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明初曉,旭日東升,一縷縷曦光照耀著整片西城和平民區,被摧毀的木樓,大片倒塌的建築,古巷,長河盡皆沐浴在溫暖幹淨的陽光中,萬物似乎都開始蘇醒了過來。


    西城所有沒有受到妖狼襲擊的街道上,此刻都擠滿了人,擁擠程度用摩肩接踵,人頭攢動都不足以形容。這些人中有平民百姓,亦有士人商賈,他們的臉上或是茫然失措,或是悲痛欲絕,更多的是難以置信,好似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在一處街道拐角,蕭澈母子此刻也在人群中,兩人臉色蒼白憔悴,眼中掩飾不去的傷感憤怒,此時感受著初升的朝陽曦光,仿佛有種煥然重生的感覺。


    昨夜,蕭澈母子在告別林千山後,便朝著安全的西城核心區域趕來,一路上遇到了一些妖狼,有強有弱,幾番周折之後


    方才安全抵達此地。


    妖狼一族據說被命靈殿等勢力的援軍擊殺了大半,隻有少許勢力強大的妖狼得以逃脫,至於妖狼一族的王者蒼牙狼王則是在大戰林家老家主之後,倉皇而逃,據說受傷不輕,而林家老爺子也被狼王擊傷,傷勢如何卻隻有林家人知道了。


    這一戰,西城的損失慘重,許多平民百姓失去了親人家園,悲痛欲絕者甚至有人隨逝者而去。整片西城都籠罩在陰影中,很多人畏懼黑夜難以入眠,夢中盡是那日妖狼襲擊的場景。


    戰後,平民區,西城門等多處地方已經開始在緊鑼密鼓地重建,很多平民都被安置在了南城平民區亦或是命靈殿的避難營。


    蕭澈母子本來是要安置在命靈殿的避難營,但戰後,一直以來體弱多病的謝婉清因為憂思心悸過度,再加上強行施展命術,生了一場大病,於是住進了林千山的府邸。對此,林千山倒沒有覺得麻煩,反而態度十分熱情,不僅派遣了幾個侍女輪流照顧自己的母親,還請來了命靈殿的藥師前來診治,發現並無大礙,倒是十幾年來積累下來的傷病,有些棘手。


    幾日來,在蕭澈和幾名侍女的照顧下,以及一些丹藥的治療,謝婉清的身體終於好轉了起來,較之以往,美麗動人的臉上少了幾分蒼白,多了幾分紅潤。


    “澈兒,這次妖狼襲城,想必你也有許多疑惑不解,盡管去做你自己的事,無需每日都陪在母親身邊。”謝婉清半倚著身子,溫婉一笑,聲音柔和道。


    “什麽事能比得上母親重要。”蕭澈搖搖頭,繼續喂母親喝粥。直至母親睡下之後方才走離開。


    蕭澈望著頭頂蔚藍的天空,怔怔出神,許久,他感覺到自己的思緒清楚了很多。


    對於這場妖狼襲城,他心中確實有著許多想法。妖狼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發起獸潮,這其中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原因。事後,蕭澈得知西城除了平民區和西城門損失慘重以外,林家也遭遇了大量妖狼的襲擊,他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測。


    至於命靈殿的給出狼族襲城,純屬意外這般說法,蕭澈是決計不信的。想來是林家和命靈殿達成了某種協議,命靈殿才會出麵將此事壓了下來,若是讓民眾知道引起獸潮的原因出自林家,不僅會讓林家聲望和地位一落千丈,而且更會引起西城大亂,如此一來,倒不如讓民眾憤恨妖狼,反而可以避免一些麻煩。


    蕭澈心中一歎,大概想清楚了這些情況,此事與林家自然是脫不了幹係,隻是林家是否是引發此事的罪魁禍首,他就不確定。


    此前他的心中仍覺得這場獸潮有著許多疑點,如果林家是罪魁禍首,他們做了什麽為何會引火燒身,還有就是風家為何要觸動融一境強者?為了保護民眾?這一點蕭澈並不相信,或許是對風家潛意識的厭惡,他並不覺得風家是那種為平民百姓著想的家族。


    “或許其中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隱秘吧?”蕭澈兩條劍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喃喃自語道。


