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明隻覺得自己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了什麽,她也不太記得,隻記得這個夢裏,有藍湛,有阿羨,有阿離,有所有人,就是沒有自己。


    夢裏最後的鏡頭,是阿羨落入懸崖,臉上是絕望,也是解脫。


    她醒了。


    睜眼時,她看見那張熟悉的書案,還有熟悉的手,熟悉的角度。“自己”提著筆,正在抄寫禮則篇。


    一瞬間,她甚至以為,是不是自己經曆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眨了眨眼睛,她脫口而出一句:“藍湛,你餓了,快去吃飯……”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句話,但是她感覺到,她的宿主整個人瞬間僵硬了,手上握的那支筆停留在紙張上,暈出一個大大的墨點。


    心底有著強烈的欣喜與慌張。


    “……明明?”藍忘機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這又是他的幻覺,這一年來,他不止一次的有過這樣的幻覺。


    “——是我。”黎明明忽然想哭,自從她擁有意識以來,她的藍湛從來沒有過這麽無助的情感。


    都是因為她。


    她感覺到藍忘機從懷中取出什麽,又念了一串咒,動作行雲流水,下一瞬,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引出他的身體,落在他懷中。


    快的她來不及反應。


    她抬頭,正好對上他繾綣的雙眸,隻一瞬,便沉醉其中。


    明明他的姑娘已經躺在自己懷中,藍忘機依舊感覺心慌,他害怕自己又在做夢,這樣的夢境,他經曆過無數次,每當自己伸手想要去觸碰她的時候,她都會在自己眼前消散掉,就像不夜天那晚一樣。


    他顫抖著抬起手,想要去撫摸她的臉,卻又停在空中,遲遲不敢落下。


    黎明明知曉,她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的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一定讓藍湛等了很久很久,她無法想象,這段時間他是怎麽熬過來的,他的心裏會怎樣思念,怎樣害怕,怎樣自責、愧疚。


    還好,她終於迴來了。


    她握住懸在自己麵前的手,告訴他,她是真實的:“藍湛,真的是我,我迴來了,對不起——”


    握著自己的那隻手是微涼,是真的,他真的碰到了!震驚到呆愣的藍忘機定定地看著相握的手,下一刻,懷裏的姑娘忽然坐起,一手環住他的脖子,湊了上來——唇上的觸感,也是真實的。


    真的是她!他沒有做夢!她真的醒了!!


    極其強烈的喜悅向黎明明心上湧來,她隻覺一隻手攬上她的腰,將她往那人的懷裏按,加深那個重逢之吻。力道之大,叫她差點喘不上氣來。


    她深深地吸氣,卻又無處可唿,腦中缺氧的感覺讓她不得不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後者這才鬆了嘴,離開前,不輕不重地咬了她的下唇。


    看著她紅著臉,撲在他懷裏喘氣的時候,藍忘機的心裏才終於有了歸屬感。


    黎明明就不一樣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藍湛這家夥一上來就這麽猛,她差點一口氣迴不上來再過去了!


    “明明……”他喚她。


    “我在呢——”深深吸了口氣,她迴答。


    “我想成親。”他不想再等了。


    “——好。”靠著他的胸口,黎明明點頭,答應了。


    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產生大腦缺氧讓她產生幻覺,她好像看見靜室門外站了個小孩兒,疑惑又震驚地看著他們,這小孩兒,好像是——阿苑???


    “藍湛……”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叫他往門口看,“我好像看見阿苑站在門口誒,還穿著藍氏的弟子服……真的假的?”


    不等藍忘機轉頭向那裏看去,那孩子快速移開視線,走了。倒是很好的遵守了不可疾行的規矩。


    將手收緊了些,藍忘機點頭:“真的。”


    他將那之後的事情,娓娓道來——


    黎明明不知道,在她替江厭離修補傷口的時候,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成為魂體。當她向後倒去的時候,又迴到了藍忘機的身體中。


    江厭離的心髒再次跳動起來,她複活了,隻是那時並沒有再次醒來。江晚吟將她帶出戰場。


    魏無羨見證了江厭離的死亡、複生,看著救活他師姐的黎明明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內心極度痛苦自責,最終落入懸崖,生死不明。


    也許他死了,但是江晚吟帶人去崖底搜了好幾迴,卻不見他屍骸。


    一切都結束之後,藍忘機求藍啟仁,他去找了那位呂氏長者,長者告訴他,那縷魂魄還在他體內,隻不過陷入沉睡,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藍忘機又去了夷陵亂葬崗,找到發著高燒的溫苑,將他帶迴雲深不知處。病愈之後,他發現溫苑不再記得從前之事,便將他改名藍願,字思追,用心教誨。


    這一等,便是一年。


    “……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也好。”黎明明歎了口氣,見他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便問他:“那你身上的傷呢?你傷得很重,那些傷是怎麽來的?”


    方才她察覺到他身體狀況不對,便用靈力探查了一番,背上有很深的傷口,甚至牽連到內髒。


    知道瞞不過她,藍忘機也隻能訴與真相——那日,他傷了藍氏長老,受戒鞭。


    “戒鞭?!”黎明明驚歎,戒鞭,不僅傷人極狠,而且,落下的疤永遠不會褪去!


