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老身所知盡數書於訴狀一紙上……”


    “俠士若是所問再多, 老身也答不上了。怪隻怪老身入城不過三日,便是收留老身之人對城內之事也是三緘其口,隻道不能說,說了就叫那些人知道。因而此事便是老身也所知不多, 他們為何要殺害我兒,又變得這番古怪。若真要論淵源的話……”


    ……


    夜色正濃,雨水嘩嘩, 城內依舊燈火通明,將人影照得極長。


    那些提著燈籠在婺州城內排著隊行走的人,將整座城池圍得像是一座鬼城,其中有精壯的漢子, 也有年邁的老人、個頭矮小的孩子, 領著孩子的女人……他們打著傘,無一例外都是精神頹靡、麵色蠟黃,沒精打采地提著燈籠和長棍、一搖一擺地走動著, 猶若行屍走肉。可他們的眼睛都瞪的很大, 眼白裏有血絲,眼睛下有烏青眼袋,不停歇地往前走動著, 如夢寐夜行之人,但凡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將他們驚醒。


    身著單薄藍衫的展昭翻上城牆, 一遍遍地打量這從城下經過的人。


    但他這麽看了一圈, 依舊沒有得出任何有用的結論, 隻能猜測這些若是夜夜這般出行, 那白日裏自是閉戶不出在家裏歇息。可白日裏不農活、不營生,往後日子便是坐吃山空不成?又或者並非白日都不出行,隻是今日他的到來改變了城內人的習性?


    展昭迴頭看了一眼城牆外下頭。


    朱老夫人站在城外的牆下。


    夜雨雖大,他獨自在外待一宿也無事,可朱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倘使病了求助無門才是要命。無論如何他也得將朱老夫人先迴去,他也好放心一人行事。


    展昭從城牆上跳了下來,鷂子一般輕巧落在朱老夫人身側。


    “城內如今來往人數太多,不好行動,他們整夜都會這般?每夜如此?”展昭先是說了情況,又轉問朱老夫人。


    “自我入城三日所見,每夜如此。過了寅時,上山的人歸來,他們才會打道迴府。”朱老夫人在城內三日自是早知此事,“夜裏是他們的,若是叫他們發現定會被亂棍打死,我聽聞街上的乞兒因無家可歸夜裏在外頭都被他們活活打死了。”


    展昭眉梢動了動,麵色越發沉了些。


    “今夜定是入不了城的,一到夜裏正城門便緊閉,城內雖說燈火通明實則是禁宵之夜,是他們的夜晚,不如等寅時之後……”朱老夫人又道。


    展昭微微點頭,“等不及那時了。”他說道,“查案重在搶時間。”單手將穿著厚重蓑衣的朱老夫人一拽,一翻身背起,“老夫人得罪了。”話音落下,他足下借力,整個人直線上衝,猶若姿態優美的飛燕帶著個人也輕鬆越過高高的城牆。


    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展昭和朱老夫人都落在城內的一座屋頂上。


    展昭並不低頭去看提燈籠的人,踩著屋簷瓦片化作雨夜中的一縷青煙,腳步卻無聲無息,絲毫驚動不了下方提著燈籠的人。也多虧這場夜雨的掩蓋,若是往日夜裏他們定是舉著明亮的火把,他這身形總會被發覺一二。


    不多時,展昭又在濟世堂的屋頂停下了。


    朱老夫人今日能看到他所為,收留朱老夫人的人家應是在這附近了。隻是這街道上還有人,隻怕是沒法從正門過,不過既然家家戶戶都出門了……展昭帶著人徑直撞上濟世堂對麵的窗戶,也正是先頭在眾人麵前告發他欲下葬濟世堂五口的那個老頭的家。


    展昭的手速極快,巨闕從出劍,挑開窗戶裏頭的栓,再到單手空中還劍入鞘,不過一個唿吸的事;而他已經背著朱老夫人踩進被開的窗裏,空出的手再將窗戶一闔,無聲無息。


    便是白玉堂在此也要為展昭這一身輕巧的功夫稱道一句妙極。


    展昭一放下朱老夫人便靠在窗縫邊朝下查看了一番,樓下人照常提著燈籠慢吞吞地行走著,毫無所覺。他安了心,才轉頭對朱老夫人低聲道:“老夫人先留宿於何地?”


