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你知道這件事嗎?”王淵問。


    “我聽……聽那個人說,媽媽她找到有錢人家,嫁過去了。”林玖不想喊林山宗為父親,所以就用那個人作為代替。


    “……”


    夏玫看向林玖,緩緩搖了搖頭。


    “欸……”


    林玖有些不知所措,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王雨婷輕輕地摸了摸林玖,安撫著他,讓他冷靜下來。


    當兩人去林氏宗祠後山祭掃爺爺奶奶的時候,王雨婷就察覺到這件事情,向媽媽詢問道。


    林玖則是不敢去想有關於媽媽的事情,每次一想到她,就會感到一股寒徹心底地難過。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經曆了什麽事情,父母的遺憾永遠是孩子心中的一道疤。


    林玖有些心神不寧,他感覺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


    “從我八歲以來,這麽多年來你都沒有找過我一次,一次都沒有。”


    林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語氣說出這句話,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還以為你是有了新的家庭之後,就不需要我了。”


    “我……”


    夏玫撐起身子,她想要解釋,但是她一緊張,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裏。


    她的目光轉向了林瑩瑩,不停地思考著怎麽解釋,表情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林瑩瑩被媽媽的眼神嚇到了,抓住了王淵的衣服袖子,想要躲在他的身後。


    “好!這個時候就得看我了!”


    墨宵的聲音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她這個翻譯官再不出場的話,這兩個小孩子包括這個社恐大人都要集體自閉。


    “小玖,你有沒有想過,林瑩瑩是怎麽來的呢?”


    “欸?”


    林玖愣住了。


    很顯然,墨宵並不是在問小孩子是怎麽誕生的。


    當然,她也不是說充電費送的,或是從垃圾桶裏撿來的。


    “難不成,媽媽她……”


    林玖心中得出了一個答案。


    “沒錯,就是如此,在玫玫跟那個酒鬼離婚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懷上了瑩瑩。”


    墨宵向林玖豎起了大拇指,對林玖的反應能力表示誇讚。


    夏玫跟林山宗簽訂離婚協議,領取了離婚證之後,才發現自己懷上了瑩瑩。


    從始至終,夏玫就沒有再婚過,她在最辛苦的日子裏生下了林瑩瑩,將林瑩瑩帶大。不僅如此,夏玫還要管著她的公司,不能讓公司就這樣倒下去。


    如果不是有梁秘書的幫助,夏玫的公司早就垮了。就算如此,在這十年來,公司也依舊是被投機取巧的二五仔弄得烏煙瘴氣。若不是後來有王淵出手相救,將公司裏的害蟲全部都挑出來,徹底進行一次大掃除,否則這家公司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林玖瞠目結舌地看著媽媽,他都不知道媽媽其實這麽辛苦,還天真地相信了那個男人所說的話。以為媽媽是嫁給了有錢人,有了新的家庭,不需要他這個兒子了。


    “小玖,你媽媽這些年來並不是沒有關注你,她隻是……唉。”


    墨宵歎了口氣,她為了這一天可是做足了準備,調查了很多事情。


    她拿出手機打開一組相冊,將手機放在林玖的麵前,林玖接過手機一看,這是他以前的照片。


    這是林玖八歲到十八歲的照片,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林玖漸漸地不長個子……不過身高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麽會有這些照片?而且每張照片看起來都是隨手拍的,看起來特別模糊。


    還沒等林玖提出這個疑問,他就在接下來的照片中找到了答案。


    那是夏玫每個月交給林山宗撫養費的匯款記錄。


    每一筆錢都不是個小數字。


    然而這些撫養費全部都被林山宗用來賭錢,喝酒,隻有極少部分的錢用在了林玖的生活之中。待到林玖十七歲的時候,符合了打工兼職的條件,這些撫養費更是一分錢都沒有落在林玖身上。不僅如此,林山宗還偷過林玖打工得來的工資,一聲不吭地將城中村的房子給賣掉,讓林玖無處可去。無論是撫養費也好,還是從林玖那騙過來的工資也好,或是賣掉房子賺的錢也好,全部都被賭光了。


    因為有這筆撫養費的錢,林山宗根本就不需要去工作,完全不用考慮這些事情。


    這真的是……莫大的諷刺。


    夏玫盡了自己的義務,她要求林山宗給出林玖平安無事的照片,才肯匯款撫養費。夏玫還跟林山宗再三強調過,如果她看到林玖身上有傷的話,那就別想讓她匯款過去一分錢。


    這也是林山宗為什麽不敢向林玖動手的主要原因之一,林山宗除了擔心林玖會還手之外,更是怕斷了自己最重要的賭資來源。因此林山宗要是看林玖不爽,最多也就是無視他,不管他怎麽樣,隻要人還活著就行。林玖在成年之前,林山宗每個月都能夠充足的賭資。


