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現,混沌淵的上空靈氣翻湧,青衣修士端坐在靈氣漩渦中央,白發被風吹得飛舞,顯露出冰冷的眉眼。


    身為修真界萬年難得一遇的單係冰靈根天才,顧韞的修煉之路一直順風順水,可偏偏是在飛升這一件事上遇到了麻煩。


    按照正常的修煉速度,顧韞千年前就可以飛升,可他卻遲遲沒能迎來自己的飛升雷劫,沒有雷劫打開上界的接引通道,顧韞便隻能一直滯留下界。


    顧韞想了很多法子,三百年前才機緣巧合下從神機一族的口中得知,他六欲缺失,不受上界承認。


    人生來就有七情六欲,顧韞隻有七情,沒有六欲。


    佛家將六欲分為色-欲、形貌欲、威儀姿態欲、言語音聲欲、細滑欲、人想欲,六欲總結來說就是就是凡人口中的“情-欲”。


    顧韞出生就被遺棄,無父無母,是天法宗宗主在山門下撿迴來的,收做關門弟子,本想傳授他天法宗法門,顧韞卻機緣巧合之下開啟了宗門某位前輩的傳承,開始修習無情道。


    顧韞確實非常適合修習無情道,十二歲築基,二十歲結丹,四十歲結嬰,百歲化神,天賦冠絕古今,成為當下修真界最年輕的大乘修士。


    顧韞之名威震三界,已經成為傳奇,本以為他會一直高歌猛進,等到大乘圓滿直接飛升上界,誰知道顧韞竟然在大乘圓滿卡了一千年。


    顧韞修無情道,性子極冷也極傲,修煉千載沒有道侶,更沒有什麽至交好友,唯有宗主能跟他說上兩句話。


    他不信什麽六欲缺失,無情道法修無情,情-欲於他本就是該舍棄的東西,他斷不會為了飛升而去補全什麽勞什子情-欲。


    何況修煉一途逆天而行,他走了這麽多年,也不差最後再逆一次天,上界不讓他飛升,他偏要飛升,這才有了開始一幕。


    顧韞花了百年時間,尋找到靈氣充裕之地,又布下層層陣法,試圖不依靠雷劫打開上界的飛升通道,今日就是他準備飛升的時刻。


    等到靈氣濃鬱到一定程度,顧韞雙手結印,一道光柱從顧韞腳下的陣法衝上天際,霎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震蕩而出的勁風將混沌淵的草木摧毀幹淨。


    顧韞站在這亂象中央,眼底古井無波,動作從容不迫。一切都按照他預想的進行著,隻等時間到了,飛升通道就會被衝開。


    顧韞耐心的等待著時機到來,眼看著上空出現一股奇異的波動,龐大的靈氣透過縫隙傾瀉下來,通往上界的通道就要打開。


    忽然,數道閃電自天邊浮現,厚重的烏雲翻滾著朝著顧韞頭頂湧來,其中蘊含著恐怖的氣息。


    許久不見的雷劫竟然在這個關頭出現!


    顧韞臉色一變,抬手一道靈力打出,卻在和雷光碰撞的瞬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這是一間寬大的臥室,黑白兩色的裝潢顯得有些壓抑,房間裏沒有亮燈,窗口被厚重的窗簾遮著,隻能模糊辨認出房間內的情況。


    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超大床,上麵鋪著灰色的床品,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趴在床邊,頭埋進蓬鬆的被子裏,似乎是睡過去了。


    在青年的腳邊散落著幾個啤酒罐,有殘存的酒液從灌口流出來,為這整潔的房間平添幾分頹廢。


    ……


    顧韞感覺自己的意識沉睡了一百年那麽久,身體沉重的像沒有修煉過的凡人,並且伴隨著陌生的疲憊感從四肢傳來,沒想到這次竟然傷的這麽重。


    顧韞動了動手指,撐著床沿坐起身來,目光自然而然的打量起四周,隻一眼,顧韞就判斷出這絕非他熟悉的任何地方,難道他受傷之後被什麽人帶了迴去?


    顧韞的仇家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因為性子太冷,他沒少得罪人,以前礙於他的修為,這些人不敢做什麽,眼下他受了傷,或許有的人就按捺不住了。


    顧韞眼底劃過一絲冷光,最好不是他預想的這種情況,否則他會讓那人後悔來到這世上。


    眼下之際是先確定自己身體到底怎麽樣了,醒來之時顧韞曾粗略感受了一下經脈,幾乎沒感受到靈力的存在,本以為是受傷太重的緣故,等到顧韞閉上眼又感受了一次,發現不僅是經脈,連他的丹田也一絲靈力都沒有,身體變的像是從未修煉過的凡人一樣。


    這是怎麽迴事?


