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次年要應會試的舉子, 河東不是久留之地, 謝良鈺與老師說定,便很快迴去與梅娘收拾東西, 準備過段時間便一同上京。


    ——他現在不同於以往了, 高中了解元, 身份地位大大不同,便是遇上那些舉人出身的官僚, 也能平起平坐,就更不要說如今全靠他庇護的謝氏族人,那麽一大家子都住在鹹名, 都是要一一安頓好的。


    不過現在河東戰亂,村民們的田產土地也都丟得七七八八,也沒得投獻, 謝良鈺倒不在意這個:他如今和宋大哥一家人合夥坐著生意,日日財源滾滾的,早不是先前那個家境貧寒的書生了。


    白日裏處理完氏族中的許多雜事,又與老族長深切懇談了一番,他甚至急著前些日子謝常青來找他的事,便順著將這事也提了提。


    謝老族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事兒,大青在家裏鬧了不少時候, 沒想到竟鬧到你跟前去了, 實在是沒規矩。”


    謝良鈺無奈道:“我倒沒什麽的,隻是爺爺——我看大堂哥心裏有主意的很,他也是個孝順的, 現在唯一能讓他留下來的,就是擔心你們這些長輩的境況,可他的心早在了外頭,怕是不好拉迴來。”


    “誰說不是呢,”謝老族長道,“這孩子,從小就倔,你瞧,他還比你大些,如今都沒成親——問他為何也是不說,若說他有心上人了吧,可也從沒見和哪家女子接觸地近過,這,全沒章程的,可如何是好。”


    果然,說來說去,還是落在這一個娶妻生子上。


    謝良鈺:“這我也沒問出來,不過我也給他說了,若想能在家人這兒得個準兒,他拖著不成家定是不成的,我見他似是也有些心動,您老還是別太擔心了。”


    謝老族長苦笑一聲:“可見得還是要一門心思上外頭去闖蕩,不過若是能借此機會讓他留個根,倒也不是壞事。”


    謝良鈺笑道:“是這個理兒,他那麽強的性子,長輩與他僵持不下,可他心裏頭就更強烈地想幹點什麽——我從前也有段兒時間這麽混賬的麽,結了親就不一樣,有了娘子之後,男人考慮得總多些,便算是娘子也不能讓他把心收住,總之在外頭,對家裏也多惦記著一份兒,自己也能小心些。”


    老族長悵然地點點頭,顯然也是有些接受了他的這個說法。


    “唉,族裏頭的小輩,若都能如你這般,我們可還有什麽可愁的啊。”


    這話不好接,謝良鈺笑了笑,沒說話。


    老族長說了這話,自個兒也覺著有些可笑:“是我老頭子癡心妄想了,咱謝家村出了一個你,也不知是哪頭祖墳上冒了青煙,怎還敢奢求更多來著……”


    他砸了砸嘴,也是頗為感歎:“時間過得好快,三郎啊,前些年你……那般模樣,村裏人明著不說,可心裏頭都為你……唉,也是世事弄人,誰成想,如今就變成了這樣。”


    謝良鈺道:“想來也是諸位長輩幫攜著,感動上蒼了吧,孫兒能有如今這般光景,實在都賴叔伯嬸娘們多年照料相幫,這是不敢忘的。”


    “你是個好孩子,就是早年命運坎坷了些,”謝老族長慈愛地看著他,“也不知是如何害人的邪祟,竟耽誤了你那些年——別說,那日你去家裏找我,我見你眸正神清,便很是與別時不一樣了。”


    兩人說起當年的那些事來,不禁都有些唏噓感慨,這事如今說起來,是真的帶上了些玄異色彩,若說當年老族長對謝良鈺的說辭還是半信半疑,經過這許多事情之後,他卻是再無半點懷疑了。


    謝良鈺從族長家裏告辭出來,已經是夜幕低垂的時候,他仰頭望了望天,今日天氣晴朗,星星尤其多,此時的天空還不像後世那般,被人為的工業汙染模糊了顏色,天上的星子亮得耀眼,密密麻麻地遍布著,好像微閃的眼睛一樣。


    迴到家裏,虎子已經睡下了,梅娘正在收拾鋪蓋,見他進來,溫溫柔柔地一笑。


    “怎麽樣,族長那邊,可都說明白了?”


    謝良鈺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當然,你相公出馬,哪有辦不成的事?”


    梅娘笑笑,轉身推了他一下:“德行。”


    “還有,”梅娘忽然想起什麽,又對他說道,“今天白天葉師兄來過一趟,見你不在,便讓我帶個話。”


    “怎麽了?”


