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 夜風淡淡,月朗星明。


    滿渝州城的江湖人皆知唐門遊宴便在今日,隻是那請柬上隻上書:四月初八、唐門遊宴以武會友。


    誰也不知時辰,更不知在何處舉辦這場遊宴,早些日子也有當場接了請柬一看生疑之人, 便拿此話去問那送來請柬的唐門之人。可唐門弟子隻冷聲作答:“到時自會知曉。”語罷便匆匆離去, 一個個神色冷淡、行如疾風, 全然不顧這江湖之人的麵色, 因而少不得被擠兌傲慢囂張。


    隻是江湖人皆知唐門飲譽武林, 素來神秘,其中弟子既不與名門正派結交往來, 也仿佛不屑邪魔歪道之輩,最是獨來獨往、亦正亦邪,這不看賓客臉色也不足為奇。也正是如此飛揚跋扈、心思詭辯, 近幾年總有江湖人說唐門已經淪為魔教無二。


    江湖人雖是氣惱, 也隻得等著唐門遊宴之日, 自見分曉。


    直到今日入夜, 蝴蝶舞翼而來。


    發著藍光的蝴蝶前後引著渝州城內外的江湖人紛紛往渝州璧山縣而去,在這漆黑的郊野之中,一道道黑影各展身手, 前前後後隨著蝴蝶穿進了高高的孤山壁障, 很快消失了蹤跡。除了手中持有唐門請柬之人, 其餘旁人心懷詭計之徒, 亦或有意趁此機會一見唐門真麵目的江湖熱, 皆是在這孤山之中不知不覺迷了道,無一能尋見唐家堡蹤跡。


    璧山縣兩山夾一穀,東山重壁斷渝州,此一山北段稱縉雲,中段稱金劍、南段稱龍隱;換句話說,渝州城背倚東山,越過壁障便是渝州璧山縣,而唐門,便在這東山重壁之中。


    展昭與白玉堂一入孤山重壁,見樹叢黑影之中竟是生出迷霧,便發覺入了陣。


    二人對了一眼,未有分離太遠,肩並著肩緊隨著那隻藍光蝴蝶往前。可沒多久,二人又驚覺異樣,白玉堂忽而拽了一把展昭,展昭方從樹叢小道轉了迴來,神色亦是茫然之中、陡然驚醒,這古怪迷陣竟能叫無請柬的人不知不覺走岔道。


    白玉堂想了想,將懷中的信封轉手塞在展昭手裏,方才拽著展昭衣袖快步跟上那藍光蝶。


    展昭一見信封中的請柬登時恍然,猜出這迷霧之中恐怕浮著毒粉,令人迷了神誌;而請柬之上有解藥,因而能在這壁障迷霧陣法之中不失了道,跟著那發光的藍蝶一路前行。


    這不過是唐門使得一些小招數罷了,唐門憑暗器機關、絕頂輕功、刺殺毒物這三絕雄踞蜀中、名傳天下,有著一手準備不足齒數。也難怪唐門敢以遊宴大宴賓客,根本不擔心會將唐家堡暴露於世人眼中,遊宴之後,沒了這請柬又有誰能穿過毒霧?便是能、又有誰能不得這古怪的藍光蝴蝶引路就說自己能尋見唐家堡?


    哪怕是白玉堂自詡過目不忘,也心知這唐門之外的陣法頗富變化,乃高人所留。他就算是能記住今日之道、毫無差錯,也不能說所知的便是通往唐家堡的路。也難怪白玉堂發覺他跟著,便開口點破,與他同行,想是藍光蝴蝶飛來時,白玉堂就有了幾分猜測,未免生了意外這才幹脆邀他同行。


    思及此,展昭卻摸著這張請柬有幾分憂慮,不知這迷霧之毒能否憑借著請柬上的解藥解開。唐門準備如此周全,二人此番同行,總歸有幾分不妥當。


    隻是一入陣法,那藍光蝴蝶飛的極快,二人顧不上相談,且早些離了這迷霧總比徘徊漫步好些。


    等二人穿過林子,進了重壁之中,迷霧方才緩緩散去。不多時,他們便在一片古怪又明亮的湖畔前落下了身影,一眼望去湖畔四周皆是隨風搖擺的竹林,不見旁人;而那隻藍光蝴蝶在湖麵上盤旋片刻,竟是飛迴了林子,眨眼間不見蹤影。


    白玉堂與展昭雙雙對了一眼。


    “……這是要下水?”展昭遲疑道。


    他二人可都不會水,倆都是落水就沉的秤砣。


    但四周無物,遠處卻是竹林,湖畔太遠,若要繞過卻叫重山擋了路,倘使憑輕功這般越過未免強人所難。這輕功也得又借力之處,又不是當真生了如鳥生了翅膀,不必停歇也能越千山萬丈。


