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清神魂不屬的迴到了李權的別院裏,腦海裏迴想著周異瞳那時候的神情,不由十分難過。


    周異瞳認出來他,他還是很高興的,隻是因為這樣,肯定也造成了周異瞳心裏的混亂。


    陸子清又是愧疚又是後悔,真不該今天跑迴去的。


    陸子清不死心,找隨離看他有沒有別的法子讓他的傷口快點好起來,隨離說你找皇帝試試吧,皇帝好東西多。


    陸子清心想也是,輾轉反側一夜之後去求見李權,準備厚著臉皮求他賞點好藥。


    在門外通報了一下,就讓陸子清進去了。一進去就看見李權正一派風流倜儻的歪在軟榻上,骨節分明的手裏捏著一串檀香木佛珠,似笑非笑的將他望著。


    陸子清行了個跪拜禮,李權稍稍坐直了身體,讓他起來。


    陸子清眼神猶疑了一下,才開口求他賜藥,李權挑了挑眉,低笑:“一日之內就能讓你那傷口愈合的藥?你留在這裏好好養傷,急什麽,怕朕趕你走不成?”


    話是這樣說,但還是讓人拿來了一個錦盒,打開來,裏麵有一個青色的瓷瓶。


    李權打量幾眼他睜大眼睛巴巴望著的模樣,這才遞給他,道:“一日恐怕不成,兩日吧,你且試試這個。”


    陸子清一聽喜不自禁,趕緊攥著瓷瓶拱手謝恩。


    李權見他開心,潑冷水道:“這個藥好用是好用,朕以前受傷也用過這個,但是恢複的快說明它的藥性也烈,你得忍著點疼。”


    陸子清眸光瀲灩,含著笑意,絲毫沒有發怵。


    他溫聲說:“凡事都有兩麵性,這個我懂。疼無所謂,快點好起來就成。”


    李權黑眸微縮,有些意外的看他一下,忽爾抿唇衝著他笑了,“說的輕鬆,別到時候疼的哭就不錯了。”


    陸子清被看輕了,也不爭辯,隻是應景的對他露出一個耿直無比的傻笑。


    陸子清迴到自己房間裏之後就迫不及待的換了新的藥,開始的時候他還是坐著的,坐了一會兒麵色死白的躺迴床上去了,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隻感覺胸口就像是有烈火在灼燒吞噬著每一根神經,疼的令人感覺腦袋要快崩裂。


    他躺在床上一整天沒吃飯,李權傍晚時分的時候過來了一趟,攏著手神情淡淡的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陸子清眼睛半睜不睜的看著他,難受的也沒有力氣起來行禮了,他心裏不由想著,這個皇帝陛下大駕光臨不是真的是來看他有沒有疼哭的吧?


    陸子清當然是猜錯了,因為皇帝陛下很快的讓侍女給他灌了一碗藥進去。


    陸子清渾身已經汗濕透了,被灌完藥材有機會問他是什麽藥。


    李權迴說:“讓你睡一覺的藥。”


    於是托這個藥的福,陸子清就這樣沉沉的昏睡了一晚上,好歹是減輕了一些折磨。


    不過第二天沒有喝這個會睡著的藥了,因為聽侍女說喝多了腦子會壞掉的。


    陸子清已經堅持了一天自然是不會放棄。心裏想著周異瞳,更是堅定的繼續用藥,好在第二天的疼較之前一天要輕微一些,他忍著忍著也就忍過去了。


    而且這個藥果然是見奇效,被飛鏢紮出來的傷口已然是愈合的差不多了。陸子清在這裏賴著養好了傷,自然是想著趕緊走了。


    李權聽他要走,也沒阻攔,而是依言給他賞賜,放他離開了。


    陸子清捧著那個小錦盒走出別院,晃了晃腦袋,心裏還挺納悶。


    因為在裏麵的時候李權見他接過著盒子樂得眼睛都成了兩道彎弧,嗤笑了一句:“財迷心竅。”然後一臉嚴肅不允許他立馬打開來看,陸子清就算心癢難耐,也沒法抗旨。


    所以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裏麵裝了多少錢,此時他已經走了出來,越發的覺得手裏這小錦盒有些沉甸甸。


    抿著上翹的嘴角陸子清忍不住心裏竊喜,皇帝應該不會太小氣的,難道裝的是金子嗎?