    法律規定,給子女撫養費一般至子女十八周歲為止。


    當林玖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林山宗果斷地就拋棄了他。


    林山宗將房子賣了,不管林玖死活,也不管他有沒有地方住。


    因為林玖當時對林山宗最大的作用已經沒了,他借著林玖這顆搖錢樹向夏玫索要了十年的錢,幾乎是榨取了林玖的利用價值。


    林山宗後來也沒想到自己賣房後的錢會在短短兩星期內輸得一幹二淨,他還天真地想著自己要是賭夠本就去國外瀟灑,然後連最後一點家底都沒了。


    沒錢之後,林山宗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怎麽打工賺錢過日子,而是想到如何利用林玖換到錢財。有不少人對林玖感興趣,他不介意讓林玖去給那些人打工,反正他不心疼。


    當林山宗找到林玖之後,他發現林玖身邊還有王雨婷在,立馬湧出了壞心思。試圖讓林玖當個小白臉,讓王雨婷乖乖付錢,否則就把王雨婷的工作和生活全部都毀了。


    林山宗打算一輩子都寄生在林玖身上,這輩子就吃定他了。


    誰讓林玖是他的兒子。


    隻不過這一次,林山宗的如意算盤打空了。


    林玖不再是以前那個沒有反抗能力的男孩,他的身邊有王雨婷在,他找到了他的勇氣。


    林山宗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王雨婷一拳打得滿地找牙,試圖通過輿論的力量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還妄圖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手段扳迴一城。


    最終結果是林山宗喜迎牢房雅座,在牢獄中享受十年套餐。而他的那群賭友,也因為熱心市民林先生的檢舉揭發,紛紛提上了好好悔改重新做人的單程票。


    林玖沉默了許久。


    他將手機還給了墨宵。


    原來媽媽並不是不在乎他,而是……


    林玖苦澀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是個大笨蛋。


    “媽媽,那天在學校的時候……”


    林玖時隔那麽多年再次見到媽媽的時候,是媽媽主動過來找他。


    然而那個時候的林玖對夏玫感到了深深的恐懼,尤其是她二話不說向他伸出手,更是勾起了眾多不好的迴憶。夏玫的教育方針一直都沒有改變,無論是他也好,還是林瑩瑩,都承受過冷暴力。


    現在想想,夏玫當時處於什麽情況?


    “我……有找過你。”


    夏玫很努力地在說話。


    她說到這裏,轉頭惡狠狠地看向墨宵。


    墨宵知道夏玫兇惡的眼神意味著什麽,再次盡上翻譯官的職責。


    “玫玫的意思是……她當時等了好久,一直都沒有從林山宗那裏得到你的消息,於是她就派了公司的員工去住處找你,結果卻發現房屋的業主換人了。她順著這條信息往下探尋,得知了林山宗入獄的消息,卻一直都沒有你的下落。為此,玫玫她跑去學校找你,因為那時候剛好是家長會,她想從校方那得知有沒有你的消息。”


    墨宵翻譯官將夏玫的大致意思解釋一遍,說得她有些口幹舌燥,從丈夫手中接過茶杯,喝杯茶潤潤嗓子。王淵此時就是辛勞的茶水小哥,專門給人泡茶喝,起到緩和氛圍的作用。


    “原來是這樣……”


    林玖捂住了胸口,他感覺到鼻子酸酸的。


    王雨婷聽了之後,臉頰一下子就發熱起來。


    她那個時候可是對夏玫說了很多不得了的話,而且還從夏玫的手中將林玖搶了過來。


    “對不起。”


    王雨婷向夏玫道歉。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一切能夠重來一遍的話,那麽她還是會這麽做。


    因為王雨婷當時並不知道夏玫對林玖是抱有怎麽樣的想法,她隻知道林玖在害怕。


    對於夏玫而言,她當時是特別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身邊怎麽就出現了這麽一個人。而且從兩人的相處方式來看,關係好像還特別不一般,讓她感到濃濃的擔憂。