    “安平那邊的戰事稍緩了,”梅娘笑笑的,眉梢眼角都顯得很喜悅,“明縣令抗倭有功,今日怕是要高升,雖說調令還沒下來,可我見他說得篤定,似是很肯定這事兒似的。”


    謝良鈺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明大人素來與老師家裏親善,他們之間的消息,定是做不得假的。”


    “是啊,”梅娘也很高興,“師兄還說,近來大人要來省城述職,他還說……大哥升了親衛,這次約莫也是會一起來的。”


    喲,謝良鈺一笑,怪道這小妮子眼裏的喜悅藏都藏不住,原來是大舅哥要來了。


    不過——謝良鈺心裏一動,今日自己不在,葉審言才隻與梅娘說了這些事,可他親自找上門來,應當不隻是如此簡單便罷的。


    不然,兩家日常同進同出,整日是見麵的機會,又何至於親自來找他一趟呢?


    謝良鈺心裏有了計較,與梅娘洗漱睡下不提,第二日早早起來,便上了隔壁的老師家裏去。


    “山堂?”葉審言正在院子裏曬書,一見他進門就笑了,“祖父還說你定是大早上便要登門的,我還不信,這樣看來,果然還是他老人家更了解你了。”


    謝良鈺哈哈一笑:“你也想與老師相比嗎?他老人家見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我那些個心思,在他心裏都如明鏡似的,可這心思深沉上你還不如我,更遑論與他相比了。”


    “山堂這是說,為師老謀深算了?”


    這兒話音沒落,院子深處就想起了葉老慈祥的聲音,謝良鈺連忙轉身,對徐徐走出的老師行了一禮。


    “行了,也沒多正經的樣子,何必在這裏裝相,”葉老親昵地笑罵了一句,“去幫言兒曬書,等曬完了都進來,老夫有話對你們說。”


    謝良鈺看了一眼葉審言,連忙應是。葉家院子裏頭仆從們來去匆匆的,看樣子早已經忙碌起來,幾大箱子的書分門別類地擺了一地,有幾本還是他拜師之後一一默寫出來的,謝良鈺看看那幾冊簇新的字本,心中頗有些感慨。


    不論他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是因為什麽,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歸根結底,所遇貴人們的幫助是決計忘不掉的。


    而老師,就是他遇到的最大的貴人了。


    謝良鈺收斂了心思,認認真真地幫著葉審言給書卷分類:那些書有些是流傳多年的孤本,有些是這兩年新印的,年份不同,用墨不同,其紙張裝訂又各有不同,都各有各的曬法,這卻需要他們兩個愛書之人在旁盯著,那些仆役們多是給他們打打下手,卻不好做主的。


    葉家的藏書多,今日太陽又好,雖然隻是曬一部分,可師兄弟兩個人還是忙到了中午,直到葉老遣仆役叫他們進去吃些東西,這才直起了身。


    葉審言捶捶酸痛的腰:“我可快不行了——祖父這是把我們當長工,哪有這麽用人的?”


    謝良鈺笑著走過去,在他後腰上狠狠拍了一把。


    葉審言“哎喲”一聲差點跳起來。


    “男人可不能說不行,”謝良鈺挑了挑眉,“師兄,慎言啊。”


    葉審言呆呆地眨了眨眼:“為、為什麽……?”


    “哈哈哈哈哈,”謝良鈺朗聲一笑,“日後待你娶親,便能明白了。”


    葉審言:“……”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話。


    他兩人打鬧間,便正在側門出看見了帶著謝虎過來的梅娘,手裏提著一個小小的飯盒:現在葉家是有廚師做飯的,梅娘隻做了些合口的小菜帶過來,算是給幾個爺們加個餐。


    謝良鈺一轉身,靈活地躲過師兄的打鬧,跑過去一把將弟弟抱了起來。


    “哎呦喂,虎子最近又重了不少。”他近日裏都在忙著學習應試的事,倒好久沒與這個弟弟親近,好在謝虎從小便放養長大的,平日裏又有嫂子陪著,並不覺得孤單——甚至沒了轉性的大哥整日裏盯著自己讀書,他最近過得不知道有多滋潤哩。


    “嫂子說,我這是身體健康,威武雄壯,”小孩兒昂了昂頭,一副鼻孔朝天的囂張氣焰,“嫂子還說了,虎子要多吃飯,多長個,還要好好習武,千萬不能像哥似的弱不禁風——”


    謝良鈺似笑非笑地看了不好意思的梅娘一眼:“合著你們倆每日在家裏,便是這樣編排我的,嗯?”


    葉審言也走上前來,笑得唯恐天下不亂:“那怎麽能叫編排,實話實說罷了吧……山堂啊,不是師兄說你……”


    “您老人家可還是別說了,”謝良鈺斜了他一眼,“那什麽嘴裏吐不出那什麽牙來。”


    “你……”


    “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虎子大聲接上,做了個鬼臉,居然還顯得很是得意,“哥怎麽連這個都不記得。”


    他又炫耀似的加了一句:“我最近有好好讀書哦!”