    陸子清轉頭見離別院有些距離了,嘴裏不自覺的發出高興的嘿嘿嘿笑,滿懷期望的將錦盒打開,然後臉瞬間就黑了。


    他發懵的瞪大眼睛看著裏麵擺放那塊占滿了盒子底部烏漆漆的硯台,有些不敢置信的迴眸去迴望別院的方向。


    瞧瞧啊瞧瞧,堂堂當今皇上,言而無信,說好賞銀子的,竟然用一塊硯台來唬人?!


    太過分了實在太過分了!!!


    陸子清鬱悶極了,氣鼓鼓的將硯台拿起來打量,正思索著能當多少錢的時候,一錯眼卻讓他發現了原來裏麵還有一摞……銀票?!


    剛才被硯台壓的嚴嚴實實的,竟然沒有發現。


    陸子清將銀票拿起來確認了那出乎意料的巨大數額之後,登時有些無語又好笑,心裏更是確定李權是故意弄成這樣耍他玩的。


    不過無傷大雅。而且有錢萬事足,他現在拿著這筆巨款,迴去立馬可以過土豪的生活了,想想就開心!


    陸子清刻意又走遠了些,才尋了一個無人的僻靜地方,順利的迴到了自己身體裏。


    睜開眼睛陸子清這發現還是在那家客棧的房間裏,他迅速的將一同被帶迴來的錦盒給放到床上,然後開始樓上樓下的找周異瞳。


    等腦袋裏兩個自己的記憶融合之後,陸子清才想起,原來剛才他想吃市集上的栗子糕,周異瞳出去給他買去了。


    陸子清便跑出去,瞳眸泛著清潤潤的光芒,站在客棧門口翹首以盼。


    那種激動的,迫切的,難以言說的心情實在讓陸子清難以安定下來,他站在門口來迴踱步,不禁迴憶著自己這幾日的遭遇,想著他竟然認認真真的自己吃自己的醋,不由覺得可笑又荒唐。


    “阿喬,你站在這裏傻乎乎的笑什麽呢?”沈長歌和於硯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了,兩個人都湊過來瞅他。


    問話的是於硯,陸子清衝著他們揮揮手,“你們先上去,我等周異瞳呢。”


    於硯抱著雙臂的手抬起一隻來摸摸下巴,琢磨著開口:“你們兩個……怎麽了,他最近看著有些不開心。”


    沈長歌漆黑的眸也將他望著,好似也察覺了不對。


    陸子清唇邊的笑容一滯,但又很快促狹的繼續笑:“你們知道的,我愛跟他鬧點小別扭,哄哄就好了。”


    於硯不由幹笑了聲,“你哪裏愛別扭了,我看分明是他愛別扭……”最後幾個字越說越說,急急收聲,拉著沈長歌進去了。


    因為他看見周異瞳迴來了。


    陸子清也感受到了一般,趕緊迴頭,當那一抹紅色身影撞進視線的時候,趕緊朝著他跑過去攔在他麵前,清澈的黑眸晶晶亮的將他望著,抿著彎彎的唇也不說話,好像就這樣看著就滿足了。


    周異瞳也站定,微微驚愕了片刻,金色漂亮的眼瞳定定的跟他對視,胸口驀地滾熱湧動。


    不知道為何,這幾日心裏那股莫名燥鬱的氣息在見到他如此溫柔含笑的神情之時,幾乎是瞬間全部消失無蹤了。


    不顧旁邊路人的眼光,周異瞳一把將他緊緊摟進了懷裏,唿吸極其深重,陸子清也沒料他大庭廣眾下會摟摟抱抱,眨巴眨巴眼睛,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感受到他身上的低落情緒,陸子清反手抱了抱他,撫著他的脊背輕聲問:“你怎麽啦?”


    “沈喬……”周異瞳唇貼在他耳旁悶聲問:“你是神仙下凡嗎?”


    陸子清被問愣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笑問:“怎麽,誇我長得好看啊?”


    周異瞳頓了頓才有些患得患失的低聲說:“你真的,不會丟下我……突然消失吧?”


