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庭很快帶了軍醫過來,那人幫他診斷了下,說是風寒,然後開了些藥,說要去抓藥。


    燕承庭想著反正軍中有專門的藥房,便點頭答應了,還催促軍醫盡快抓好來煎藥。


    等到帳中隻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燕承庭也不再裝不知道了,湊過去親了他一口,道:“襄儀,別睡了。”


    穆襄儀裝沒聽見,那人便又將唇挪到他臉頰上,再親親他的眼瞼,弄得他實在裝不下去,隻好醒了。


    燕承庭本是坐在凳子上的,見他醒了,便幹脆把他抱起來,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穆襄儀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他那眼神是泛空的,似乎什麽都沒有。


    燕承庭看得一陣心痛,抱他的手又忍不住緊了幾分。


    穆襄儀抗議道:“太緊了。”


    燕承庭便隻好將他放開些。


    再見燕承庭,穆襄儀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激動,或許是因為等待太漫長,耗光了他所有期待的緣故。


    燕承庭一手抱著他的腰,一手輕撫他的麵龐,問他:“你過得好麽?”


    穆襄儀不說話,隻是半垂著眼瞼,有氣無力的。


    燕承庭心裏難受,便又問:“她對你好麽?”


    依然沒有迴答。


    燕承庭便觸摸著他皮膚上那些傷痕,鞭痕,燙痕,一點點,一道道,這些傷像是橫亙在他心裏一樣,讓他也感同身受起來。


    他又問:“疼麽?”


    他懷裏跟個木娃娃似的毫無生氣的穆襄儀終於有了反應,他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疼。”


    平淡的語氣,卻將燕承庭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


    他緊緊地擁緊了穆襄儀,像是要把他揉到自己身體裏去一樣,緊緊地抱著。


    穆襄儀沒有力氣再說讓他放開,便隻能垂著頭,由著他抱。


    他能感覺到燕承庭對他的心疼,可心疼能有什麽用呢,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傷也不會因此而減輕,心疼也不能讓燕承庭舍棄一切帶著他離開。


    不過是讓他繼續待在王府裏活受罪罷了。


    燕承庭感覺到穆襄儀的疏離,這讓他本就不甚好受的心痛得更厲害了,活像被無數絲線緊緊纏繞著一樣,唿吸間都痛得不行。


    他想緊緊抱著他,想埋入他的身體。這個念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穆襄儀就像個牽線木偶一樣,任他擺弄。


    他本就隻裹著燕承庭的一件外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東西蔽體。然而,當燕承庭看到他下麵的情況時,臉色卻變了。


    他說:“她碰了你?”


    但他很快明白自己這話的弊病所在,於是他的臉色忽得又變得更難看了,他咬著牙道:“她讓別人碰你?”


    穆襄儀腦袋還暈乎乎的,不過他聽了燕承庭的話,卻是笑了。


    他反問道:“誰弄的,這重要麽?”


    燕承庭被他這話刺了一下,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他像是捧著什麽易碎的珠寶一樣,抱著他懷裏的人,顫聲問道:“襄儀,你告訴我,是誰弄的,我殺了他們,我一個個地都殺了。”


    穆襄儀苦笑了一下,卻是不說話了。


    他像是戲台下的看客一樣,靜靜看著燕承庭在那裏發瘋。他本已痛得麻木的心髒,此時竟生出了些許病態的爽快感來。


    他等燕承庭說完,自個兒便笑了起來。


    他說:“燕承庭,你做給誰看呢,啊?”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仿佛他傷害的不是自己最愛的人一樣。


    燕承庭雙唇顫顫,眼淚一下子就滾了下來。


    穆襄儀被那抹水色刺激到,竟愣愣地伸出手去,沾了一滴,放到舌尖舔了舔。


    “對不起。”燕承庭道,“襄儀,是我對不起你。”


    穆襄儀印象裏的燕承庭一向是狂傲的,高高在上的,從不服輸的,可現在他卻哭了,在自己麵前哭得一塌糊塗。


    即使他努力想讓自己強硬一點,可看到燕承庭這幅失態的樣子,他冰凍的心髒卻又生了一絲裂紋。


    他緩緩地捧住燕承庭的臉,蹭了蹭他鼻尖,道:“沒事,我沒事,不難受了啊。”


    明明他才是受傷的那個,可現在他反倒安慰起燕承庭來。


    燕承庭被他這話一激,越發難受起來。


    他哭成這樣,穆襄儀倒是一點流淚的感覺都沒有。他安慰了那麽一句,便沒有再繼續了。


    “沒有其他人碰我,隻有她。”穆襄儀輕輕地說。


    燕承庭何等聰明,立刻便明白了過來。他說:“我要殺了她。”


    穆襄儀抽動了下嘴角,道:“她是你外甥女,何必呢……”


    燕承庭沉聲道:“她敢傷你,我就讓她死。”


    穆襄儀想笑,想說你現在激動什麽,送我進去的人不是你麽?


    可他到底還是把這話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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