    夏玫在特別激動的時候總是會把思考中的話語說出其中幾個字,總是會因此造成誤會。


    有時候夏玫思考太久,等到想清楚該怎麽說的時候,又會錯過最好的時機。


    例如林玖小時候詢問夏玫能不能吃麥當當,夏玫陷入沉思,心想著麥當當的漢堡、可樂、薯條的糖分卡路裏對於林玖這種小孩子來說會不會太重了?現在雖然是放學時間,但是距離晚餐時間已經沒剩下多少。如果林玖想喝可樂的話,冷的東西會不會對腸胃不太好。林玖上次生病是因為什麽病情,現在他的身體狀況能不能吃這些東西。夏玫想來想去之後,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帶著小林玖離開了。


    這種事情也在林瑩瑩身上發生過。


    林瑩瑩考試成績結果出來了,所有科目全部都是不及格。


    夏玫拿著林瑩瑩的成績單,她在煩惱著自己到底該怎麽辦,她這時候是不是該安慰瑩瑩?還是像自己的父母曾經教導她的那樣嚴厲地批評瑩瑩,用疼痛的方式讓瑩瑩意識到自己究竟是錯在了哪裏。不過這種手段總感覺不太好,但是又不能不這麽做。為了孩子的未來著想,這時候太過溫柔也許會讓她變得不思進取,太過苛刻也許會讓她討厭讀書害怕考試。


    夏玫在思考的時候,她總是冷冰冰的臉龐會變得更加冷漠無情,麵色陰沉恐怖。而且她還有些近視,看向孩子的時候會看不清孩子的臉,下意識地就把眼睛眯起來,顯得無比兇惡。


    林瑩瑩在漫長的等待中遭受著宛如冷暴力的家庭教育,心中對媽媽的恐懼越來越深。她寧願媽媽拿東西打她,都不願意看到媽媽這樣一句話都不說,一臉冷漠地注視著她。


    無論是林玖還是林瑩瑩,都因為對母親的敬畏,從而迷失了雙眼。


    “我有一個問題……”


    林玖緊咬著牙齒,將自己心中對母親最大的情緒釋放出來。


    “為什麽當初在公園的時候,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玖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他明明是睡在母親的腿上,醒來的時候卻是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公園裏。周圍的樹木就像是妖怪般展現出恐怖的人臉,平日裏充滿歡笑的公園在安靜的時候特別嚇人,就像是恐怖片裏麵的場景。


    林玖那時候隻能靠著自己的雙腿,拚命地迴憶起迴家的路。要不是他遇到了好心的警察叔叔,警察叔叔跟著他一起走,也許林玖會被人拐賣了也說不定。


    “我……”


    夏玫遲緩地開口了。


    墨宵下意識地想要替夏玫翻譯,但是被夏玫抬起手拒絕了。


    夏玫決定親自告訴林玖這件事的原因。


    “我忘記家裏還開著火,煮著湯……”


    房屋裏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王淵和墨宵露出相當複雜的表情。


    王雨婷攥緊了拳頭,她怎麽想都想不到,玖兒會是因為這種原因被留了下來。


    夏玫輕輕唿吸,緩解著緊張,接著說道:“你那時候身體狀況不太好,經常會頭痛,好久都沒有好好睡過一次覺。我們帶你去醫院看醫生,醫生說是要讓你好好放鬆,所以我們就帶你去公園玩。我看你睡得很香,這個時候又想起來家裏出門的時候忘記關火,就讓你父親好好地看著你。”


    “他……哪個時候也在?”


    林玖捂著頭,他腦海中有關於公園的那段記憶,完全沒有關於林山宗的印象。


    夏玫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他當時在跟公園裏的人打牌。”


    林玖沉默了。


    如果真的是按照夏玫說的那樣,那麽一切都說得通了。


    林玖一直以為夏玫是個很冷酷的人,總是用著對待孩子最殘酷的方式來進行教育,但其實他對媽媽一點都不了解。如果林玖願意用自己明察秋毫的洞察力去觀察媽媽的表情和眼睛的細微動作,那麽這個故事是不是會有所不同?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林玖現在還能夠迴到媽媽身邊嗎?


    答案是否定的。


    不管事情的經過怎麽樣,事情的結果都已經發生了。


    就算是現在迴去了,彼此之間也沒辦法互相了解。


    但是,至少……


    “媽,你唱歌從來都唱不好,是不是因為唱歌的時候會緊張?”


    林玖想起來自己的母親作為一名歌手,在過去被媒體怒批五音不全,唱歌跑調,歌詞都唱不好。買票的觀眾都是為了一睹芳容,沒人在乎她唱歌到底怎麽樣。


    不過,夏玫作為一名音樂家,她是有實力的,也有參加比賽得到的冠軍獎杯。她培養過的弟子也沒有讓人失望,在搜索引擎裏搜索夏玫的名字,有關於她的信息都有進行過備注。


    夏玫的臉色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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