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 殿試。


    晏殊是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的,外麵天還是漆黑漆黑的,她就要開始收拾儀容,做好進宮的準備。


    早朝八點開始,女皇一般六點半起來, 收拾吃飯,然後就去上朝,基本上開一個多小時的大會, 就能散朝。


    等散朝之後, 女皇才會正式招見她們, 也就是說,最起碼要等到九點的時候。


    “不用起這麽早吧?我去看榜的時候都沒起過這麽早。”她念叨著穿衣裳, 不小心驚醒了衛如切。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要起來幫她更衣, 她手疾眼快把他按下去,兩隻手塞進被子裏,小心淹好被角。


    “好好睡覺,時間還早著呢,今日為妻也許要下午的時候才能迴來, 你若餓了就先吃, 不必等我, 好了,再睡一會兒吧。”


    衛如切迷迷糊糊的也沒聽清楚啥,就聽她說讓他再睡一會, 還以為她起夜呢,沒太在意,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她挑了件稍微正式的衣裳,去和住的不遠的許邯匯合,然後就被下人領著去見同時間早起的周清。


    後者正在用早飯,穿的是十分正式的朝服,還沒等她倆問好,就大手一揮皺眉說到:“你們兩個穿的是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苛待你們似的,帶她們下去換一身。”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一點都不假,人要想好看呀,衣服必須得貴,還得好看。


    許邯這樣幹巴瘦的人,被一身金絲繡的青衣襯的臉色十分有光澤,整個人都有精氣神了。


    更別說長相本就在女人中拔間的晏殊,穿著一身湖藍蘇秀鳶鳥啼花袍,簡直恍若仙人,尊貴的不知凡幾。


    這股仙氣的映襯下,並沒有讓她整個人顯得虛,反而湖藍這種顏色,趁的她持重了些。


    她也不肖做什麽動作,更不用努力擺弄眉眼,隻是照平常行事,便已是渾然天成的氣勢,連周清這樣一輩子見過無數才女俊男的,都要稱讚一聲善。


    “不愧是我孫女,快來用早膳,一會兒咱們就要出發了。”


    晏殊坐在桌子上,剛端起碗,就沒來由的打了個哈欠,眼裏全是淚水,那股謫仙般的靈氣完全消失殆盡。


    周清迴頭看了眼她,“現在就困成這樣,若是以後入朝為官,月月如此,年年如此,豈不是要困死了?”


    “年年如此?!”她這句話,讓晏殊更加清醒,瞪著雙大眼,裏麵全都是難以接受。


    她本以為周清今天是因為要叫她倆,所以起的早了點,沒想到日日都要這樣起早,換作是她的話,可堅持不了這麽久。


    “不然你以為呢?早朝辰時過半開始,做臣子的,起碼要早起一個時辰,卯時就要做準備,然後乘馬車到東門,下去步行到勤政殿外廣場,等待陛下的召見。”


    這行程路線晏殊聽的明明白白,但一想到冬春秋冬夏都是如此,還可能遭受雨打風吹下大雪,還要跪在冰涼的大堂上,渾身的骨頭就都疼了的很。


    “那有沒有不用上早朝的官呀?”


    周清斜昵她一眼,“你怎會有這般憊懶的想法?不用上朝的官多得是,那都是地方官,遠離上京可不是個好選擇,別人陰你的時候都沒法反擊。”


    從前她是不會說這些的,不過自打上次那件事,和她沉寂的這些年中,周清也想明白了,想說什麽說什麽,不拘束自己。


    旁邊許邯聽的也是一悚,都不敢抬頭了,隻顧著吃,然而周清並沒有放過她。


    “郯雁也真是的,明明就很看好你,還不來見,做作的很,你呀且放寬心別緊張,陛下是個很寬厚的人,問你什麽實話實說便好。”


    晏殊看著一邊喝粥一遍碎碎念的祖母,恍然間看到了些爺爺的影子,不,這是一位比爺爺跟睿智的老人。


    現在周清所做的,好似是在閑話家常,可晏殊卻知道,父母愛之深,為其計之深遠,這是周清覺得許邯是個人才,現在提攜許邯,為她以後鋪路。


    這樣的好意,她怎麽忍心拒絕,“聽說姨這幾天都很忙才沒來,她身為祭酒,不適合在考完試前見士子,不然遭殃的可是許邯。”


    她這麽一說,桌上氣氛稍霽,用完早膳後三人便一同啟程。


    當然,是要分三輛馬車分路行進的,若是同出同進,難免會讓那些無事生非的人詬病,周清倒不在乎,但卻怕影響到晏殊的前程。


    周清私下和晏殊說過,她一直很擔心禦王在路上搞事,讓她務必要小心,誰成想一路進了宮門,也沒有任何事發生。


    晏殊摸不到頭腦,總覺這次周清的提醒,和禦王沒有動作之間有著某種變量,總之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是好事。


