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過去許久,外頭雨聲漸歇,陸子清就這樣靜靜依偎在他懷裏。


    剛才周異瞳出現時,陸子清狂喜之餘,還在提心吊膽,生怕跟他剛一見到周異瞳懲罰就會來。


    可是等到現在,隨離還沒有動靜,他這才稍稍安心些。


    就在陸子清以為周異瞳打算這樣緊緊抱他一夜的時候,周異瞳突然動了,他稍稍推開陸子清一點,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拿起陸子清放在旁邊的衣服給他穿上,陸子清一瞬不瞬的望著他的臉,也沒有多問,伸著胳膊配合他將衣服給穿上。


    周異瞳緊接著又給他鞋子穿上,直起身在他唇上一吻,視線逡巡在他臉上那塊難看的疤痕上,手指輕撫著而過,又湊近親在了上麵。


    “我帶你走。”


    周異瞳被淚水衝刷過後的眼睛沉靜壓抑的可怕,他低聲說完這句,便起身來,將十分溫順的陸子清抱在懷裏。


    陸子清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讓他等等,打算給沈長歌他們留一封信,免得第二天發現他不見了擔心。


    可他抬眸一看,發現沈長歌跟慕容成就佇立在院子裏,也不知在那裏多久了。


    陸子清啞然,他剛才都沒發現。


    周異瞳抱著陸子清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對著他們二人微微欠身,話也不說步伐不停地離開了。


    陸子清眸子越過周異瞳肩膀看了眼追上幾步的沈長歌,用眼神示意他安心。沈長歌和慕容成便都止步,看著他們遠去。


    周異瞳施展輕功將陸子清抱去了郊外的一所別院,踢開一間房門,將他放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坐下,然後蹲下身幫他脫鞋子,一邊脫,一邊說:“路上有些冷,我去燒熱水來給你泡泡腳了再睡。”


    這是周異瞳重逢後跟陸子清說的第一句話,好像兩人從來沒分開過一般,還是那般的親親熱熱。


    陸子清拉住他的手,抿唇衝著他輕輕搖頭,提腳上了床,屁股朝內挪了挪,示意他也上來。


    周異瞳依他的意思褪了衣衫,脫掉鞋襪,上來張開雙臂將他摟在懷裏。


    周異瞳抱著他,唿吸凝滯了許久才得以粗粗喘息一聲,到了現在,他才也些許的實感。


    懷裏的人是有溫度的,不似夢中的,總是那樣冷的不真實,讓他痛不欲生。


    陸子清正想跟他說話,熱烈而迫切的吻落下來,陸子清閉上眼睛接受,隻是親吻一會兒過後,在周異瞳開始準備脫他衣服的時候,他幾乎是本能的用手格擋了一下,腦袋也偏開。


    周異瞳的吻一下錯位,印在了他的頸側。


    周異瞳的動作因為他的躲避而頓住,眼神如陰雲翻滾,幾番變幻不定,按住陸子清雙臂的手緩緩收緊,疼的陸子清皺眉低喘一聲。


    陸子清之前經曆了那幾輪的懲罰,這種事情看都要看吐了,但在此之前他也不曾想,這件事已經悄然的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或許,他跟祁鳳凰靈魂共生那麽久,還是受到了他的影響吧。


    陸子清感覺到了身上之人的異常,心裏不好受,伸手想去碰他,可是手被他固定住,動彈不得。


    周異瞳唿吸聲漸沉,額頭上青筋突起,原本如畫的眉目間戾氣彌漫,他將陸子清死死看著,低啞質問的聲音裏夾雜著些許委屈和驚惶無措,“沈喬,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為什麽要躲開?你不愛我了嗎?”


    陸子清被他這樣懷疑,心裏又痛又氣,可是很快又想到他這些年的苦等和煎熬,心裏的氣還沒冒頭就又消下去了。


    而且,陸子清知道他現在練了斷情決,性情本來就會變得更加無端暴躁,喜怒無常,他現在還能如此強忍著做出平靜的樣子,實屬不易了。


    陸子清於是隻得想法子抹掉他心中的懷疑和怒火。


    “我……”陸子清極為困難的出聲,雙眸盈出點點的淚光,又將頭偏開,語氣強忍著難堪一般,“我現在臉毀了,很醜。你不嫌棄我嗎,我……”


    陸子清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周異瞳將頭給扳過來,比剛才更加深切的吻下來,不管不顧的開始脫他的衣服。


