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姐!顧總!我!我錯了!疼——疼啊!”


    溫安不顧大男人臉麵,疼得失聲大叫。


    “就疼了?”顧舒輕哂了聲,漆深眸底劃過某種濃稠晦暗的情緒,透了幾分輕嘲的口吻,“這點都受不了,還是不是男人了。”


    “我、不是男人!真的疼啊!!”溫安嚷的更大聲了,臉紅脖子粗的。


    然而從旁人的視角來看,顧舒隻是輕輕推拽了溫安幾下,然後比她還高半個頭的男人就倒下了,而現在,顧舒的腳尖也隻是輕輕放在男人手背上,看著不像用力的模樣。


    偏偏男人一副痛到不行的樣子。


    一旁店員麵麵相覷,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勸說。


    “知道自己是什麽就好。”顧舒抬腳,沉眼斂住眸底情緒。


    “知、知道了……”溫安揉著腰,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雙腿都是顫啊顫的,看著顧舒的眼神透著幾分驚懼,“顧總,我錯了。”


    “和溫寧說。”顧舒聲線依舊冰涼,透著不容抗拒的震懾力。


    “姐,我錯了。”溫安心頭罵咧著,麵上還是轉頭看向溫寧,極其敷衍的鞠了個躬,“是我腦子抽了,對不起。”


    溫寧勾唇冷笑,“嗬。”


    “我先走了。”


    說完溫安往店門走去打算離開,店員一看便急了,忙追上去:


    “溫先生,您的錢還沒付……”


    他正想不耐煩的說不要了,顧舒卻比他先一步開口了。


    “買了什麽?”


    這意思,是要幫他付錢麽。


    溫寧不願意,還有顧舒啊!


    顧舒可是個富婆啊。


    溫安眸底一亮,迅速轉身,手背在身後搓了搓,嘿嘿笑起,“就是給女朋友買的紀念日禮物,正好最近沒錢了,想找姐幫下忙,哪知道姐整得跟我要騙她全幅身家似的……”


    溫寧立刻擰眉,聲線抬高了,“說個什麽屁話呢,阿舒,我們走,別理他。”


    極具眼見力的店員把賬單遞給顧舒。


    “就這點,算我賬吧。”顧舒淡淡睇了溫安一眼,握住溫寧掌心的手指微微用力,像是暗示著什麽,又道,“沒想到你這麽不禁打,賠禮吧。”


    “啊!好啊!謝謝顧總!你最好了!”溫安笑得臉上都是褶子,還暗暗詆了溫寧一句,“比我姐好多了!”


    “給個屁!讓他媽給去。”溫寧眯了眯眼,心裏火氣上來了,一字一頓的,“顧舒,走不走,人家喊你顧總呢。”


    擺明當你是搖錢樹呢。


    她沉沉看著顧舒,頗有種如果麵前的人依舊執意買單就抽手離開的執拗架勢。


    “姐!我又沒花你的錢!你急什麽急啊,”溫安也急了,眼神陰毒,“你就是見不得顧總對我好。”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走了。”顧舒聲線再次沉下。


    溫安迅速噤聲。


    “溫寧,”顧舒微微傾身,溫唇瓣若有似無的碰到溫寧耳蝸邊上,以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著,“信我。”


    吐息溫熱,透過薄薄的皮膚滲進血液裏,加快流動,掌心被人死死握住,似是安撫,溫寧緊緊咬著唇,半晌,拋下一句,“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顧舒示意店員過來,和店員說了幾句後,店員會意點了下頭。


    “好了,東西是你的了。”顧舒勾了下唇。


    “謝謝顧總!”溫安又鞠躬,這迴鞠躬比剛剛真誠得多了,嘴邊笑出褶子。


    “嗬!”溫寧總算甩開了顧舒的手,拂袖離開。


    “姐!家裏確實有你的東西!\"解決了禮物問題,溫安喜滋滋的,衝著溫寧喊道,“媽打算把你的房間改成書房!你那些東西還要不要了,不要就丟了啊,裝修的人明天就來了。”


    溫寧腳步頓住,目光更冷了:“要改我的房間要丟我東西不提前問我還這麽大聲?”


    “還有,你讀書的嗎?”


    “爸也沒反對啊!你都住出去了!改你房間怎麽了!就你房間那些破爛玩意兒!要不是我讓我媽留著!前幾天就被丟了!”


    “你會有那麽好心?”溫寧冷笑,語調裏滿滿的不屑。


    “你……”溫安心虛,更大聲了,“愛信不信!”