    白玉堂還有心思與他調笑,蹲在那湖畔一邊,“這可虧大了,早告誡了你這貓兒別瞎跟著,如今不得不落了水,一賠成雙。往後怕是鼠貓江湖不見名聲,唐門水塘湊對水鬼。”他眸光灼灼,唇角卻勾著壞笑,偏偏語氣口吻正經的很。


    展昭啼笑皆非,卻不懼這言辭無狀,故做沉吟地建議道:“不若白兄下去探探底?展某不急一時。”


    白玉堂斜了展昭一眼,嘴裏咕噥著不是賊貓就是臭貓,可終究是瞧了瞧天上彎月,又瞧了一眼那一望無際的湖畔,心說這山裏又哪兒弄出的湖,莫不是唐門弟子自己拿小鏟子挖出來的。他端詳片刻,忽然起身抬腿,當真往湖裏走了兩步,展昭一驚,且要伸手去拽那不知好歹的皮耗子,才發覺白玉堂使壞一把拽著展昭踏步登上了湖麵。


    展昭一時不慎,身形一歪,被白玉堂牢牢拽住了臂膀,方才發覺白玉堂所踩之處的湖麵裏竟打著石階,直通遠處。


    他有些迷惑地細瞧,總覺得原先並無此物。


    “展大人好大的氣派,還要人打頭陣試試水塘深淺,才肯挪步。”白玉堂戲謔道。


    展昭起了身,溫聲慢語道:“豈敢叫白五爺打頭陣,白五爺既然心有顧忌,展某帶一次路又何妨。”語罷,他自己踩著那湖麵的石階快步往前去,一時便將白玉堂丟在身後。


    “好你個臭貓!”白玉堂也是借力一蹬,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鐵麵具扣在臉上,才緊隨而上。


    兩道影子穿過湖畔,方才發覺那頭像極了一個碼頭,一個身著立領深色藍衣、勾邊印紋的年輕人無聲無息地站在那兒,若不湊近還當是什麽鬼影。他見展昭與白玉堂二人一並落下,眉頭先隆了起來,攔在二人麵前,拱手冷聲道:“唐門弟子唐無鬱恭迎貴客,敢問貴客名號。”


    白玉堂側頭瞧了一眼,神色冷沉,改了那不冷不熱的聲線更為低沉冷冽道:“雲府靜翕先生抱恙,不能入席,托我主白玉堂前來一會。”


    展昭睨了一眼,眉目含笑,瞧出白玉堂是有備而來,難怪身著仆從的粗布麻衣,連巨闕都老老實實地裹了白布,一眼瞧去抿著唇、冷峻著麵容,連氣質仿佛都與往日那個嬉皮笑臉、狡黠浮浪的混世魔王不同,一身疏離冰冷仿佛不苟言笑、千年不化的寒冰,誰能想到這是那喜怒無常的錦毛鼠白五爺。他又叫展昭在柳府小院兒換了那一身尋常黑衣,披上了這顯貴公子的寬袖玄色點銀蓮紋的外袍,又蹬了一雙漆黑勾銀邊的新靴。在那唐門弟子看來,展昭雖是一身漆黑,不似白衣雲淡風輕,但更顯修雅端莊、溫潤穩重,氣宇軒昂,風采豔豔。


    想必他今日不來,這白玉堂便是那雲府名不見經傳的習武小廝了。


    隻是不知他如何從雲府的那位先生手中得了請柬,來時不曾提起,倒教那雲先生也省了這趟。不過多半也正是因那雲先生不再出麵,白玉堂才對展昭今夜一行毫無嗔怒之色,反而淘氣興致上頭,開起了玩笑。


    展昭又思忖既然白玉堂以白錦堂的名頭一會雲先生,應是會趁此機會問一問舊事。他又按下此事,心知白玉堂絕非匆忙性子,此事總要促膝長談,這一日該是來不及問了。展昭這頭幾番思慮,卻不知實為那雲先生未卜先知,尋了他那書童,前腳後腳來了布莊給白玉堂送來了他要的唐門請柬,又留字於他隨他如何行事,大有任其胡為之意。白玉堂這才不管不顧,在這唐家堡信口胡謅,絲毫不憂被人拆穿。


    那唐無鬱盯著白玉堂半晌,仿佛弄不清這氣質出眾、又帶著麵具的年輕人是不是當真隨侍仆從,隻是他本就不是多話之輩,微微一點頭,方才側開了身,仍聲冷聲恭敬道:“請。”