    因為上次這人告訴他,有些事情不能說清楚,否則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他害怕,所以一直忍著壓著不敢追問,可是這迴又遇上這樣令人捉摸不定的事情……周異瞳真的覺得自己的靈魂都產生了巨大的錯亂。


    而且他的錯亂不是因為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的錯亂正是因為他太過堅定的認為那個戴著帽幃的黑衣人就是沈喬,刻入骨血的心上人如何可能看錯。


    可是呆在身邊的那個,也是沈喬。


    周異瞳這兩天是前所未有的崩潰和壓抑,他想尋黑衣人的蹤跡,卻又無從尋起,幸好在他瀕臨發瘋之前,他的沈喬全迴來了。


    周異瞳心裏隻能想,他的沈喬是神仙吧,因為,好像隻有神仙才能辦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陸子清知道他是因為這次的事情恐慌了,心裏猛地一悸,趕緊說:“肯定不會的,你放心。就算我是神仙下凡,我也是個負責任的神仙,這輩子要和你過夠了,下輩子才會消失去找別人。”


    周異瞳原本心裏還餘難安的絞痛,聽了最後那句話之後臉色幾乎是立馬變了,一股氣直衝腦頂,什麽也顧不上了,他將陸子清從懷裏扯出來,咬牙惡狠狠的衝著他低吼:“別人,什麽別人?你現在就想著下輩子的事情了嗎?”


    陸子清將他手裏提著的糕點接過來,轉身邊走邊笑,“下輩子的別人,說不定也姓周呢,長著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睛,喜歡穿一身紅衣,模樣俊俏的不得了,隻是脾氣又壞又固執……”


    周異瞳一聽愣怔了片刻,心裏登時又暖洋洋的像是陽光普照,抿唇抑製住幾欲上翹的弧度,一張臉緊繃著語氣很是生硬的在身後接了句:“那他的全名,肯定是叫周異瞳了。”


    周異瞳的心從地獄到天堂,有時候隻需要這人的一句話就足夠了。


    “是是是,必須是的。”陸子清失笑,迴轉去要牽著他,周異瞳神色鬆動,整個人都柔和許多,他主動走過來牽住陸子清,兩人說著話看似都很平靜的一起往客棧裏走。


    周異瞳說:“糕點留著下午吃吧,過會兒就要吃飯了。”


    陸子清點頭應了,“知道知道。”


    周異瞳見他情緒似乎不高,怕是因為吃不到糕點不高興,便又笑了笑和他商量:“要不,我來給你拆開,先吃兩塊解解饞,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剛好到了樓上的轉角處,周異瞳準備去接他手裏的東西,陸子清卻抿唇笑著躲開,身子靠在牆邊上,斂下眸子去。


    周異瞳微微詫異,不知道他怎麽了,連忙走到他麵前湊前一看,卻發現他眼眶突然有些泛紅。


    周異瞳雙手搭上他的肩膀,輕聲的喚:“沈喬?”


    陸子清將臉微微偏開,有些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現在內疚到快哭出來的樣子。


    不管自己是出於多無奈的原因,幾次三番的讓這個人跟著擔驚受怕,驚疑不定,而且不敢保證以後還不會讓他受到驚嚇。陸子清也愧疚也心疼,隻是他有時候善於隱藏,他不想表現出來反而讓周異瞳不好受。


    可是就在剛才,聽著他柔柔和和的說話,不是什麽甜甜蜜蜜的情話,也不是什麽山盟海誓,就是怕他不高興,很平平常常的說要給他拆糕點吃,讓他解解饞。


    陸子清心裏不知道哪裏被狠狠戳到了,鼻子一酸,情緒便有些控製不住的湧上來。


    陸子清一把將周異瞳抱住,頭埋在他懷裏,周異瞳摸著他的頭發,在他頭頂親了一下。


    陸子清深唿一口氣,緩了緩,這才開口了,聲音低啞,“周異瞳,是我對不起你,總是讓你擔心。”


    周異瞳沒說話,但是將他抱緊了些。


    陸子清也為了求他一個心安,思索片刻於是決定順著他的話說,盡最大的力給他解釋現在的狀況,“我不是神仙,可是情況的確有些特殊,而且我早就看上你了,喜歡你了,我就是為了你而來。但是我……能力不夠,受到一些限製,所以時不時會出現這些讓你感到奇怪的事情,但是你不要擔心,不要心慌,我以後盡量會避免這些事情。如果還是出現問題……”陸子清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堅定,猶如重錘,一下一下敲擊在周異瞳的心口,他道:“也請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等我,我會不顧一切,排除萬難,拚盡全力與你重逢,好嗎?相信我。”


    周異瞳認真的聽著,擁著他怔怔了良久,唇間才吐出一個微微顫動的音節,“好。”