    “那我們現在過去拿。”顧舒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然後看向溫安,“你現在就打電話迴去安排,別讓我知道,少了東西。”


    “是。”溫安點頭。


    -


    車上。


    顧舒看向旁邊一直冷著臉看窗外的溫寧,問:“我給你弟弟付錢,你不高興了?”


    溫寧頭都沒偏一下,“那不是我弟弟。”


    顧舒又問,話裏似乎蘊了別的暗示,“你確定嗎?”


    溫寧抬了下眼,長睫微動,“我沒有這樣的弟弟。”


    隨即一路無話。


    溫夫人早在溫宅門口候著了,一見到顧舒的車,迅速迎了上來,“小顧!你們可算來了!想吃什麽?今晚不如留下來吃飯吧。”


    顧舒唇角微勾,笑意卻未達眼底,“聽寧寧的。”


    “不用聽她的,哪有迴來不吃飯的道理。”溫夫人掩唇嗔笑。


    溫寧壓根不想聽這兩人的客套話,丟下一句我去收拾東西了,繞過溫夫人進了宅子。


    溫宅比原主記憶中富麗堂皇多了。


    自溫寧和顧舒結了婚,就沒在迴來過了,溫寧指腹摩挲著重新修繕過的牆麵上樓,心念婚後溫夫人逼著原主交出來的小金庫,大概是用在這了。


    結婚前,原主拍了幾年戲還是有些積蓄的,後被溫夫人以購置結婚用品要去了,然而溫寧這段時間才知道,結婚所有費用都是顧家出的。


    溫家一分沒出,甚至還拿了一大筆禮金。


    循著記憶,溫寧找到原主的房間,推開門,立刻被裏麵的油漆味嗆得咳嗽了一下。


    正如溫安所說的,房間改建已經進行了一半,看著房間東西胡亂丟置的樣子,他們壓根不想讓她知道房間被改建了。


    溫寧不由冷笑。


    “溫寧,今晚在這吃飯。”房門被人輕輕敲了下。


    “愛咋地咋地。”溫寧頭也不迴道,蹲身繼續收拾東西。


    顧舒站在門口看了溫寧一會兒,正想進去,溫夫人便過來喊了,“吃飯了,讓廚房做了些聽說你喜歡吃的,不知道那些聽說是不是真的,小顧。”


    顧舒置若罔聞,目光依舊落在溫寧上,“先出來。”


    溫寧沒動。


    “就當陪我。”顧舒走進去,溫聲道。


    溫寧耳側忽然迴響顧舒那句“信我”,她眯了下眼,還是任憑顧舒牽著出去了。


    樓下,溫夫人見兩人下來,給傭人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上菜。


    溫安正想把羊排夾走,被溫夫人狠狠用筷子打了下手背。


    兩人下來時,正聽溫夫人輕斥她的兒子,“胡鬧!一點禮貌都沒有。”


    溫安抿唇,在一旁坐下了,麵上隱有不滿。


    溫寧一點胃口都沒有,隻吃了顧舒夾過來的一點菜,溫安顧著趕緊吃飯迴房打遊戲,沒多久就放下了碗筷,顧舒又是吃飯不說話的主。


    所以一頓飯下來,基本隻有溫夫人在說。


    “小顧年紀輕輕管理那麽大一個集團,很累吧。”


    “小顧很少來我們這吧,以後多點來哈,我們家廚子還不錯的。”


    “小顧啊,我家小安也想學下企業管理什麽的,你看能不能……”


    溫夫人說起彩虹屁起來一套接著一套的,各種抬高顧舒。


    “小寧你也多向小顧學習,人家多厲害,你看你,都拍幾年戲了,闖出點名堂了嗎?”許是顧舒的迴應過於冷淡,溫夫人話鋒一轉,到了溫寧身上。


    溫寧筷子一頓,沒抬眼,“你有資格管我嗎?”


    空氣忽然冷了下來。


    溫夫人訕訕笑著:“我也是隨口說一句,難得一起吃飯,你們也不常來……”


    “為的是顧家的錢吧。”溫寧丟下筷子,皮笑肉不笑道,“還常來呢。”


    “我吃飽了,我去收拾東西。”


    溫寧起身,直接上樓迴房。


    顧舒亦放下筷子,涼淡道:“小寧很好,她拍了五部戲拿了一次最佳新人提名兩次配角提名,這叫沒有點名堂嗎?”