    朱老夫人雖說從未見過這般高強的本事,更不知展昭是如何悄無聲息地將她從城外帶進、不驚動滿城街道上來往的人群的,以她的年紀如何能受這般顛簸刺激,可這須臾發生的太快,驚還未起就已然消退。


    她依舊鎮靜地答道:“濟世堂正對麵往左兩間。”


    展昭閉眼迴想了一番這條街巷的格局。


    “窗戶過不了,沒有院子。”展昭提起劍,已然有了決斷,“朱老夫人,展某會在另一條街巷引起騷動,這些人正是聚精會神的時候,但凡風吹草動都能引走他們,你那時找機會從正門入便是。”


    “這……”朱老夫人連忙拽住展昭,“這不妥,恩公這是以身涉險,老身哪裏……”


    展昭安撫地笑了笑,神態與口吻都與往日穩重不同,墨一般黑的眸子深邃又坦然,也不知是寬慰朱老夫人還是當真這般篤信:“這天下能留展某的地方不多,至少這婺州城不行。”


    話音剛落,他又開了窗翻身入了雨霧。


    朱老夫人還想要攔,卻是連他虛影中的衣角都抓不著。


    她在這陌生的屋裏站住了,神色說不出是對展昭為她一個活不長的老婆子孤身犯險的心憂,還是對展昭有這般好身手的慶幸。朱老夫人太過麵色複雜,甚至為自己含有這般複雜的、指望別人為自己出頭的心思而感到慚愧與難堪痛苦。在城內三日,她比誰都明白這些在外頭提著燈籠雨夜行走的婺州百姓都成了什麽樣的瘋子怪物,可她卻將這重負交托於一個素無交情的年輕人,既自私又卑鄙。


    她卻來不及多想,不多時,外頭果然傳來騷動,街上一大片燈籠都朝著同一方向湧去。


    那個瘦高的年輕人如若他的名,日明為昭,光明磊落、坦誠可信,所言之事絕不會輕易食言。


    朱老夫人沿著樓梯踩著顫的步伐下樓,趁著街上無人,順著敞開的大門飛快地往左側兩間的屋子跑去。這屋子自然是關著的,她敲了門,裏頭一個大娘打開門縫瞧了一眼,臉色刷白:“老夫人跑哪兒去了!這夜裏如何能出行?”她慌忙開門迎朱老夫人進屋,又將木板門關得牢牢的,桌子櫃子都往門前堆。


    “您便是並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想想元娘。”大娘說的元娘便是嫁給吳家兒子的朱老夫人親女,“她若泉下有知你幾番不顧性命冒險,該有多傷心,老夫人便聽我一聲勸吧,這城裏的人當真是中邪了。”她絮絮叨叨地話語聽著像是不虞的怒斥,細聽卻知她見朱老夫人悄悄出門入夜不歸是又多心憂恐懼,若非如此她如何能守在門前一聽朱老夫人敲門就開門查看。


    朱老夫人握著大娘的手拍了拍,含淚的眼睛帶了笑,沒有說自己入夜不歸是為何,隻記得那個將蓑衣脫給他穿的年輕人離去前那個坦然又真誠的神情。“有救了。”她說,連日來愁容滿麵的模樣竟像是豁然掃開了烏雲,而眼淚克製不住地刷刷下落,“這迴真的有救了。”


    大娘卻叫朱老夫人說了個糊塗,連忙給朱老夫人擦眼淚,急道:“您可別哭了,上迴就哭瞎了一隻眼,這再哭瞎您叫我們如何辦才好,如今城裏連個看病的大夫都沒有。”


    朱老夫人緊緊拽著大娘的手,口中哽咽不能言,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


    “莫慌,老身無事,此事有救了,婺州有救了。”


