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


    林老伯微微蹙眉。


    這小娃娃年紀不大,怎麽還來這一套。


    “林家每家每戶或多或少都會出錢給祠堂修繕,我們家之前沒這個能力,現在我來了,我得補上。這不是為了我的父親,而是為了我的爺爺奶奶的名聲。”林玖將紅包往上一遞,輕聲道,“這是我打工攢下來的錢,問心無愧,我不會在爺爺奶奶的事情上開玩笑。”


    林老伯沉默了一會。


    他將紅包拿起來,捧起林玖的手,將紅包塞迴他的手裏。


    “你們這些小年輕,年紀不大,心思倒是挺多。我們這些老一輩的還沒走呢,還輪不到孫輩的擔憂這麽多,你們這個年紀花錢厲害,先把自己照顧好再說。你不想想自己,你也得想想你女朋友,將來還要結婚呢,就不知道省點錢。”林老伯說完,拍了拍林玖的肩膀,好讓他長點記性。


    林玖感覺自己的肩膀發出砰砰砰的響聲,半個身子都有些發麻。


    王雨婷心疼地給林玖揉揉肩,心中責怪這老先生下手太重了。


    “你也別擔心,沒人會說你爺爺奶奶的閑話,誰敢說我就揍死他!”


    林老伯舉起沙包大的拳頭,這一拳下去,就算是年輕壯實的小夥子都頂不住。


    “再說了,也有人以你爺爺奶奶的名義為祠堂捐款,你個小娃子也沒必要操心這個。”


    “誰?”


    林玖愣住了。


    他在腦海中的記憶圖書館裏翻了個遍,都找不到有任何一位親戚能夠跟這件事符合在一起。那些親戚沒有落井下石已經有夠好了,還能指望他們做什麽呢?王雨婷問林玖這裏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林玖的答案是沒有,一個也沒有。


    林老伯從抽屜裏取出了一本老舊的記事本,翻到最新的一頁,將書冊遞給林玖看。


    林玖接過記事本,這上麵記載了林氏宗祠收到的每一條捐款記錄,記得清清楚楚。


    最近收到捐款的金額是兩萬元,日期為昨天,捐款人的名字是——夏玫。


    林玖的指尖輕輕地觸碰在紙張上,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媽媽?”


    第三百八十九章 你就是我的特別獎勵


    “玖兒,我們已經到家了哦。”


    王雨婷輕輕地觸碰著林玖的臉頰,見他還是沒有反應的樣子,幹脆把他抱進屋子裏。


    這要是平時的林玖,早就表示不滿,哼哼唧唧地在王雨婷的懷中掙紮地跳下來。然而這一次他很安靜,右手輕輕地揪著王雨婷的上衣,小臉一片茫然,依靠在她的懷中。


    媽媽在早上天灰蒙蒙亮的時候就到了,來的時間比他還早。


    難怪爺爺奶奶的墳前有祭掃過的痕跡,原來是媽媽來過了……


    林玖感覺很茫然,心中百感交集,像是吃了一塊特別酸的糖。


    他在心中想著媽媽做過的事情,兒童時期近乎苛責的嚴厲教育,離婚後多年來的不管不顧,久別重逢時依舊是沒有任何改變,對妹妹的教育方針跟他一樣,讓人感覺心髒仿佛被撕開的冷暴力。


    林玖慢慢地抱著王雨婷,渴求著她的體溫,驅散著自己心中的寒冷。


    王雨婷給林玖換了個舒適的位置,緊緊地擁抱著他,讓他沒心思胡思亂想。


    “玖兒,我們去洗澡好不好?”


