我了,好啊,那我脫了衣服躺好,晚竹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尤記燈節時分,那人笑著糊了盞孔明燈來,送到他手裏。


    晚竹也寫幾個願望吧,放到天上,說給老天爺聽,就一定會實現的。


    自己拿過燈籠,在上麵寫了兩句話。


    歲歲年年,朝夕相伴。


    寫完之後卻不給他,隻是笑著問,謝謙吟,你可會背棄我,若是不會,那我就把這燈放了,若是會,那我就把這燈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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