    算是用行動來迴答了他。


    陸子清其實心裏還是隱隱有些抗拒,在周異瞳將他褲子褪下時身子更加僵硬,但他此時不敢表現出一分,生怕周異瞳又疑心四起,於是他顫顫巍巍的伸出被周異瞳鬆開的雙臂,勾住了周異瞳的脖子,努力放鬆身體接受他的輕吻和愛撫。


    一夜放縱過後,陸子清累得魂都快飛了。


    等迷迷蒙蒙睜開眼,發現外麵天已經大亮了,而他跟周異瞳兩人還赤著身擁在被子裏。


    有些事情本來昨晚就應該跟他說的,但是到了現在才有機會,陸子清趴在他身上,一手輕撫著自己的痛得如火如荼的喉嚨一邊極慢的跟他說,讓他把於家大少爺放了。


    陸子清知道他是想為元堇報仇,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招惹富可敵國的於家老爺,引得群起而攻之顯然是不明智的選擇。


    周異瞳靜默了許久,才啞聲說了好字。


    兩人穿好衣服洗漱好之後,周異瞳牽著陸子清出去,昨天來的時候是晚上,陸子清還沒有怎麽仔細的看,此時才發現這院子並不大,但是不論哪裏都挺和他心意,陸子清不由滿意的點點頭。


    一直凝視著他的周異瞳注意到了,抿唇微微一笑,“你以前說過,想要這樣的院子,我們以後……”周異瞳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才繼續,“我們以後,就來這裏住,好不好?”


    以後……陸子清心裏一陣蟄痛,他彎起眸子衝著周異瞳猛地點了兩下頭,“好,當然好。”


    陸子清跟隨周異瞳來到地下密室,看到了被鎖在裏麵的於家大少爺,於均。


    被關了這些時日,他還是那身大紅色的喜服,而且全身上下除了頭發散亂了點,並無那裏不妥。見他們兩人進來,於均一雙漆黑的眸直勾勾的落在他們身上,眸含悲憤。


    陸子清現在也沒有立場去說這位少爺被感情衝昏頭腦,因為他自己何嚐不是呢?


    周異瞳殘害無辜是事實,殺人如麻是事實,可是他愛上這個人,他依然想陪在這人身邊,跟他同生共死。


    周異瞳拿著鑰匙,將於均手上的鎖鏈打開,冷聲說:“滾吧。”


    於均顯然沒料到周異瞳是來放他走的,一瞬間意外之後,臉色立馬大變,他一把抓住周異瞳,目瞠欲裂的大吼:“湘湘呢,湘湘呢?!你們把她抓了是不是?!你妹妹根本不是她害死的!你不能這樣對她!她是無辜的!”


    周異瞳怒氣翻湧而上,一手拎住於均胸前的衣襟,狠狠將他抵在牆上,五指緩緩收緊,金色的眸子裏殺氣蔓延。


    他咬牙一字字的道:“放你走,你不走,這是你自找的。”


    陸子清見他又控製不住自己了,連忙上前勸他,周異瞳身子被陸子清的手輕輕一碰,原本烈火灼燒的金瞳微微閃動,立馬就平靜了不少。


    轉頭看了陸子清一下,周異瞳冷著臉緩緩的將手給鬆開,於均臉色漲紅,身子發軟的順著牆滑下去,重重的咳嗽了許久。


    他喘息著,仍舊繼續重複著,“不是湘湘害死的你妹妹,是另外有人將你妹妹推下去的,真的不是湘湘,她是無辜的……”


    陸子清一聽,察覺不像是推脫之辭,他蹲下身去,看著於均問:“那是誰?她可曾有見到?”


    於均先是被他粗啞難聽的聲音嚇一跳,喘息著又緩了緩,他才勉力的迴答:“我不知道……湘湘她不肯說。她中了那人的毒,如果說出來了,她就沒有解藥,會死的。”


    陸子清沉吟片刻,“是一個穿黃色衣服的女人嗎?”


    “你怎麽知道?!”於均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說漏了,連忙將自己嘴巴捂住。


    陸子清也沒料自己一猜即中,緩緩站起身,閉眼低歎一聲,牽住僵立在一旁的周異瞳。


    前有何湘湘這條狼,後有祁鳳凰這隻虎,元堇如何能逃得了?