    王雨婷拍著林玖的後背,見他沒有反應,也就當作他默認了。


    兩人從後山祭掃完迴來,風塵仆仆,衣服褲子還沾著泥土和沙子。再加上大夏天在山上來迴走,難免會流一身汗,尤其是王雨婷這種容易出汗的體質,更是感覺後背黏糊糊的。開車迴家的路途上,王雨婷為了避免空調太冷會讓林玖感冒,還特意把溫度調高點,免得林玖生病了。


    “嘩啦啦。”


    一盆溫熱的水從頭上淋下來,林玖恍惚的意識這才迴過神來。


    王雨婷雙手塗抹著洗發乳,仔細地搓揉出泡泡,幫林玖將秀麗的黑發洗幹淨。


    兩人出門的時候沒戴帽子,在後山給風一吹,頭發裏還有細碎的沙子。


    林玖微微眯著眼睛,王雨婷纖細的手指在他頭上來迴地搓揉,有時候還會胡亂地揉捏著林玖的臉頰,雙手特別不老實。這讓林玖有一種感覺,王雨婷就像是在給貓洗澡一樣,大概是在老家的時候給貓洗澡習慣了。林玖不由地笑了笑,感覺心情沒那麽糟糕了,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嘿咻。”


    王雨婷用清水將林玖頭發上的泡沫衝洗幹淨,再用毛巾往下順著將水擦幹淨。


    “我給你洗頭發吧。”


    林玖接過王雨婷手中的毛巾,將自己的頭發盤起來,再用毛巾包起來。


    王雨婷見林玖打起精神來,她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跟林玖換了個位置,坐在小板凳上。


    “哦?”


    “哇哦!”


    “哦哦哦——”


    王雨婷發出了不明所以的奇怪聲音。


    林玖在她身後聽得麵紅耳赤,不由地停下雙手,問道:“怎麽啦?”


    “玖兒的手法越來越精湛了,好棒!”


    王雨婷顫抖地豎起了大拇指,這是真的舒服,積攢的疲勞似乎都消失了。她昨晚熬夜,今天早上又那麽早起,還開車來迴那麽長的時間,難免會感到疲倦。在林玖高超的洗發技巧之下,王雨婷差點就睡著了,困意湧上來,擋也擋不住。


    林玖安心地笑了笑,繼續給王雨婷洗頭發。


    他的手指按在王雨婷頭部的穴位,輕輕地按揉著,王雨婷沒忍住又發出了可愛的聲音。


    林玖的美容護發技巧是從葉月那學來的,葉月還教林玖如何剪發,還有化妝品的使用方法。在教人的時候,葉月難得沒有開玩笑,正正經經地教林玖,不容一絲馬虎。佟穎俞的頭發一直都是葉月親手護理,讓喜歡的人保持最美麗的一麵,這是身為伴侶的義務。


    林玖對此十分讚同,現在學來的技巧派上了用場,心情也變得舒暢。


    “唿~”


    王雨婷抱著林玖泡入浴缸之中,感覺整個人都煥發新生,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林玖也有這種感覺,他在浴缸裏盡情地伸長雙腿,放鬆著身體,腦袋盡情地枕在雨婷的懷中。因為走了太長的山路,再加上跪坐在地上給奶奶講自己遇見雨婷的事情,林玖的體力幾乎到了極限。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因為聽到媽媽的消息而失了神,整個人癡癡呆呆的,直到熱水淋頭才迴過神來。


    “雨婷。”


    “怎麽了?”


    王雨婷把熱毛巾從眼前取下來,她泡澡的時候喜歡順便用熱毛巾敷眼睛,平日裏幾乎是一整天都在對著電腦和手機,不讓眼睛休息一下的話,很容易就會出現視力問題。


    “謝謝你。”


    林玖認真地說道。


    王雨婷嘴角微微翹起,撒嬌的說道:“我可是很辛苦的哦,玖兒得好好補償我才行。雖然月月說了今天可以去她那裏蹭飯,但是我想吃玖兒做的菜。”王雨婷抿了抿嘴,有些嘴饞了,喃喃道,“咖啡廳那邊的料理味道是不錯,不過跟你的手藝比起來還是差了好多。”


    “就算你這麽誇我,我也不會給你特別獎勵的。”


    林玖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他的臉頰已經染上一層紅霜,可愛極了。


    王雨婷看著林玖通紅的側臉,她想了想還是不談論關於他母親的事情,免得讓他煩心。


    不過她也清楚,這終究是逃不過的事情,這點從林玖對夏玫的稱唿就能知道了。


    林玖在提到親生父親的時候,絕對不會好好地稱唿對方,而是以“那個人”一筆帶過。當他提到親生母親的時候,則是會不由自主地喊媽媽,也許他本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對一個人潛意識喊出來的稱唿,往往是內心深處對這個人最深的印象。好比談到曆史老師的時候就會想到地中海一樣,以及一提到雷軍就會想到金凡,這是刻入dna裏的記憶。