    葉審言:“……”


    梅娘連忙拍拍小舅子的小屁股,杏目一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這小孩兒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獨就怕他這個嫂子,見嫂子這番表情,連忙吐了吐舌頭,把腦袋埋進哥哥的胸前不說話了。


    謝良鈺簡直笑得打跌,隨著與老師一家愈發親近,而且在這個時代愈發找到歸屬感,他促狹的本性也漸漸地露了出來,近來尤其愛打趣這個嘴笨的師兄,每每見他對自己一副想罵都不知道如何罵起的樣子,心裏便暢快得很。


    沒辦法,他總不舍得對梅娘這般(主要還是打不過),便隻能撿著老實人欺負了。


    葉審言果然最後隻得長長歎了口氣,他總不能和個孩子計較,況且這事……便是他再愚笨,也知道是誰在故意使壞,隻得氣氛地瞪了謝良鈺一眼,一甩袖子,當先往後院走去。


    謝良鈺仍抱著他弟弟,笑盈盈跟在後麵,梅娘也在笑,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總這般欺負師兄,也不怕老師知道了罰你。”


    “怎會,”謝良鈺擠擠眼睛,“我這是在教他人間險惡人情世故呢,老師高興還來不及。”


    梅娘翻了翻眼睛:“得了吧,你怎麽說都有理。”


    謝良鈺揚了揚嘴角,單手抱著扭來扭去的虎子,另一隻借著袖子的遮掩,悄悄握上了梅娘的手。


    梅娘麵上一紅,便又不說話了。


    ***


    一頓飯畢,葉老把謝良鈺連同葉審言一起叫進了內室。


    謝良鈺心想著重頭戲來了,老師這顯然是有什麽話要對他說,這般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一定是大事!


    莫非……


    他的心思不禁轉到了這爺孫倆的身份上:一開始他拜葉老為師的時候,一方麵是感覺對方知識淵博,正適合做自己的導師,另一方麵……那時他就覺得,這老爺子的身份絕不簡單。


    謝良鈺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走過的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他無端穿越到這個世界,沒有什麽身份,更沒有什麽背景,原身給他留下的都是爛攤子,若想以後一路走得好,不費心謀算怎麽行?


    葉審言祖孫倆出身不凡,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安平那樣的小地方,但這樣的機會自然是一定要抓住的。


    那之後,謝良鈺便乖巧地再未打探過什麽,對方想讓他知道的時候,他自然會知道,不然,就隻是徒惹人家不快罷了。


    如今,老師這麽鄭重其事的……再加上前幾日提到的“返鄉”,難道是要在身份上麵對他坦誠?


    謝良鈺心下快速思索著,麵上卻不露出半點來,隻笑眯眯地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問道:“老師,昨日便讓師兄去尋我,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倒沒什麽的,”葉老慢悠悠地啜了口手中的茶,看了葉審言一眼,“隻是有些事要囑咐你,接下來要進京了,你作為我的弟子,若仍是一概不知,難免怕惹出些禍事來。”


    謝良鈺不自覺坐直了身子。


    葉老瞧他一眼,捋須笑道:“你莫做出如此表情了,你又不是言兒……敢說跟隨老夫這些年來,對我等的身份從沒有一絲猜測嗎?”


    葉審言一愣,不明白戰火怎麽就又燒到了自己身上來:“爺爺……”


    謝良鈺眨眨眼:“老師,這話從何說起。”


    “豎子,”葉老搖搖頭,“不見兔子不撒鷹——我問你,當今朝局,你可清楚?”


    謝良鈺心下一動,斟酌著道:“不敢說清楚,不過是與同窗們相談時稍有耳聞罷了——當今天子子嗣眾多,又……非春秋鼎盛之年,京中的局勢,似是有些亂。”


    葉老問他的是朝局,他卻答上了後宮,謝良鈺心裏頭也有些緊張,他定定地望著老師漸漸有些失去笑容的眼睛,放在身側的手悄悄握起了拳頭。


    葉老也看著自己這個沒有教授多久,卻算是最得意的學生——年輕人豐神俊朗,目光看起來很是清澈,若不明真相的人,恐怕還真要將他當成個一心許國的迂腐書生,卻不知道他心裏藏了多少七彎八拐的花花腸子。


    自己還什麽都沒說,他竟就能聽出自己的言下之意,直言……奪嫡之爭,且言語間並不如何尊敬避諱。這算什麽?表達對師長的信任?還是……表忠心?