    白玉堂這才退了一步,落在展昭身後一步,隨展昭從碼頭踏入了那竹林兩側的小道。那唐無鬱似是恭迎外人的弟子,仍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並未給他二人引路。不過竹林小道隻此一條,倒也不怕走錯,二人慢悠悠地往裏走,再往前似乎還能望見其他賓客也順著這曲曲折折的竹林小道往裏走;路旁還有隨風搖擺的燈籠,既不是招親的喜慶紅燈籠,也不是喪事的白燈籠,而是晃晃悠悠的藍燈籠,掩住了熾白的火焰,一眼瞧去幽幽靜靜、格外詭秘。


    “白……”展昭且要出聲。


    白玉堂豎起食指,側頭瞧了一眼密密的竹林,那黑黢黢的竹林裏什麽也瞧不出,隻有風聲颯颯,可思及唐門輕功詭譎,誰也不知裏頭到底有多少耳目。


    展昭收了聲,無聲一歎。


    二人打從進了這渝州城,為查一事牽出多事不說,連行事都真是處處不得自在。


    白玉堂忍著冷麵不去逗貓,卻不想這貓擰著眉,也不知在眉頭溝壑裏養了多少個愁字,實在叫人看不下去。他不動聲色地靠前一步,幾乎緊挨在展昭身後半步,伸手拽了拽展昭的寬袍袖子。不等展昭迴頭,他垂著手又往前一探,左手指尖勾到了展昭的手掌,飛快地寫了一個字,又抽迴了手。


    展昭眸中閃過訝異。


    這片刻二人踏過曲折小道,見到了雲霧遮掩的唐家堡的真容,竟真是一座堡壘。唐門起家數百年,江湖偶有相傳建於隋唐,原是一人為圖謀天下所建的江湖刺客組織,而後經數代發展,方有今日唐家堡。城門宏偉,再往裏走,裏頭猶如一座小城鎮,又有處處竹林與小道,交織錯亂;卻不知這方圓究竟涵蓋多少裏,更不知這麽大的唐家堡是如何在江湖上掩去蹤跡,無人能尋見。等二人進了裏頭往上看,發覺這唐家堡竟被層層豎起、向內卷的天然石壁包裹,倘使從天端往下看便像是一朵怒放的石蓮,而這石壁又裹在竹林與重山壁障之中,隔去了外人的窺視。當真是一大奇觀,叫人不得不為之驚歎。


    更奇的是唐門遊宴便擺在天上。


    在內卷的石壁頂端卷著數條粗大的鎖鏈,向內繃直延伸,憑著巧奪天工的設計,在正中央搭建起了一座空中樓閣。


    那粗大的鎖鏈上,竟然還有兩隻黑白相間的怪熊掛在上頭啃竹子,引了數位賓客駐足。展昭也頗為稀奇地瞧了一會兒,這熊白頭黑耳,生的圓圓滾滾、和和氣氣,分明該是猛獸,卻呆頭呆腦,一雙烏黑的眼睛外還有兩圈漆黑。他行走江湖,豺狼虎豹、兇猛野獸均是見過,便是那白皮黑紋的虎獸也見過一二,這胖墩墩、似貓似熊的卻是頭一迴見,且這獸的本事也有唐門弟子那般高絕,生的胖墩一隻,卻敢高高掛在鐵鎖鏈上,悶頭飽食,渾然不知“懼”字。


    “食鐵獸。”白玉堂輕聲道。


    “又許是貔貅。”又一人道。


    二人側過頭,眸中皆是微微一閃,展昭不認得此人,可白玉堂認得。他一頭齊肩的青絲披散,穿著土色麻布僧衣、外著白色金蓮的袈裟,帶著一串長長的佛珠,生的清麗俊俏,眉間一點朱砂,正是那還俗不久的和尚立雪。他豎著手掌微微一笑打了個佛號,自有優雅的佛性與禪意,與這喧鬧的唐門遊宴格格不入。


    白玉堂雖認出此人,這會兒卻不便上前招唿,隻安靜立於展昭身後不語。


    也不知那立雪是否認出了白玉堂,目光落在他身上許久,一眨不眨的。展昭眉梢微動,神色仍是無憂無喜、不驚不嗔,坦坦蕩蕩、平靜安然,可微垂的眸中隱隱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立雪許是驚覺失禮,這便退了一步,與二人一笑,隨唐門弟子的指引順著階梯向上,往石壁鎖鏈去了。


    展昭端詳那假和尚背影片刻,察覺到此人武藝不俗,步法尤為驚人,既有踏沙不染塵的寫意,又有一葦渡江的禪意。他不記得他近日與此人有過一麵之緣,倒是想起白玉堂前些日子的書信裏提起一個假和尚,從白玉堂神色來看,隻怕就是此人了。


    白玉堂趁著賓客皆望台階上行,湊近一步耳語道:“……那空中樓閣一看便不是宴客之用,唐門將眾賓客困之高閣,怕是防著有人趁此機會四下行走。你且去,我尋個機會探探那老門主屍首。”他快言快語,幾乎聽不清說了什麽,可又清晰地落入展昭耳畔。