    林玖太堅強了。


    林玖堅強到讓人忘記他也是需要父母關愛和照顧的。


    他沒有,並不代表著他不需要,而是他得不到,所以不去想。


    想的越多,期望越大,得不到的落差感就越強,讓人空虛,折磨著人。


    林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在他的生命之中,父親的印象已經是黑色的,對母親的印象則是殘缺的——甚至是扭曲的。他對母親隻剩下些許的理解,而剩下的一切都是茫茫的白色。他隻能去揣測,去想象,就像是往一張空白的畫布上塗鴉,而一個人最能記住的事情往往是那些倒黴的,不幸的事情,其中就會導致很多不好的東西躍於紙上,畫布上留下的人像會變得猙獰兇惡,形如厲鬼。


    這種扭曲的認知會讓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迷失自我,在受到蠱惑時因為過度的缺愛而作出錯誤的選擇,哪怕是虛假的關心也能讓人甘之若飴,喜不自勝。這又會導致失去自我的人在身份的轉化上陷入更深的迷惘,從而出現缺陷,對自己的懷疑與對父母的恐懼會讓人變得一塌糊塗。


    從未有過母親照顧的女孩,又該怎麽學會成為一名合格的母親?


    林玖所做的選擇,也許是在彌補自己的缺陷。若是沒有人去引導他,去指引他,去教育他。那他就自己去學,自己去開辟出一條路。他會牽起伴侶的手一起走下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王雨婷親吻著林玖的脖頸,將腦袋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眯起眼睛。


    “你就是我的特別獎勵。”


    ————


    兩人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林玖幫王雨婷把頭發吹幹,便走進廚房準備做飯。


    “玖兒,要不然我們還是去月月那吃飯吧?”


    王雨婷見林玖忙碌的模樣,心想著他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好好休息,現在迴到家鬆了口氣又要做飯給她吃。王雨婷仔細一想,林玖忙裏忙外沒停過,明天又要去做兼職。而她不去工作,生活清閑,還享受著林玖的照顧。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挺自私的,還不如將就點叫個外賣,隨便應付一餐。


    “安啦安啦。”


    林玖穿好圍裙,免得衣服做飯的時候沾到油漬,踮起腳尖伸長手輕輕地勾了一下王雨婷的鼻子。


    “我在葉月的店裏做兼職,不知不覺間過了這麽多天,這些日子都沒有怎麽好好地照顧你,有時候還難為你陪我去咖啡廳裏一坐就是一整天。我這個當男朋友的真是不合格,還在休息日的時候勉強你陪我一起去祭掃,這頓飯要是不讓我親自下廚,我今晚什麽東西都吃不下。”


    “我一點都沒有覺得勉強哦。”


    王雨婷微微鼓起臉頰,她對林玖的迴應很不滿,難免嘟囔道:“你明明是我的最佳男友。”


    林玖得知王雨婷鬧別扭的原因是在這裏,心裏忽然感覺暖融融的,輕輕地用額頭頂在她的胸前,仰頭笑道:“我可不僅僅是想當最佳男友,更想當你的完美老公,就讓我給你做飯吧。”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好吧。”


    王雨婷說不過林玖,尤其是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更是讓她無法拒絕。


    她從廚房門口離開,又悄悄地溜到自己最習慣的地方,躲在門邊上的轉角處。


    王雨婷見到林玖在廚房拍著臉頰,掃清多餘的念頭,專心放在料理上。她抿緊了嘴唇,默默地在暗處裏注視著林玖,在心裏給他加油打氣。


    林玖打開冰箱,看著冰箱裏的食材,在心中根據這些食材決定做什麽料理。


    說來也奇怪,當他專心考慮著做飯給王雨婷吃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鬆多了。林玖現在隻需要思考做什麽料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他去想,這種感覺很奇妙,有種腳踏實地的安心感。


    “茄子……”