    中午四個人一起吃飯,經過一番交談過後周異瞳和陸子清兩人似乎都輕鬆了許多。


    陸子清麵上又恢複了平日怡然的笑意,周異瞳也不似前兩天之前那般的沉鬱了,於硯看出來也跟著歡喜,暗暗笑著,隻有沈長歌一直沒說話,飯也沒怎麽吃,似乎心事重重。


    於硯知道,他是為了空燈果。


    本來以為沈長歌會返迴去找孟婆婆詢問空燈果的,可是他一反常態的沒有提,而是繼續呆在客棧裏,於硯其實有些不明白。


    沈長歌沉默的視線不時的落在陸子清身上,陸子清怎能感覺不到,他表情幾不可察的凝滯了一下,他知道沈長歌可能已經猜到了空燈果在他身上。可是他不想交出來,他衝沈長歌若無其事的笑笑,然後繼續吃飯。


    至少在隨離給他布置任務之前他是堅定的想將所有東西都拿到手,自己去想辦法煉製的。


    可是……


    “新任務就是,幫助沈長歌成功煉製五方錦,送迴淩雲派。”


    陸子清心情複雜的坐在床邊,握著已經被拆開的紅色香囊,看著裏麵那顆青綠色的果子發呆。


    他不知道隨離下這個任務是什麽意思,但是顯然不管是什麽意思,他還是隻能照做罷了。


    等周異瞳端著一盆熱水進來,陸子清這才稍稍迴神,揚起臉來對著他笑了笑。


    周異瞳蹲下身,將水放在床邊,給陸子清邊脫鞋子邊抬起眸子問他,“你手裏拿的什麽?”


    陸子清語氣輕鬆的說:“空燈果,在孟婆婆給我的香囊裏。明天拿去給大哥。”


    “哦。”周異瞳聽了表情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垂下眸捉了他的一雙腳浸入熱水裏。


    兩人都洗過澡了,隻是因為陸子清剛才說身上有些困乏酸軟,周異瞳這才重新弄了盆熱水來給他泡腳,讓他放鬆放鬆。


    陸子清歪頭伸手捏了捏專心致誌幫他洗腳的周異瞳的臉,笑吟吟的說:“伺候的不錯,賞你一個。”說著高高嘟起嘴,周異瞳手裏的動作停了停,飛快的湊過去接了這個吻,抿著唇無聲的笑,心裏甜滋滋的。


    陸子清洗的熱乎乎的之後就鑽被窩裏去了,周異瞳緊隨其後的上來,雙臂環住他的腰,在他的臉頰上一點一點的親吻。


    陸子清現在的記憶是完整的,他自然清楚前兩天周異瞳沒和他親熱,今天肯定是憋不住的,陸子清也想他想的厲害,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也熱情的迴應。隻是正當兩人耳鬢廝磨,情到濃時,陸子清感覺正在褪他衣服的周異瞳猛地一僵,眼睛死死的盯著某處,表情有些微的不對勁。


    陸子清奇怪的順著他的視線一看,也不由愣了。


    胸口那裏,赫然有一道新愈合的猙獰傷疤。


    陸子清唿吸一凝,心裏猛地咯噔,完了,隻想著跟他快活,卻忘記了這件事情!可是這又要如何跟他解釋?陸子清暗暗一咬牙,一手將臉色難看的周異瞳扯近,摟著他的脖子對著他的唇深深吻上去,讓他沒有說話的機會。開始還是陸子清主動,周異瞳目光複雜的看著他不迴應,不過他沒撐太久就被陸子清的主動撩撥的邪火直冒,壓著他重重的親吻吮/吸了一會,最後狠狠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


    陸子清疼的吸氣,迷蒙的雙眼看著他,隱約察覺到他似乎要說話,以為自己還是躲不過質問,心裏正緊張著該如何不讓他生氣擔心,卻聽周異瞳咬牙切齒的說:“下次再敢給我受傷迴來,我真的會將你鎖起來,不再準你出門一步,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陸子清趕緊如獲大赦的點頭,還突然腦抽的伸出手來,語氣溫順的說:“隻要你不生我的氣,現在將我鎖起來都可以。”


    陸子清感覺身上的人沉默了片刻,又撐起身片刻,然後就見周異瞳將他綁頭發的發帶拿了過來,非常順勢綁在了他伸過來的雙手手腕上。


    陸子清頓時感覺兩眼一黑。


    第二天,四人一起吃早飯,陸子清正伸出手去夾小菜,袖子滑落,於硯眼尖的看見他手腕上的痕跡,作為一個好朋友,他自然是十分關心的問:“阿喬,你的手受傷了嗎?”


    陸子清很淡定的收迴手,但笑不語將他望了一眼,這不是受傷,是情趣,情趣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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