    新皇今□□會結束的格外早,大臣們退居大殿兩邊沒走,她們可是這場殿試的觀眾。


    眾人抓鬮打亂順序入場,進場答辯不說姓名,隻論才高。


    這項製度最初的期望,是不看成績,而看殿上考教,增加公平性,同時進一步篩查是否有人名不副實蒙混過關。


    然而近些年來,考中前三百的士子都要留畫像,以便進宮時分辨身份,女皇有翻閱的權利,所以她是可以提前知道長相的,這項製度就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晏殊和許邯分開,被夾在中間位置,她雙袖遮臉躬身前行,隻留下一雙眼睛看路,這是入場必備的姿勢。


    她眼神不著痕跡的四處瞟,很好奇真正的皇宮是什麽樣的,整個大殿果真沒讓她失望,最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凰坐旁邊。


    那斂眸站著個讓她印象極為深刻的人,曾經出現在蘇珺衙門裏的捕快!她是什麽人?


    晏殊不由自主的泄出幾分驚訝,見那捕快正要看向她,感覺側眼看向旁邊,不看不打緊,一看是真嚇了她一跳。


    新皇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她,如果她沒感應錯應該是這樣的,且新皇與捕快長的七分相似,她現在要是還不明白兩人的關係,那就是真的傻了。


    “拜!”禮官高喊一聲,士子們之前就演習過,現在自然知道這就是讓她們跪的信號了。


    三百人齊刷刷的跪下高聲頌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還沒完,首次麵聖不需要三叩九拜,但頭一定是要磕的。


    晏殊看著被前麵人踩過數遍的地麵,雖沒多少塵土,但多少有點心裏障礙,一擺袖子鋪上,才虛虛磕了個頭。


    接下來的提問時間才叫折磨,其它人需躬身傾聽,隻有被問到的人才可以直起腰板迴答,且第一人答完就要走去三百人最末尾,而第二人站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站直沒兩下,就要起來挪地方,在對在場學子們都是個不小的考驗。


    連續問了幾十個人,晏殊悄悄打了兩個哈欠才清醒過來,心煩的聲音又在她耳邊漸漸清晰。


    “台下士子,朕問你一個問題,若現在有人當堂謀反,意圖刺殺,你該如何應對?”


    上來就這麽驚悚的問題,晏殊連眨兩下眼睛,她剛才沒仔細聽,之前的問題也這麽尖銳嗎?


    沒等她想明白,被問話的那個士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有些慌亂的大喊著:“草民不敢!草民不敢!陛下饒命啊!”


    得,嚇傻了一個……


    不用新皇說話,她身邊的女官就自然而然地招手,讓人把那個士子架下去。


    “哐當!”一身銳器落地的聲音,格外的響亮,還沒等晏殊抻脖看清那是個啥,周圍的人就唿啦啦跪了一片,她也隻好隨著跪下。


    “才問你一句話,就慌亂成這樣,現在的刺客都這麽沒水平?”新皇渾不在意,招招手,讓那些人把她壓在堂上,準備現在就審。


    晏殊周圍的人頭低的更低,好像恐怕沾邊似的,如果現在地上有個縫隙,估計她們都能直接縮小鑽進去。


    “說說吧,為什麽混進士子中刺殺朕,這麽有才華就這麽作踐自己?”


    全國上下舉人海了,能考前三百的,那無疑是很有才華的人,這樣的人一點心裏素質都沒有的就過來刺殺?長腦子的人都能感覺到這裏麵有事。


    “……”


    女皇問話半天沒人迴答,架著人的侍衛扒拉了兩下人,然後迴稟道:“陛下,昏過去了。”


    一時之間,在場的氣氛更加安靜,落針可聞,新皇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拖下去打入天牢,命人嚴加看管,清醒之後好好審明情況,剩下的人繼續。”


    晏殊感歎了一句她真是好魄力,都這樣了,還要繼續殿試,這女皇的心性有點不一般啊。


    正出神呢,她左麵的人就轉了個身走下去,晏殊趕緊上前邁了一步,恭恭敬敬的再行一次大禮。


    “底下的士子,抬起頭來看看。”


    對於新皇的謎之要求,晏殊隻能照做,站直之後把臉努力抬起來,今天晚上凰坐上那人看的清楚。


    “曆屆探花皆俊美非凡,朕瞧你這模樣正合適,好了,換下一個人吧。”


    “???”


    晏殊差點沒控製住自己的表情,停了兩秒,才一言難盡的轉身退後。


    作者有話要說:女皇不是看顏,女皇是很坑,她坑人屬性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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