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洗澡。


    這是什麽驚悚恐怖片的電影情節……或者是搞笑喜劇的背景人物。


    喜劇的內核在於悲劇。


    離譜到逆天的死亡方式不會讓人感到同情,反倒會因為過於非現實而覺得好笑。


    好比某個動畫第一集出門上學就被車撞死的少女,死法太過於日式奇幻小說傳統,讓人感覺悲不起來。少女沒有完全死去,變成了僵屍,還成為了偶像。


    林玖如果溺死在浴池裏,也不知道會不會穿越到冬木市,被某個黑發雙馬尾的傲嬌大小姐召喚出來。


    林玖泡在熱水裏,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這是雨婷剛剛泡過的熱水。


    難怪這麽香。


    林玖不安的心神緩緩消散,青春期的少年心思占據了上風。


    他試著放鬆四肢,將全身心都投入在泡澡之中,試圖追上少女曾經留下的體溫。


    暖乎乎的熱水促進體內的血液流通,林玖的思緒一瞬間中斷,舒服到長長唿出一口氣。疲憊的身軀被漂浮感輕輕撐起,他感覺自己像是到了外太空一樣,在無與倫比的安定感中放空心神,享受著安寧的片刻。


    入鄉隨俗不也挺好的嗎?


    泡澡,真是好文明。


    林玖緩緩露出了笑容。


    “水溫如何?”


    林玖隱隱約約聽到了聲音。


    他下意識地迴答道:“我覺得剛剛好……”


    “是嗎?”


    “是啊。”


    “那我進來了。”


    “好啊……啊?”


    什麽東西要進來了?


    胖虎和小虎?不對,浴室什麽時候來人了!


    林玖飄渺的意識猛地收了迴來,整個人都被嚇得提起精神。


    “噗通!”


    林玖剛想睜開眼睛就被濺起的熱水糊了一臉。


    盤起來的烏黑秀發也隨之披散下來,發梢落在肩頭上。


    這種感覺就像是煮麵的時候從高處倒入火腿腸等配料,濺起滾燙的湯汁。


    “噗噗,呸呸呸。”


    林玖把嘴裏的水吐出來,撥開額頭的劉海,轉頭一看,誰啊——


    噔噔咚!


    心髒驟停!


    老丈人,來襲!!


    王淵光著身子坐在浴池,身軀壯碩,仿佛化為一堵牆立在了林玖麵前。體格健壯,肌肉線條分明,結實寬厚的胸肌,若隱若現的六塊腹肌,讓人感覺坐在這裏的是米開朗基羅·博那羅蒂創作的大衛雕塑。


    林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軟乎乎的小臂,毫無鍛煉痕跡的胸部,以及勉強算是有腹肌的平坦腹部。


    輸了。


    但是沒完全輸。


    林玖哥的巴別塔傳說,足以重鑄男性榮光。


    錢包的厚度決定男人的底氣,巴別塔的尺寸決定男人的自信。


    林玖本來想叉會腰,但是想了想這個動作不太雅觀,拍了拍水就此作罷。


    “感覺這裏怎麽樣。”


    就在林玖打算從浴池裏離開的時候,老丈人忽然問道。


    林玖忍住了離開的衝動,出乎對長輩的禮貌,他決定在浴池裏多坐一會兒。


    “我覺得這裏很棒。”林玖平複胸口處湧出來的緊張,率直地說出真心話,“我說的不僅僅是這個浴室而已,這個家,這個城市,都給我一種很安心的感覺。我很慶幸今天和雨婷一起過來商都,能夠見識到這麽美麗的風景,能夠感受到這座城市的魅力,能夠見到你們。”


    林玖如果一輩子都待在s市的話,他一定見識不到現在的景色。


    “哼。”


    老丈人哼出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認同林玖的話,還是覺得他就隻會說一些花言巧語。


    畢竟王淵是真的不擅長表達,他在進浴室之前想的都是該怎麽整治這個奪走女兒芳心的混小子。結果剛進浴室的時候他看到了林玖的背影,懷疑自己是不是走到了女子澡堂,發了一會呆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家。


    “爸……”


    林玖試著喊了一下王淵。


    這是墨宵說的,讓林玖喊她媽媽,喊王淵爸爸。


    “嗯?”


    王淵當場提高了聲音。


    放肆!


    他還沒有認可林玖,這廝怎敢喊他爸?


    現在就敢喊我爸爸了,明年是不是就敢抱著孩子來見我了!


    豈有此理,你才十八歲,你才十八歲啊!!


    林玖抿了抿嘴唇,改口道:“王叔叔。”


    “嗯哼?”