    “給我看看傷口——”說著,她就要去扯他衣服,卻被攔住,靜室門口處傳來輕咳聲。


    轉頭看去,是藍曦臣,身後還跟著個小不點,是藍思追。


    “澤、澤蕪君……”兩人卿卿我我慣了,但其他人看著,還是要臉紅。黎明明從藍忘機身上起來,規規矩矩地站好,藍忘機也握著她的手站起來,向藍曦臣俯身行禮。


    “兄長。”


    自小便能看出弟弟心思的藍曦臣此時又怎不知他的欣喜之情。方才思追焦急地過來,跟他說,含光君屋裏有一女子,兩人還分外親密,一開始真是將他嚇了一跳,後來想想,許是莫黯醒了,便匆忙向靜室過去。


    待真的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之後,他擔憂了一年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黎明明變為魂體,沉睡之後,藍啟仁對所有人宣稱,她已閉關修煉,自那以後,少了那個笑容燦爛的姑娘,整個雲深不知處都清冷了不少。


    微笑著走到兩人麵前,藍曦臣伸手,輕輕摸了黎明明的頭:“迴來就好。”


    不知何時,他已將她當做妹妹看待,亦或是,弟妹。他看向藍忘機,後者正飽含著愛意地看著身邊的姑娘,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或許,該操辦婚事了。


    小思追乖巧地站在一旁,雖分外疑惑,卻也不問。


    注意到他,黎明明蹲下身子,笑著捏了他的小臉蛋:“你好啊,小阿願。”


    愣愣地看著她,許久,他才憋出一句:“你好,姐姐……”


    他不知道這個陌生的女子是誰,但是,含光君和澤蕪君好像都認識她,應當也是藍氏之人吧?不過,她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藍思追懵懵地,這才想起正事:“含、含光君,藍先生叫你過去。”


    三人相視一眼,簡單收拾了一下,一同去往藍啟仁的住所。


    近日小侄子日漸消沉,藍啟仁本想找他談心,希望他能振作起來,但當他看見與兩位侄子一道來的那個姑娘之時,便知,談心已經不需要了。


    “藍先生——”黎明明與他行禮。她是有些害怕的,畢竟自己當初犯了家規,還私自下山,藍先生定會責罰她。


    “哼!”藍啟仁看了她一眼,撇過頭去,對著牆壁做了幾個深唿吸,才將頭轉過來,“既然迴來了,就自己去領罰,家規一百遍。”


    “……哦……”


    聳聳肩,黎明明假裝沒有看見他微紅的眼眶,往左看了看藍忘機,往右看了看藍曦臣,清清嗓子,提出一個大膽的要求——


    “藍先生,我能要一個擁抱嗎?愛的抱抱?”


    的確很大膽,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邊投來兩道視線,還有藍忘機的訝異。


    但是,她隻是想驗證一些事情而已。


    有些緊張地看著坐在那裏的藍啟仁,看著他緩緩站起,撫了撫袖子,走到她麵前,然後,微微張開手臂。


    “隻有一次。”那張嚴肅的臉上帶了傲嬌的神情。


    笑著撲了上去,這個懷抱,是她嚴肅的義父的——“嘿嘿~謝謝藍先生~一會兒我就去乖乖領罰~”


    其實黎明明無需驗證,藍啟仁早就已經接納她了,從黎明明的第一串歲錢起。


    ——


    ……一月後


    彩衣鎮某個酒館中,大家正紛紛議論著什麽:


    “誒誒,聽說了沒?含光君要成親了!”


    “早就聽說了!五日後大婚!想不到傳聞中不近女色的含光君要成親了!誒,新娘子是誰啊?”


    “是藍先生藍啟仁的幾年前收的義女,叫什麽——黎莫黯,不知道什麽來頭,你們有人知道嗎?”


    “聽說是藍先生好友的女兒,小時候就和含光君認識了,兩人關係可好了!還經常一起夜獵、參加活動呢!”


    “誒,上次參加小金夫人兒子滿月宴的時候我好像看見過!姿色倒是一般,不過她一雙眼睛,那可是真好看!”


    “哦?這麽一說我也有些印象,含光君帶她來我們店鋪裏買過零嘴,兩人郎才女貌,倒也般配。”


    “含光君竟然會帶她買零嘴!?那該是真的喜歡了!”


    ……


    民間議論紛紛,而我們的準新娘子此刻正窩在屋子裏啃著蓮子糕,逗著小如蘭。


    “小如蘭都這麽大了!姨母上次見你,你才一丁點呢!”舉著蓮子糕引誘著他,看他張著嘴,揮舞著手,想要抓又抓不著,急得“呀呀”地喊,黎明明感慨道。


    小小的一隻,穿著蘭陵金氏的小衣服,眉間點著朱砂,可愛之餘,還有些小小的英氣。


    “畢竟都過去一年了,小孩子長得快。”江厭離抱著金淩,與黎明明並排坐著,眼神怎地也離不開她。


    在金麟台得知莫黯醒來並且即將大婚的消息,江厭離激動地覺都睡不好。莫黯不僅僅是她的好姐妹,而且還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件事情她愧疚了好久,幸好,她醒來了——


    感恩,道歉的話,黎明明已經聽膩了,江澄說了,阿離說了,甚至金夫人還有金光善都說了,她可真要受不起了!


    “阿離,你可還記得你說過,我成親的時候會為我梳發?”為了轉移她的注意,黎明明拋出這個話題。


    微微一笑,一手護著金淩,一手抬起,輕撫她的腦袋,江厭離道:“自然是不會忘的,我也已為此準備多時。”


    “哈哈~”蹭了蹭她的手,黎明明又問:“對了,江澄還沒來嗎?我還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地來見我呢——”


    “阿澄與藍二公子敘舊去了。”


    “敘舊?他們有什麽舊?——嗯不過也好,在成親之前,讓他們最後再做幾日兄弟,成親之後,就該姐夫和弟弟相稱了~”黎明明笑著道,又往嘴裏塞了塊蓮子糕。


    眼神卻暗了暗,隻可惜,有個好兄弟,卻再也不能調侃地喚上一句“姐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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