    他沉沉地看著謝良鈺,良久才道:“繼續說。”


    謝良鈺咽了口唾沫,這感覺,簡直就像他前世賺到第一桶金時,去見天使投資人陳述公司規劃一般。


    ……不過那時候若失敗了頂多拉不到投資,他這時候若上了不知道哪條船,萬一再……那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留得一條命在。


    “咳……眾所周知,如今理當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非先皇後所出的三皇子莫屬。”謝良鈺嗓子有些發幹,葉老如此這般,再加上他的姓氏……很難不讓人想到他們與“那個”葉家的關係上去——他從前並非從未如此猜測過,隻是那樣一步登天的猜想太過驚世駭俗,他一直都沒敢確定下來。


    此時這樣看,最不可能的,倒還真有可能是真相了。


    謝良鈺這樣想著,又不著痕跡地將三皇子的雄才偉略名聲高潔吹捧了一番,然後又道:“可惜,天子不知何故,似乎對皇三子極是不喜……”


    “山堂!”


    一直在旁聽著的葉審言猛地站起來,驚駭地朝謝良鈺道:“住嘴,你在說什麽——大膽!”


    他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


    謝良鈺苦笑了一下:“師兄,此間沒有外人,我不過對同門師長一抒胸中所想,便勿如此較真了。”


    “可、可你……”葉審言結結巴巴道,“怎可如此妄議天家尊諱!”


    謝良鈺歎了口氣。


    不管是什麽關係,可對於葉審言這樣極為正統的讀書人來說,君為臣綱,恐怕對那姓周的一家子的事,便是想一想都覺得冒犯。


    可他們若真是定國將軍家的人,便天生是卷進了奪嫡之爭中,若是抱持著這樣連參與都不敢的心態,未來還不被人家吃得骨頭都不剩?


    他們葉家允文允武,功高蓋主,不論哪一頭都不可能不讓天家感到威脅,皇帝指不定有多忌憚他們,不然也不至於那般疏遠他們葉家所出的皇子。


    哪個皇帝能是好東西,那可都是看你示弱便往死裏欺負的主!


    可真是……


    迂腐到讓人歎息的地步。


    相比起孫子來,葉老倒是沉穩許多,他喝止了激動的葉審言,沉聲道:“不必管他,你說便是。”


    他讓說,謝良鈺便繼續說了。


    反正他一個穿越而來的現代人,在自己所生的時代,都能算是個天生的反骨,想讓他對人間權力生出些什麽發自內心的尊敬畏懼,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出老師對自己方才的迴答並未動怒,心下也放心了許多,說話間愈發流暢起來。


    不妨再大膽一點。


    “三皇子殿下在民間素有清名,傳說為人也寬和,禮賢下士,皇上不喜歡他,一來無非是政見不和,二來,也未必沒有葉長安將軍和葉家的關係在。”


    葉審言:“……”


    怎麽辦,好想說話,可感覺再開口爺爺就要生氣了!


    “哦?”葉老慢慢道,“你也認為,葉家誤國?”


    “當然不,”謝良鈺斷言道,“大齊延續至今,葉家功不可沒——但為帝者考慮的不止這些,定國將軍掌著百萬雄兵,葉家在文壇也素有領袖之力,江南的書院年年往朝中輸送人才——大齊的文脈武脈盡皆與這家族有關,老師,如果是您,難道不會心生忌憚嗎?”


    葉老:“……”


    他沉默著,一時又像是老了幾歲。


    “前些年將軍卸任,可緊接著倭患便起,又不得不起用……偌大的當朝竟找不出一個可替代出兵者,況時候也著實湊巧,聖上會不會懷疑將軍擁兵自重……這很難說。”


    “他沒有……!”


    謝良鈺迴頭看了驚怒的葉審言一眼,沒有理會他。


    “因此三皇子勝在母家強盛,卻也失愛於此,元後所出一子一女,聖上對公主殿下卻寵愛有加,但若我所料不錯,公主怕也難逃和親之運……”


    屋中靜了一靜。


    謝良鈺觀瞧那兩人的臉色,心想自己是不是嚇得狠了,便喝茶潤了潤喉,生硬地將話題移開到了其他皇子身上。


    “除三皇子之外,眼下娣位最有力的競爭者,無非是貴妃所出的大皇子——陛下向來偏寵,貴妃勳貴出身,家中空有貴名,卻無實權,又富得流油……陛下表麵上偏愛他們,未嚐不是因為控製得宜,又能得到好處的緣故。”


    他這一番言論出來,在這個時代簡直堪稱大逆不道,謝良鈺一直緊緊盯著老師握茶杯的那隻手,想著對方若什麽時候忍不住拿杯子扔他,到底是躲開好……還是站在原地,為自己的狂悖之言受了那一擊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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