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未出聲,可冷羌戎卻讀懂了他未說出口的意思。他心知這都是他的過錯,卻又無可奈何。


    傷害已經鑄成,說再多都於事無補。


    “你娘……你可以跟我說一些跟她有關的事情麽?”他也不知道他為何能厚顏說出這樣的話,但一想到他錯過了那麽多年,傷害了她那麽久,他便難受得緊,隻渴盼著能從隻言片語中找尋她的蹤跡。


    風袖沉默了很久。這一次,他沒有反唇相譏,沒有出聲諷刺,他隻是想了很久很久,才對冷羌戎道:“她很溫柔。”


    冷羌戎霎時挺直了背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風袖的腦海裏緩緩勾勒出一個女子的模樣,她並不富貴,也並不十分優雅,但她總是會對他笑,仿佛在她眼裏,根本就沒有過去不的坎一樣。


    “我記不清了。”風袖頹然道,即使他很想迴憶,可他那時太小了,還未來得及細細咀嚼這個女人給予他的愛,她便走了。


    可他在腦海裏一番搜尋,還是想出一件事來。


    “我四歲的時候,生辰的那天。我想吃糖。我第一次記得糖的滋味,是她從別處討來的,她小心地留著,留給我。我嚐了一次,便想嚐第二次。可她買不起。他在青樓裏賣笑為生,別人都沒有兒子,唯獨她帶了我這麽個拖油瓶。鴇母向來看不慣她,平日裏的飯菜都克扣得很,又怎會給她閑錢買這些奢侈之物。”風袖說的時候帶著笑,可那笑裏卻又藏著苦,“可我實在鬧得她沒了法子,她為了我,隻好去陪了一個向來惡名遠播,無人敢陪的客人。”


    他語音轉低,話語裏含著沉痛,似乎這個故事到了最艱澀也最令他難過的部分。


    “後來我才知道,為了我那句話,她挨了客人一夜的打。”風袖說著說著,已是哽咽,他挪開臉去,不願讓冷羌戎看到他這幅脆弱的樣子。


    冷羌戎反複地啟唇又合攏,他看不見風袖臉上悲痛,風袖也看不到他臉上老淚縱橫。


    第273章 風落笛聲寒(二十六)


    冷羌戎曾偷偷去見過阮惜玉一次,遠遠地看著,見她笑臉迎客,便徹底死了心。


    可在那歡場之上,又有幾個人的笑是發自內心。


    他竟因為這般可笑的理由,狠心不去看她,任由她死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


    他拭去臉上淚水,看著麵前這個與他相距不遠的兒子,隻覺得兩人之間有如隔著前山萬水。


    他以前隻知道恨,隻知道埋怨,卻不知道,有些人連埋怨的機會都沒有。


    他親手毀去了他本應捧在手心的女人,也毀去了他們唯一的兒子。


    他驟然起身,也不與風袖解釋,便直接衝了出去。


    等他走了,風袖才轉過頭來。他捉著那竹笛在手上打了一個轉,出口時已是溫斐的腔調。


    “該!”隻一個字,便已夠了。


    冷羌戎一路連奔帶跑,在最短的時間裏趕到了集鎮上。


    他攔住正準備收攤離開的小販,掏出碎銀來買了他手中剩下的所有糖果。


    他揣著那一袋子糖,像是揣著什麽稀世珍寶一樣。原本賣完他就應當迴去的,可當他迴首之時,卻又看到了另外一個攤子。


    他速去速迴,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又迴到了別院裏。


    風袖並不熟悉這地方,若非必要,他一般是懶得動彈的。


    冷羌戎進了門之後,便趕緊撣去身上浮灰,將那一紙袋的糖果盡數塞到風袖手裏。


    糖果獨有的甜膩氣息對風袖來說並不算陌生,他雖不願跟冷羌戎牽扯,卻也不會拿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置氣。


    他從袋子裏拿出一粒來,剝了糖紙放進嘴裏。


    久違的味道,甜絲絲的,一如荊憶闌買給他的一樣。


    他搖搖頭,將那個人那個名字從自己腦海裏趕出去,專心沉浸在這糖果給他帶來的快樂裏。


    冷羌戎卻又拿出幾件其他物件來,一捆竹篾,還有繩索和紙張。


    他看著風袖,忐忑且懷念地對他道:“袖兒,我給你做個紙鳶好不好?”


    袖兒,我給你做個紙鳶好不好?


    那是冷羌戎剛把他從妓館裏接迴家的時候,還未找人為他驗血脈,唯一對他算得上好的那段日子。


    風袖雖然小,卻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


    他像普通小孩對自家父親撒嬌那樣,對著高大的冷羌戎道:“好啊,我要個最大的,飛得高高的,要讓所有人都瞧見。”


    那時阮惜玉剛逝世,冷羌戎正對他滿心愧疚,聽了他的話,立刻便依從下來。


    於是小小的風袖坐在他英武的父親身邊,看著那個男人用並不熟練的手法,用細繩將竹篾綁成形,再用漿糊將紙站在竹篾上。


    眨眼已經過了十四年,隔了十四年的光陰,冷羌戎終於再為他綁了一次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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