    此屋內再多言語不表,街上被引走的人卻是鬧哄哄地隨著擊中自己的石子,往一處湧去。


    等他們人擠人圍到一起才發現這竟是婺州府衙門口,但誰也沒找見最初引來騷動的人,隻能在府衙的衙役打開門、提著刀魚貫而出時,對視片刻,慢慢地迴到自己原來的隊伍裏去。衙役們又將門關上,正堂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為何要開門?”一個書生打扮、蓄著小胡子、頗有一番鷹顧狼視之相的男人走了出來,又瞧著雨大,在下台階前停住了腳步。


    “楊主簿。”一人道。


    “是那些人包圍了府衙。”另一人道。


    被喚作楊主簿的男人聞言麵色有些陰沉,“胡鬧!便是如此也不該開門,如今是什麽狀況你們忘了不成,這夜裏如何能開門?倘使他們發了瘋要闖進來……你們莫不是也想像濟世堂那般?一個個都不要命了?”


    幾個衙役麵露愧色,夜色下一張張臉都是發白的。


    府衙裏陷入寂靜,這位楊主簿發起火來,愣是無一人敢接話。


    “可知他們為何包圍府衙,往日他們便是夜裏出行,也從未這般行事乖張。”楊主簿歎了口氣,又緩聲問道。


    “……不知,打了個照麵,他們便走了。”好半天才有個小衙役壯著膽子迴話,“我看他們像是在尋人。”


    楊主簿輕聲驚疑了一聲,“尋人?”


    他在原地走了兩步,扭頭望向其中一人,正是白日在城門口當差的年輕守衛,“白日你可是說今日有外鄉人進城?”


    “對對,瞧著像是個江湖人……”那年輕守衛連忙點頭,“他說他要尋金華白府。”後半句便都是哆嗦了。


    “尋金華白府尋到府衙來了?”楊主簿冷冷道。


    又是無人作答。


    隔好半晌,先頭壯膽的小衙役又小聲道,“那人的馬,今日給牽迴府衙了。”見楊主簿若有所思的陰鬱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且三哥說今日在濟世堂,那人也說三個問題不答,就要來尋知州大人……”


    楊主簿微微眯起眼,“你說尋田大人。他既與那白府的人有幹係,緣何要尋田大人?”他本就是鷹顧狼視的兇狠之相,這一眯眼更是威懾十足。


    “他欲問濟世堂……”另有一人也是知曉白日之事,見楊主簿雖麵色可怖但並無怪罪之意,便也鼓起勇氣出聲,“我瞧他麵色是為濟世堂一家五口之死不平,且今日他從那些人手中帶走了吳家的兩個孩子屍首。”


    聞言楊主簿麵色一變,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愕,“你說他帶走了人?”


    “不錯,所有人都看著呢,當真是武功高強之輩,一眨眼就跟鳥兒一樣飛走了,誰也逮不住。”好幾個衙役都紛紛頷首。


    楊主簿先是欣喜,緊接著又是冷喝:“白日為何不報?”


    “主簿您今日在書房未出,這……”


    “是我之過,往後這等要事定要速速上報,明日多派些人手在城內尋著,定要趕在他們之前將此人請迴府衙,決不能出任何差錯。”楊主簿也想起入夜前之事,有些不自在倒也坦然認了錯,又改口下了令。


    一眾衙役俱是領命。


    楊主簿望了一眼被燈火照亮的天空。


    這婺州城的雨,下了很久了,可他知道這還隻是個開始。


    ※※※※※※※※※※※※※※※※※※※※


    這章好像沒寫完,但是我還有作業沒寫_(:3」∠)_


    昨天也是生病導致沒寫作業,堆了兩天,我先發上去,接下來會看看要不要改


    沒有五爺的第五迴,想他想他想他。


    這確實是一個悲傷又有點兒恐怖的故事,可能會有點虐,當然不是虐咱們鼠貓,隻是案情本身……嗯……


    好了我去趕作業了quq十二點之前要交呢,晚安小天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五]桃花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洛安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洛安之並收藏[七五]桃花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