    陸子清最後還是決定放於均迴家。


    “你迴去,告訴你父親,撤掉那個所謂的賞金令!如果不肯聽的話……”陸子清眼神凜然冷幽的將於均狠狠的盯著,“除非你以後日日夜夜百名侍衛守護躲在家裏不出去,否則,我們在死之前,也定會拉你一把!”


    於均表態同意之後,陸子清跟周異瞳將他送出去。


    陸子清本來是想要周異瞳親自將於均送迴去,免得於均半路發生什麽意外的話,這口黑鍋肯定要算在周異瞳身上了。


    但是周異瞳就這樣現身的話,陸子清又怕他有危險。


    幾番顧慮之下,陸子清跟換了一身粗布衣衫,戴著兜帽的周異瞳將於均送到了歐陽醫仙府去,想找沈長歌和慕容成幫忙護送一下,結果還沒靠近就發現醫仙府附近有許多不明人士在轉悠。


    陸子清立馬拉著周異瞳躲在了轉角處。


    於均倒也守信,沒有聲張,他隻是又懇請道:“既然你們現在知道了真相,就請好好查清楚,冤有頭在有主,以後不要在怪罪到湘湘頭上了。”


    陸子清嗤笑一聲,黑眸睨著他,“於少爺,元堇或許不是你的湘湘姑娘導致直接致死,但是她勾引你親弟弟,故意破壞婚約,後來又惡毒的想毀掉一個女孩子的清白,導致驚慌逃跑的路上遇到危險,丟了性命。如此,你還當她是無辜嗎?恕我直言,於打少爺最好迴去學堂請教一下先生,無辜兩個字的具體含義才是。”


    於均氣得冒火,“你!”


    陸子清猶在繼續,“於硯恐怕也是對你這個是非不分的哥哥失望透頂了才斷絕關係離開的吧。而你被抓走的這段時間,你口口聲聲維護的新娘子可有一絲一毫的為你擔憂?她有現身來尋你嗎?”


    陸子清的嗓子本來就疼的頭皮直跳,說一個字簡直就跟刀割喉嚨一樣。但聽著於均理所當然的推得一幹二淨,便實在忍不住跟他爭辯幾句。


    陸子清感覺自己艱難無比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時候,周異瞳握住他的手緊了緊。陸子清也暗暗迴握了一下,繼續冷冷淡淡的將於均瞧著。


    於均被他說的臉色一陣青白交錯,看著他們兩人牽住的手上,最後不甘示弱的咬牙迴擊,“那你呢,陪在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身邊助紂為虐,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是非不分?”


    陸子清挑了挑眉,冷笑道:“對啊,他是大魔頭,我自然也是大魔頭,我們壞事做盡,但我可是從來沒說過我很無辜我很善良。今天放你走,也是大爺我格外開恩了,所以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滾?”


    於均氣的一噎,卻又無話再反駁,臉色鐵青的一甩袖朝著醫仙府門口走去。


    陸子清探出頭去看,雖然隻有百十來步的樣子,但是他的一顆心還是放不下,周異瞳說:“好了,我們走吧。”


    陸子清身子縮迴去,不心裏幾分不安,總覺得要看著他進去了才放心。


    “再等等。”陸子清握了握周異瞳的手安撫他片刻,又探頭去看。


    於均已經走了一半了,有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剛好跟他迎麵走來,陸子清眼皮一跳,心裏突然有不好的感覺。


    還沒來及跟周異瞳所,就見那人突然衝過去將毫無防備的於均單手給抱住,另一隻藏在身下的手猛地一動。


    陸子清掐住周異瞳的手心猛地用力,瞪大了眼睛,聲音卡在了喉嚨裏堵的發疼,整個人如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冷意瞬間就浸透了四肢百骸。


    而此時,於均的腳下已經被滴下來的血氤氳了一片刺目的紅,他的身子開始緩緩的往下墜。


    街上適時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大魔頭殺人了!!!!!”