    “你家小安,溫夫人不如問問他搞了點什麽名堂吧。”


    -


    說是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


    原主在這間房裏住了二十多年,真正需要帶走的,其實也就隻有幾張老照片。


    溫寧歎了口氣,循著記憶軌跡找到那個小盒子,打開。


    裏麵是幾張照片。


    第一張是抓周宴的,還是個奶娃娃的自己抓了張dvd。


    第二張是六歲,作為幼兒園小紅花代表升旗台發言。


    第三張是八歲,父母再拍婚紗,她當了小花童。


    第四章是九歲,拿了鋼琴大賽金獎的她,坐在鋼琴前拿著獎杯和父母拍了張。


    ……


    十歲以後,沒有照片。


    十歲以前的照片被溫夫人某次“偶然”弄丟了大半,隻剩下這幾張了。


    “你還會彈鋼琴?”顧舒的聲音冷不丁傳來。


    “嚇死我,你走路沒聲的嗎。”溫寧拍了下胸口。


    不對。


    自個兒為什麽要搭理這隻為溫安付錢的傻砸。


    溫寧雙頰鼓了鼓,別過臉,否定三聯,“沒有,不會,不知道。”


    “看來在生氣呢。”顧舒伸手想刮一下溫寧麵頰,被躲開了也不生氣,“這鋼琴,原本是放這房間的吧。”


    顧舒環顧四周,走到書架旁,“應該是這裏的。


    溫寧停了幾秒:“……嗯。”


    “那鋼琴去哪了?”


    溫寧虛眸,語氣淡:“溫安要走了唄。”


    溫安一直都很喜歡搶她的東西,無論是否有用。


    溫夫人更是長袖善舞的主,這對母子住進來後,溫父麵前恭順,對原主很好,可這宅子隻有他們三人的時候,那原主隻剩下被忽略欺淩的份。


    “他想學鋼琴嗎,要架二手的為什麽不買台新的。”顧舒蹙眉。


    “要來砸的吧。”溫寧還是笑,“他要走沒多久後,鋼琴就被砸壞了。”


    “他和他媽說自己沒那個耐心學,不學了。”


    原主的記憶抽絲剝繭般,從記憶潮海湧出,看到這些老照片後,溫寧忽然真切感受到原主是怎麽過來的,真真切切融入這個身份裏。


    顧舒:“……”


    她不知道說點什麽,隻知道很想抱抱麵前的小女生。


    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溫寧身形一僵,緩緩放鬆下來,聲音繃著:“放開,不要和你說話了,你給某人付錢,還留這吃飯。”


    溫寧合上盒子,繼續道:“原本拿到就能走了。”


    並不想在這裏呆太久。


    更甚至,不想和這家人有任何接觸。


    “我有點想了解的事。”顧舒肩膀微微塌下,適時手機震動,她拿出來,上麵是一串債務記錄,“喏,你看,溫安前段時間去賭了,賭得沒錢花了,還欠了賭場的錢。”


    “我在店裏看到他的時候想,溫夫人不會苛待她兒子的,買個禮物給女友的錢肯定夠。”顧舒的聲音沉淡有條理,“那他肯定做了什麽不能讓溫夫人知道的事,才找上你,於是我托吳秘書去查,稍微要點時間,就留下吃法了。”


    “而提出幫他付錢,我是想,所有借口其實基於一個現實,正如你說的,萬一真的有什麽東西要給你呢。”


    溫寧愣住了,沒想到顧舒想得如此細致。


    “至於那賬單,我沒付,讓店員寄到溫家去,指定溫夫人收。”顧舒笑容漾開,有些像個狡黠的狐狸,“賭債記錄和賬單一並寄過去,這樣不會更有趣點麽。”


    “那家珠寶店是顧氏旗下的。”


    “噗。”溫寧咂舌,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顧舒的話,喃喃,“厲害了。”


    “都說讓你信我的吧。”


    “你也不解釋。”溫寧囁嚅。


    “不解釋就不信了嗎?”顧舒睇她。


    溫寧理不直氣也壯,聲音弱了下來,“我也配合你了啊。”


    顧舒不語。


    溫寧:“……”


    算了算了。


    這迴是她一開始就氣炸了,是她的鍋。


    溫寧抬起四指,作發誓狀:“好好好,我錯了,是我不相信你,你懲罰我吧。”


    “就此一次,”顧舒伸手在閉著眼緊張兮兮等待懲罰的溫寧鼻子上捏了下,輕笑道,“不然我就薅你毛了。”


    炸毛的溫寧很有趣,所以車上時才藏了點話,想觀察下這樣的溫寧。


    但還是平時的溫寧,更可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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