    王淵當場不樂意了。


    他轉頭看向林玖,眼神裏充斥著狐疑與不滿。


    你都跟我女兒交往了,怎麽還好意思叫我叔叔,你難道和我女兒隻是玩玩而已嗎!豎子爾敢!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


    林玖麻了。


    他感覺自己遇到了一個特別難纏的上司,在對方眼裏不管自己做什麽事情都是錯的。無論業績提升多少,無論加班到多晚,無論付出多少努力,對方都會挑毛病批評他。


    因為他拱了上司的女兒。


    這麽一想忽然覺得沒什麽問題。


    做了這種事,上司沒刀了他就已經不錯了。


    就算如此……


    林玖也必須迎難而上。


    因為他答應過會讓王雨婷在雙親的祝福下與他走上婚姻的殿堂。


    林玖承諾過的事情,說到就一定會做到,無論付出多少努力。


    為此,林玖鼓足了勇氣,向王淵提議道:“爸!我給你擦背吧!”


    “哦?”


    王淵聞言,挑了挑眉。


    “也好,讓我見識你的男子氣概。”


    王淵率先從浴池裏走出來,將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相當硬派地起身。


    林玖雙手按著扶手,一步一步小心謹慎地往上走,避免滑倒落在水中被老丈人打撈起來。


    王淵轉頭看了林玖一眼,當他的目光往下墜的時候,眼瞳猛地瞪大。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陷入了沉默,有種謎一樣的挫敗感。


    “撲通。”


    王淵迴到了浴池裏,雙手抱著膝蓋。


    “怎麽了?”


    林玖一頭霧水地看著王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必了,我已經見識到了你的男子氣概,陪我再泡會澡吧。”王淵有些自閉地說道。


    “哦,哦哦……”


    林玖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纖細小巧的手握住了扶手,一點點迴到浴池之中。


    也許是因為剛剛離開熱水被風吹了一下的緣故,再次迴到浴池裏的感覺,讓人有種不一樣的舒適。身體自然而然地熱了起來,一股暖流從腳底板往上竄,殘留在體內的疲憊感一掃而空。


    泡澡就是一門藝術。


    可惜了,林玖還想幫老丈人搓背來著。


    他從王雨婷房間裏的漫畫中見過這種場景,互相搓背可以增進感情,拉近關係。


    隻不過那本漫畫中隻有試閱的前幾頁,到了搓背的關鍵點就沒了,剩下的是一個二維碼。


    林玖當時緊緊握著手機,他的本能在促使著他找到後續,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條不歸路。


    最終林玖還是把小冊本合上,放迴書架裏,貧窮戰勝了林玖的求知欲。


    附帶一提,小本子前六頁畫的是一個小男孩和鄰居家的大姐姐。


    “……”


    隨著水溫加熱,浴室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水珠落下的聲音清晰可聞。


    兩人都不是特別會說話的類型,彼此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安靜的氛圍讓人坐立難安。


    “你現在還是高中生吧。”


    王淵率先打破沉默,他作為一名父親,而且還是相當老派的類型,找話題自然是談學習成績。


    當年王淵的父親也一樣,主動提出的話題都是在問他學習成績怎麽樣,問完之後就完了,沒有下文。


    不對,後續是有的。


    “學得怎麽樣?不行就別學了,跟我種田吧。”


    老爹在心疼給兒子讀書的錢,那時候可沒有九年義務教育……


    從過去的時代走出來的父親大多數都不善言辭,不懂得該如何與子女交談。老父親每天都在想著如何為家裏掙到全家人第二天的飯,家裏的田還有多久能夠有收獲,盤算的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王淵現在不必煩惱這些事,他已經把下一代人的苦都預先吃夠了,留給孩子的都是最好的。


    正如王淵所說,他不是在針對林玖,他隻是在針對任何人。


    王淵和墨宵沒有二胎,王雨婷就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唯一的寄托。對於將來能夠陪伴女兒一生的人選,自然是要再三考驗才行。


    林玖沒想到王淵會問他學習成績的事,一時間有些倉促。


    “是的,我現在是高中三年級,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了。”


    “高考……我看你倒是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


    一般高三學子在臨近高考的時候都會緊張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恨不得臨時抱佛腳,爭取能刷一道題是一道題。結果林玖倒好,該吃吃該喝喝,在高考前最後的節假日還跑出去玩,忙著談戀愛。


    你難道忘記了學生的本分嘛!


    王淵好不容易才迴到今天的主題。


    他來浴室是為了整林玖的,不是來嘻嘻哈哈的。


    “你跟我說說,你上次考試多少分,在學校排多少名。”


    “上次期中考我也就全科目滿分,拿了年級第一而已。”


    “考得這麽差?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整天隻知道談情說愛,要好好學習——你說啥?”王淵懷疑自己沒聽清,他掏了掏耳朵,把腦袋湊過去。他剛剛肯定是聽錯了,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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