    刺殺於均的男人早已經收起了沾血的匕首,引入人群中飛速的消失了身影,一身大紅喜服紮眼的於均身子就這樣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雙眸緊閉,已然沒有了生息。


    街頭人群熙攘的圍攏而上,歐陽醫仙府的大門打開,裏麵有人飛速奔湧出來。


    周異瞳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知道這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他狠狠咬牙想去追那個動手的男人,陸子清死死將他拽住,渾身發抖。


    “別去了,沒用的。”


    所有人都知道於均是被周異瞳抓走了,而剛才那一聲喊叫有人故意為之,周異瞳早前就惡名遠揚了,就算能找到了真正動手的人,也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話,絕對沒人會信。


    他的這個罪名是擺脫不掉了,他冒然現身,反而會置於險境。


    “周異瞳。”陸子清眼神發亮的望進周異瞳的雙眸,顫聲道:“我們逃吧。”


    事到如今,□□雖然變了,但劇情與原劇差不多接上軌了。


    不管你怎麽盡力的想去扭轉,怎麽想去改變去挽救,事情的發展都會無情的將你嘲笑。


    陸子清心裏已然清楚,這應該就是他跟周異瞳兩人之間,最後的時光了。


    ……


    那天過後,周異瞳帶著陸子清離開了黎陽,兩人一路喬裝打扮,隱匿行蹤,驚險的躲避過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捕。


    閑暇之餘,兩人卻又甜蜜如常,好似毫無負擔,白天能抱著的時候絕對不鬆開,夜裏能折騰折騰的絕不蓋著棉被純聊天。如果忽略四處的追兵,倒有些像是在遊山玩水了。


    經過一個月時間後,陸子清跟周異瞳在某個林子深處找到了一間小木屋,裏麵家具擺設一應俱全,但是落滿了厚厚的灰塵。陸子清跟周異瞳邊打掃邊打量著,越看越眼熟,越看眉頭越皺的厲害。


    他慢慢站起身來手裏拿著抹布定住,周異瞳見狀問他:“怎麽了?累了?”


    陸子清搖搖頭笑了笑,沒說什麽,繼續俯下身去打掃。


    這裏好像是夏婉寧跟風狄住過的那間屋子,跟劇裏的屋子差不多是一模一樣的。陸子清不算特別迷信,但這個關頭,他們尋到了這裏……是在寓意他跟周異瞳的結局將會像這對夫妻一樣嗎?


    午後的陽光十分的溫暖,忙碌了一上午的兩人並排坐在小木屋前的階梯上歇息,陸子清眸子彎起,用手遮擋陽光,笑著說了句:“好暖和。”


    周異瞳望著他溫柔的笑,金色的眼瞳倒映著陽光的溫暖。


    陸子清嘻嘻笑著將腦袋歪靠在他肩膀上,又說了一句:“真的好暖和啊。”


    周異瞳道:“你喜歡的話,我們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吧。”


    “不。”陸子清直起身子神色嚴肅的堅決否認,烏黑清澈的眸子看住他,“我喜歡四海為家,還是不要總住在一個地方的好。容易膩。”


    周異瞳明白他是怕被人追上,心裏一抽,用力將他抱住。


    許久他才猶疑的開口,小心翼翼的問:“沈喬……你之前,之前說我如果練斷情決的話,你會跟我,跟我……”


    陸子清在他懷裏動了動腦袋,接道:“死生不複相見?”


    周異瞳身子發顫,不論多少次,他聽到這麽絕情的話,都會疼得一陣撕心裂肺。


    孰料陸子清沉沉歎息,“我那是因為愛你,才這麽嚇唬你的。可是現在你已經練了啊,事情無法挽迴了,我也不會因為之前說的那話,真的不見你了。要怪……隻能怪你太在乎我,怪命運捉弄吧。而且我才不會跟你什麽死生不複相見的,我要跟你……生生死死複相見,你說好不好?”


    周異瞳眼眶泛紅,眼睫輕顫,狠狠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又重新將勒緊在懷裏晃了晃。


    重逢過後,周異瞳就知道這人定然是已經知道了他的事情,知道他違背當初的承諾練了斷情決。


    周異瞳的內心是多麽的忐忑不安啊,惶恐的差點要丟掉半條命了,生怕他露出失望的神情,生怕他說不愛了,生怕突然冷淡離去。


    周異瞳也沒有想到,最後的得到了如此戳心的答案,將他那些不安的思緒瞬間全部擊退。周異瞳又忍不住親了親陸子清的頭頂,閉上濕卻的雙眸,輕輕彎起嘴角,真的覺得此生無憾了。


    “但是現在,我們還是繼續做一對亡命鴛鴦……呃,不對,我也是男的。”陸子清貼在他胸膛嗅著他身上陽光灑落留下的氣息,悶悶的傻笑糾正,“應該是亡命鴛鴛才對!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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