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焦素綰指揮著剛買來的小門童,讓他去照顧下盟主,就又接著嘮嗑了。


    到了晚上,焦素綰準備迴自己房間裏休息時,路過天井的時候,看見她主子坐在地上,看著月亮,腿上放著他的劍。


    焦素綰瞥見他眼睛紅腫,知道他肯定哭過了。


    隻是這些男人都死好麵子,就算她問了,他也肯定不會說的。


    她這雇主卻像是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一樣,看著腿上的劍,說:“這劍鞘是他給我配的。”


    焦素綰在他旁邊屈膝坐下來,聽他講。


    “金光閃閃的,太花哨了。”他說,說著說著,卻又麵露沉痛,道,“可現在卻成了他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了。”


    這次他的眼淚直接流了下來。


    焦素綰也沒虛偽地拍拍他肩膀說節哀啊,隻是看了他一會,見他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就起身迴房了。


    後來她女兒出了世,長到能打醬油的年紀,就聽見又有傳聞說,那什麽紀晚竹大俠自殺了。


    她那終日魂不守舍,憔悴得沒了個人形的主子卻像中了邪一樣,飛快地跑了出去。


    焦素綰擔心他想不開,租了馬車讓他男人送她過去。


    她們過去的時候,聽到別人說那盟主發了瘋,要去挖別人的墳。


    到了地方,發現墳都挖開了,裏頭一副棺材,明顯是合棺。這裏頭,埋著兩人呢。


    焦素綰聽見她主子在那裏念叨:“謝謙吟你不是不讓我找著他麽,你死了要合葬,還不是百密一疏。”


    說著又指揮別人上前幫忙,要幫他把那棺蓋開了。


    直到有人看出端倪,說開不得,那棺材明顯是有開關的,一旦用外力破壞,估計裏麵的屍體也就被毀得什麽都不剩了。


    她主子聽完當場就發了癲,對著那棺材罵道:“謝謙吟你好狠,你可真狠。你讓我死都見不著他,你以為你就能獨占他了麽?你想都別想。他喜歡我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涼快著呢。”


    他說著說著又哭了,伏在那棺材上,不停地罵,卻又無可奈何。


    後來焦素綰看不下去,喊人把棺材重新埋了。


    她那主子在那墳前待了一夜,第二天人就不見了。


    後來她很久都沒有再聽到過他的消息。


    ………………


    張阿伯在山穀裏砍了幾十年的柴了。


    這山穀挨著座高山,不過上邊全是懸崖峭壁,爬也爬不上去的那種。


    張阿伯長在山裏,住在山裏,靠山吃山,靠打柴維持生計。


    他以前總聽說外麵有些舞刀弄槍的江湖客,一直沒見過。


    這日他上山打柴,卻見著了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拿著柄劍,劍鞘金光閃閃的,看上去就很貴重。


    張阿伯知道這是來了大人物,正準備避開來,那年輕人卻直接朝他走了過來。


    “老人家,你見到上頭有人掉下來過嗎?”尹重行問。


    張阿伯覺得他問得好笑,卻還是認真地操著一口鄉音迴答道:“那沒得,這山那麽高,摔下來十有八九摔死了呢。”


    “是個年輕人,五官端正,穿著一件青鍛金邊的衣衫。他叫紀晚竹,你見過他麽?”


    張阿伯搖了搖頭,他覺得這人這麽不依不饒的,活像村東頭那個瘋了的李二。


    尹重行見他搖頭,也不再問了,隻是一邊念叨者一邊繼續尋找。


    “晚竹,晚竹,你摔哪裏了呢。”他這樣說著,“我來找你了,我們迴去吧。你不是說要跟我一起浪跡天涯的麽,怎麽說話不算數了呢?”


    “我再也不會騙你了,也不會再傷害你了,你別躲了好不好,咱們迴家,好不好?”


    張阿伯看著他一個人在那裏自言自語,歎著氣迴去了。


    後來很多個日子裏,張阿伯都看見他一個人在崖底走來走去。


    他說他在找自己的愛人。


    張阿伯不忍心拆穿他,隻讓他繼續找,說沒準哪天就找著了。


    那個年輕人聽完衝他道謝,說一定會找著的,一定會的。


    張阿伯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


    焦素綰過了很多年之後再見了她主子。


    要不是他劍上的劍鞘太顯眼,她幾乎要認不出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是當初那個風姿綽約的武林盟主。


    這尹重行雖然精神不太正常,看起來卻還是像個正常人,而且還認出了她來。


    “你知道我去幹什麽了麽?”他問她。


    焦素綰接話道:“你去幹什麽了?”


    “我去找他去了。他很風光,是魔教的護法。不過他很愛我,要下山來找我。我在山路上看見他了。”


    “那他人呢?”她問。


    尹重行渾身一抖,似乎被人戳中了傷心事,半晌才道:“我傷了他,把他踢到山崖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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