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居然是有盡頭的?……每樣東西都有盡頭……就好像,聚散也有盡頭……”八歲的孩子,拿著藍色封皮的童話書,站在母親的房間門口,眉頭皺成一團,比哭出來還難看。


    chuáng頭擺著一張白色的硬殼紙,在清晨冷調的光線下,映出三個淺色娟秀的字:我走了。


    沒有抬頭,沒有署名,任誰來推門都會看到,這樣無聲無息的宣告。


    藍色的封皮在手上捏了再捏,直到硬硬的紙團再也不肯妥協,孩子將童話書緊緊抱在懷裏,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那一樣東西可以依靠。


    清早光腳站在地板上,腳底竄上一鼓令人戰栗的冷意。


    小孩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倔qiáng地堅持著,媽媽說,男孩子是不能輕易哭的。


    隻要小澈乖,小澈聽話,她一定會迴來的。


    媽媽不會騙人,更不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一個小孩子世界裏的翻天覆地在別人眼裏會是什麽?家裏依然會有很多人來來往往,每天早上,他還是坐著父親的車去上學,還是冷眼望著另一個人拿著書本追著父親問個不停。路過馬路上,每天還是有這麽多行人,一撥又一撥,麵無表情地走著。


    沒有人會為一個孩子停下腳步。


    母親走了,撇下所有人,無聲無息地走了,就像她從沒存在過。


    再不會有人在他挑食的時候皺著眉給他夾青菜,也不會有人坐在chuáng頭給他講故事,空dàngdàng的房間裏,隻剩下他一個人,夜晚變得越來越長了,睡了很久很久,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還是暗沉沉的。


    大廳裏那盞掛鍾轉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依然每天緊緊抱著那本童話書。


    即使挨了巴掌,被人冷眼瞧著,也絕不放開。


    他堅信,媽媽,會迴來的。


    小孩翻遍了母親房間裏的每一個抽屜,甚至把chuáng單被褥枕頭都拆開,也包括自己房間,翻遍每一本童話書,除了抖落出一地的書簽,沒有任何母親留給他的痕跡。


    一遍遍地翻著所有的讀過的畫冊書籍,看到有一點點可疑的劃線跟折線都要仔細停留。母親留下的線索,他願意和她講過的福爾摩斯一樣,一點點地翻找下去。


    也許,她隻是在跟他捉迷藏,隻要他找到了,她就會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整整131本她買給他的書,他花掉兩個星期,卻什麽都找不出來。


    父親讓人把母親房裏的東西都收拾到雜物間了,連那些童話書也一並扔了進去,他隻能抱著唯一的一本站在房間的門口,父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了,仿佛他也隻是母親遺留下的垃圾,總有一天也會和所有的東西一樣被扔進黑黑的雜物間,再也出不來了。


    小小的孩子顫了顫,抱著書跑進了自己的房間,跳上chuáng緊緊蒙住被子。


    媽媽會迴來的,會迴來保護他的,不會讓他待在黑漆漆的雜物間裏。


    那時候,孩子總以為無休止的等待和期盼已是所有噩夢的全部。


    又過了幾個chun夏秋冬,孩子漸漸長大了一些。


    卻依然願意相信,母親總有一天會迴來接他。


    就像是固執的孩子執著地守著一個夢。


    她在的時候,每晚會給他一杯牛奶,她說,這樣會睡得安穩,他現在依然在喝,卻還是害怕夜晚。半夜所有人都睡下,隻有他沒有睡覺的意識,實在是不睡不行了,他就會溜去她曾經的房間。


    即使空dàngdàng的房間,沒有了一丁點母親在的痕跡,可依然能讓他心安。


    他的母親,他其實很想知道,離去的前一晚,她是以怎樣的姿態入眠,是什麽樣的姿勢,才能讓她走的這麽坦然,這麽決絕。


    睡在這張chuáng上,他才能靠不停地猜想,稍微眯眼那麽兩三個小時。


    那天晚上,他正試到一種背對著門,整個人拱成一團的姿勢。房門忽然被打開,撲鼻的酒氣蓋在孩子的臉上。


    黑暗中形成的輪廓讓他陡然坐起,“父親!”


    父親直勾勾盯著他,那雙眼睛,在黑夜裏閃爍著他從不熟知的危險。


    “父親?”孩子不確定地去碰那個身影,換做平時,他不會如此頻繁喊出這個稱唿,正因為他知道,父親的心裏沒有他,他的渴望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經變成了飛灰。


    他是孫家的少爺,從懂事的那天起,就學會了驕傲。


    “滾開!誰是你父親?”踉蹌地打掉那隻不太堅實的手臂,男人低吼出聲。下一秒,又將小孩整個右手都反扭進巴掌心。


    “你那是什麽眼神?你再用那個眼神看我試試?”


    突然的一擊迫使孩子怪異地半跪在chuáng上,清透眼睛裏寫滿了男人給予的屈ru與憤怒,卻也緊抿著嘴,不肯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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