    林玖想起王雨婷一開始對茄子特別挑食的事情,她什麽都能吃,就是茄子怎麽吃也吃不慣。後來在林玖精心的烹飪之下,讓王雨婷見到就搖頭的茄子如今成為了她的最愛。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歡茄子的味道,還是茄子減少皺紋延緩衰老、降低膽固醇的功效。或者是因為她喜歡吃茄子的時候,林玖會在她旁邊不斷地誇獎她,讓她感覺嘴裏都是甜蜜的滋味。


    “紅燒茄子、肉沫茄子、椒鹽茄夾、地三鮮、蠔油炒茄子——”


    林玖捧著茄子,有關於茄子的菜譜在腦海中一一呈現,隨後被他一一否決。天氣這麽熱,兩人又是從外麵剛迴來,洗完澡後渾身都冒著水蒸氣。這時候就算是做一些高熱量的菜品也會覺得沒有胃口,難以下咽。與其如此,還不如做點酸辣味的開胃菜,驅散夏日的酷暑與煩悶。


    林玖想到這裏就下定了決心,做酸辣茄子當小菜,再做其他料理當主食。


    王雨婷躲在門邊上暗中觀察,她見到林玖將食材往手裏掂了掂就想好做什麽菜,心裏提起來的弦慢慢地放鬆下來。站姿也變得隨意,嘴角勾起微笑,享受著屬於自己的小確幸。


    林玖嫻熟地準備好薑末和蒜末,按照一比二的比例,弄好放在一個小碗裏麵。再加入香油,生抽,醋作為調味,比例為二比二比一,再加入白砂糖更好的激發出食材的味道。


    小米辣切兩根放進去,連辣椒籽一起,香菜去掉根部,其餘部分統統切碎。香菜可以起到提鮮的作用,不喜歡的話去掉也可以,根據自己喜好來即可。


    林玖起鍋大火燒水,趁這個時候將菜刀清洗幹淨,換上蔬菜專用的菜板。將茄子去頭切成四份,再提起來切成入口大小。水滾了之後,將茄子放進鍋裏煮,蓋上鍋蓋壓住燒十分鍾確保口感酥軟。林玖記得自家女友的口味,她不喜歡生茄子的口感,覺得舌頭刺刺的。


    茄子準備完畢,酸辣清新的醬汁也搞定,放在一邊完事。


    因為時間關係,林玖現在用電飯鍋煮飯也晚了,幹脆煮番茄肉醬意麵,再做一份可樂雞翅。


    “雨婷,飯做好了,洗洗手過來吃了。”


    差不多二十分鍾後,林玖在廚房裏喊了一聲,端起菜盤,往廚房門口方向走去。


    王雨婷悄無聲息地跑到客廳沙發坐下,裝作若無其事地玩手機,抬頭應聲道:“好~”


    她從還沒坐熱乎的沙發上起來,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幫林玖端起熱騰騰的番茄肉醬意麵。


    為了不泄露這份隻屬於她的小愛好,王雨婷可以說是特別努力了。


    當然,王雨婷喜歡偷窺林玖的興趣,大概除了林玖之外的人都知道。


    林玖家今晚的飯,今天也是飽含著愛意的料理。


    第三百九十章 美人隻配強者擁有


    “今天的飯菜特別好吃~”


    王雨婷主動地要求幫林玖洗碗,被林玖連哄帶騙地忽悠過去了,乖巧地站在廚房門口。


    林玖將最後一個碗洗幹淨放在廚具架裏瀝幹,轉頭看了王雨婷一眼,眼中含笑,嘴中說道:“就算是你嘴再甜,今晚我也不會同意讓你喝酒的,你這周喝太多了。”


    “人家才不是為了喝酒才誇你的,玖兒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嘛,尤其是茄子!如果這酸辣茄子是下酒菜的話,那將會是絕殺,可惜換不得。”王雨婷扭捏著身子,她隻是實話實說而已,無論是味道還是分量都讓她無比滿足。在吃酸辣茄子的時候,她從未有過如此想要喝酒的衝動。煮至鬆軟的茄子將酸辣的醬汁吸收飽滿,還帶著一股清新的味道,特別適合配酒,可惜被林玖否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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