    正在顧韞思索之際,房門毫無預兆的被人推開了,顧韞神識強大到十裏之內收入眼中,第一次有人走到這麽近了他才發覺,這讓他對自己的現狀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不太妙的感覺……


    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口,光線太暗,顧韞看不清他的模樣,隻是感覺身形有幾分熟悉,應該是自己以前見過的人,顧韞一時想不起是誰。


    男人很快走進房間,鞋子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些微的摩擦聲,從顧韞身邊走過的時候他的目光沒有在顧韞身上停頓一秒,就好像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這種徹徹底底的忽視,讓顧韞越發疑惑,在他的印象中還沒有敢無視自己的人。


    男人走到衣櫃麵前,拖出一個箱子,然後將掛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取出來放進去,顧韞注意到男人手中的以及男人身上穿的衣服,都跟修真界的不一樣,也並非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地方的風俗。


    奇怪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顧韞還沒有理清頭緒,男人已經提著箱子準備離開了,這是顧韞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斷沒有放走的可能。


    “站住。”


    聲音冷淡的不含絲毫情緒,和顧韞這個人一樣。


    男人果然停了下來,卻不是顧韞以為的被他威勢所震,而是詫異於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顧韞竟然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男人抬手打開了房間的燈,轉過身來看著顧韞。顧韞眼睛適應了黑暗,突然被亮光刺激,條件反射的抬手遮擋,數息之後才拿開。


    當男人那張臉出現在顧韞麵前,一直麵無表情的顧韞竟然露出了驚愕的模樣。


    “珩息,你怎麽在這裏?”


    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他唯一的弟子段珩息,難怪他會覺得熟悉。


    顧韞一生隻和兩個人牽扯上了因果,一個是帶他迴宗門的上任掌門,是顧韞亦師亦友的存在,可惜天道無常,已經坐化了,剩下那個就是別人硬塞給他的徒弟段珩息了。


    新宗主師叔說段珩息是什麽萬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一定要他收為徒弟,顧韞被念叨的煩了,就應了下來。


    雖然成了師徒,顧韞對段珩息卻一直是放養狀態,兩人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就算如此,段珩息也不至於就把他恨上了吧。


    聽到顧韞的話,段珩息臉上浮現一抹嘲弄。


    “這是我的房間,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你的房間?你何時在別處建了洞府?”


    “你在說什麽?”段珩息隻是疑惑了一瞬,就換上了然的表情。“怎麽?欲求不滿就開始裝瘋賣傻了?”


    “……”


    顧韞發現兩人的對話根本不在一個點上,段珩息何時用過這般無禮的態度跟他說話,顧韞有幾分不悅,一時沉默了下來。


    見狀,段珩息放下行李箱,走到顧韞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顧韞。


    “顧韞,別以為你進了我段家的門,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怎麽進來的你自己心裏清楚,現在這些都是你該受的,往後日子還長著呢。”


    “什麽意思?”


    段珩息被顧韞的反應氣笑了,這個人可真是擅長裝成無辜的樣子。


    “聽保姆說這三天你都呆在我的房間裏,裝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你就這麽想被我上嗎?”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給清心寡欲的顧大佬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力,他的表情從茫然到驚愕,再到震驚,比過去一百年加起來的表情還要豐富。


    “你這是什麽反應?我說錯了嗎?你就是一個賤人,看一眼都讓我惡心,你要是實在饑-渴,不如我讓人——”


    段珩息本來還想吐出更惡毒的話語,卻在對上顧韞冰冷的眼神後頓住了。


    顧韞的眼睛很有神-韻,這是修為造就的強大自信,當他隨意瞥向你的時候,總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在這樣的眼神下,任何輕浮的言語都是一種褻瀆。


    段珩息心髒猛然一緊,氣勢不自覺弱了幾分。


    “你好自為之。”


    留下這句話,段珩息轉身離去,步伐有些淩亂,一直到下了樓還能感覺到紊亂的心跳,段珩息按住自己的胸口,臉上陰晴不定。


    他這是怎麽了,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了心動的感覺,對顧韞?這個隻會死纏爛打還厚顏無恥設計他的人?


    段珩息覺得自己多半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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