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是這樣的。


    他不否認之前那樁貪汙案有他的推波助瀾,但他也絕對自信自己出手的隱蔽。那是剛好送到手上的機會,沒有那一起事件,他原本還站不到這麽高。


    他為這一天準備了太久,直到自己都覺得萬無一失,以他的年紀,還有憑實力得來的顯赫政績,每一樣每一點,都無從挑剔。


    隻要再堅持幾秒,他就可以宣讀上衣口袋裏的那篇任職感言。那一聲不疾不徐的暫停,即使早就消聲於當時的會場,依然能讓此刻的他在黑暗裏一陣悚然。


    揭露他的那個人是他從未見過的,可以說在他掌握的眾多候選人資料中沒有留下絲毫的印象。但這也恰恰說明,誰都有可能成為幕後的主使者,然而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看守人走過來瞟了他一眼,孫誌沒有動,他需要安靜,需要好好想想。


    那時會場裏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注視,卻感覺總被一道捕捉不到的視線盯住,讓他脊背莫名發冷。


    從表象看,最有可能的做這種事的,就是與他同期參選的官員。然而隨即又被他否決。孫誌是謹慎的,這一點,從他這個年紀已能爬上高位便可看出,他不可能讓自己犯這樣的錯誤。


    事前的諸多準備並非徒有其表,更何況在那樁貪汙案之後,真正能有實力與他一爭的人屈指可數,任何一個對手,他都不敢輕忽。


    他也不是沒有懷疑,是自己親生父親下了暗絆。甚至在紀檢人員將他請下台之前,有那麽幾秒,他的眼神不受控製地朝孫父那邊看去,孫父是平靜的,隻在感覺到他的注視時,眼神摻雜了些波瀾。如果是自己父親呢?政治上的風詭雲譎他見過太多,畢竟位置就那麽一個,不到塵埃落定之前,說穿了,一切就都是殘酷的洗禮。


    但他人現在就在隔壁,說這是障眼法,實在不必要自毀政途,做到這種程度的犧牲,孫家一進就進來兩個,無論如何,老爺子那邊是過不去的……


    也不排除是孫家那些死對頭在其中搞鬼。


    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老人看到新聞時的表情,孫誌不禁將雙手插進發根,又忽然抬頭縮緊了瞳孔,揪緊頭皮的手緩緩放開了對自己的桎梏。


    記憶裏,有一個人的眼神適時出現,像一道閃電炸開在他腦海裏。難以言喻地解消了他身上所有被當獵物一樣盯住的煩躁。


    誰會有這樣的注視?誰會用這樣熟悉的打擊手段?誰會這樣拿捏得準時機?一直以來,又是誰最盼著這個機會?如果說,這一次事件矛頭是直指他們兩個人,那麽,最恨他們兩人,又能以局外人身份令他們都不設防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孫誌眼裏一片yin翳,他死死地咬住唇,心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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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算怎麽做?”齊鬱坐在孫澈對麵的沙發上,麵前放著溫度剛剛好的綠茶。


    “以不變應萬變。”孫澈撥了撥桌上的綠色盆景,這是某次開車路過花市的時候買的,在一眾鮮花當中,隻有橢圓形葉子的盆景並不打眼,隻是鮮鮮綠綠的,看著有些可人,當時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連價錢都沒問就把盆景帶了迴來。每日澆澆水曬曬太陽,想不到幾個月之後,居然長出了嫩綠的新葉。


    齊鬱靜靜地看著他,陽光從他背後照進來,身前卻是一片yin影。


    “我們這樣會不會太被動了?”他端起綠茶,淡淡的香味散在唇齒間。


    “你是說關係被公開的事情?”孫澈拿著旁邊的小水壺給盆景澆了些水,水珠在陽光的照she下粹然而又生動,偶爾晃動一下,順著凹進去的葉子滑落下來,滴到土裏。


    齊鬱看著他的動作,沒有正麵的迴答他的問題,他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這時候公開對誰都不好。”


    孫澈放下水壺,忽然抬起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是不是很想撇清我們之間的關係?”


    “為什麽怎麽說?”齊鬱並沒有被他的問話嚇到,但驚訝是難免的。“以我們兩人的情況,這件事要是真的公開了,我才應該是那個擔心被拋棄的人吧?”


    “不,不是的。”孫澈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慢慢在他麵前蹲下來,抓著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我才是擔心的那一個。”有人說過,得不到的總是好的,駐留身邊的往往讓人輕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對著齊鬱越久,他越是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難掌握。


    就像是盆景上的水珠一樣,流光溢彩卻怎麽也留不住。


    孫澈微微沉默了一下,“或許這段時間會有些麻煩,可日子久了,風頭總會過去,我本來就沒有打算長久地隱瞞,這一次雖然時機不怎麽好,但也算給人打了一劑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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