    展昭頭也不迴地點了點。


    白玉堂這才無聲退了一步,趁著無人注意落入陰影之中,貼牆而立,眨眼間銷聲匿跡。


    展昭方才提著長刀與其他賓客一起往台階而去,夜風吹拂得唐家堡內的藍燈籠齊齊搖晃,目光落在前頭那立雪和尚身上,確認他並未察覺白玉堂離去,方才暫鬆口氣,側過了頭。緊接著他在幽微的燈火裏瞧見一人身著藍衣,身形瘦削頎長,提著一柄白布裹好的兵刃;麵容華美俊俏、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明滅不定的燈火下,這人像是畫中走出的仙人,偏偏帶著一身狂絕冷煞的瀟灑肆意與兩分漫不經心的溫和笑容。


    展昭腳步一頓,目光也凝住了。


    今日入唐門,他們主要為三事。一是那唐門老門主之死與外頭的江湖命案有無牽扯;二是為傳聞中兩年前怒殺說書人滿門的案子是否當真唐門所為;三便是為偷了請柬、假扮白玉堂的小賊究竟何人、是何圖謀。


    他從未見過一人學白玉堂能有這樣幾分入骨的神似。


    尤其是這人眉目冷淡乖戾、唇畔溫和淡笑,分明是細雨樓那日故作溫和脾氣、卻又遮掩不住滿身鋒銳氣焰的白玉堂模樣。便是溫殊也沒有這般本事,竟讓展昭乍一眼生出恍惚詫異之色。展昭在人群中與那人對了一眼,那人眉梢一挑,好似有些意外展昭在此,又好似不以為然。在無人察覺的光影縫隙裏,坦坦蕩蕩地對展昭露出了一個挑釁又淘氣頑劣的笑容。


    “白五爺。”他無聲地說,“展大人。”


    他抱著手中兵刃,有恃無恐地又無聲一笑,知曉展昭不可能拆穿他的麵目,甚至好似察覺了展昭和白玉堂之間的秘密。


    “在下學的可像?”


    展昭站在人群這頭,當真摸著下巴歪頭想了想,先是與他點頭,又搖了搖頭。


    那人有些意外,先是對展昭這人起了幾分興致,眉目間仿佛都寫著“有趣”二字;緊接著他竟是一捶手心,在獨自踏步上階梯之前,漫不經心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無聲地說:“這兒不像。”


    他聳了聳肩,好似嘀咕了一句:“學不來。”轉頭便上去了。


    很快也有人認出了這位“展大人”,心高氣傲者冷視之,心有顧忌者讓步而退;更有人察覺他與展昭之間的波詭雲譎,心中多有揣測,不知二人會不會在這唐門遊宴突然大打出手。


    展昭不以為意,也拾級而上。


    此人雖是要緊,但卻不是在這當頭行事,倒不如考慮考慮如何才能探聽那說書人的案子。


    可他正垂眉沉吟,卻聽頂上傳來一聲驚唿。來不及細思,展昭已經輕身躍起,踩著石壁直衝雲霄,轉眼間猶如飛燕登月翻上了那幾乎垂直的高高石壁,身手輕巧得讓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江湖人哪個沒學過輕功?可像他這樣憑空直上直下、身骨輕靈似貓的神仙之姿卻當真沒幾人能做到,尤其是他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抱著兵刃、扮作白玉堂的小賊無聲地吹了聲口哨,對展昭這一步無痕、三步登天的輕功讚了一聲。而展昭落在粗大的鎖鏈上,目光望向發出驚唿的空中樓閣。


    唐門遊宴的賓客又遠又近,自然來時有先有後。


    那掛起不少藍燈籠、滿室通亮的空中樓閣裏正麵躺著一人,胸前插著一把短刀,直入心口,麵色青白顯然死去多時。如那日府衙牢獄裏的龐昱,也如這之前數樁江湖命案。一圈的江湖人都看直了眼,都是刀頭舔血之輩,哪個沒見過死人,可在這唐家堡眾武林人士齊聚的檔口,竟是誰也沒發現誰動的手、誰殺的人……展昭飛快掃過裏裏外外這些江湖人,忽聞一女子柔軟嗓音:“生了何事?”


    展昭目光垂了下來去,瞧見一身著藏藍對襟褙子、立領裙衫的女子領著數位唐門弟子站在底下,微微仰著頭,眉宇間不見絲毫柔和,隻有冷冽肅穆、氣勢駭人,觀其眉目竟是與那聽雪閣的瓊娘十分相似,隻不過稍稍改了妝容就生出幾分豔麗來。


    展昭眉峰隆起,神色凝重。


    四月初八,唐門遊宴空中樓閣,又生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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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的話,我就走了quq,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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