    ……


    獸潮平複後,很多事情都塵埃落定,民眾們不得不接受現實,逝者已矣,生者仍需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過,林家在戰鬥時沒有派隊伍支援一事卻一直被西城百姓詬病,怒罵,導致聲望大跌。好在事後林家的態度非常積極,不僅承包了修建平民區和西城門的任務,更是給受難民眾出錢治病。所謂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林家這般做法雖然沒有挽迴昔日形象,但阻止了情況繼續惡化。


    而這場獸潮,受益最多的自然非風家莫屬,他們不僅派出了大量命師支援西城,更是出動了融一境強者阻擊蒼牙狼王。大部分民眾得知此事後,對風家的評價恰好和林家相反,不吝讚美之詞,什麽危難關頭方能人心啊,風家具有世家仁愛之風之類,於是風家的聲望大大提升,連同往日那不被認可的囂張姿態都被民眾認為是大世家應有的風度。


    而在經濟上,原本和林家有生意往來的商賈大戶轉而選擇了風家,風家的坊市莊園更是人氣大漲,而這些隻是明麵上的收益,至於暗地裏風家得到了什麽就沒人知道了。


    接下來的日子,蕭澈一直待在林府養傷,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出去找人送了一封信。那是給命靈主殿的雲小意的信,心中的內容無非是那日妖狼獸潮爆發,後來又忙於照顧母親,不得不爽約之類的話,除了道歉,蕭澈也想不出要寫些什麽,隻是問候幾句便草草結尾。


    而在養傷的日子裏,蕭澈從林千山那裏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石誠迴來了,原是那幾日他在趕往北城區的路上遭到了襲擊,不得已躲在一處隱蔽之地養傷,如今傷勢好轉方才去了命師府報道。而襲擊的兇手據說實力很強,且相當謹慎,即使後來林千山在現場找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隻能確定這個地方有風係攻擊的殘留。


    石誠知道發生了獸潮,第一時間就趕到林府看望蕭澈和謝婉清,兩人說了許多話。


    “劉宏昏迷的幾日,方止果然去看過他,待的時間還不短。”石誠臉色莊重道。


    “這點我知道,那日我去命靈主殿找你之前,就是王驚濤先來找的我。”蕭澈目光平靜,臉色淡然。


    石誠聞言一愣,臉色古怪道:“王驚濤與方止有些交情,他怎麽會來跟這些事情?”


    “具體我也不清楚,想必是他知道了什麽吧。”蕭澈搖搖頭,思緒有些雜亂。


    石誠思忖了片刻,疑問道:“如此看來,劉宏昏迷之事應該和方止脫不了幹係,但方止為何要用此事來暗算你呢?你和方止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就算他害怕你會威脅到他的地位,但你已然離開了命靈殿,基本和他再無交際,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石誠說話間,蕭澈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有什麽觸動了他。


    “有一種可能,他是某人派來的,或是受人之托,要對付我。”蕭澈語氣有些肯定。


    “說不定,當日對我施下黑色鎖鏈的封印之術的不一定是長老劉渡。”蕭澈說這話時,意味深長地一笑。


    石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對於蕭澈中封印術的事情,他聽蕭澈提起過,他也曾和自己說過最懷疑的人就是劉渡。


    “不是劉渡,那是何人?”石誠臉上有些不解。


    “你別忘了方止的父親方行也是命靈殿的長老,當年我第一次覺醒的時候,在場的長老中亦有他。”蕭澈語氣篤定道,“而且我懷疑你這次遭遇襲殺和方止可能有些關係,王驚濤讓我小心方止,並沒有那麽簡單。”


    “方止?”石誠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眉頭一挑似乎想起了什麽,連道:“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了。那日考核的最後一戰,我的對手就是方止,我本不是他的對手,強行施展出‘風靈滅殺咒’後方才反敗為勝。當時,方止輸了以後還笑著和我打招唿,說是期待到了命師府後再與我一戰。現在看來這其中果然另有隱情。”


    蕭澈聞言點頭,莊重道:“話雖如此,猜測終究是猜測,沒有證據,你也奈何不了方止。不過既然了解此人的真麵目,就應該更加小心戒備。我倒還好,但你和他同處命師府,自當多留個心眼。”


    石誠聞言,拍拍胸脯道:“放心吧,同為核心弟子,我的實力和地位都不比他差,命師府中他是奈何不了我。至於那殺手,大不了我一直呆在命師府,直到月汐盛會開始。”


    蕭澈聽了石誠的話,不禁好笑,這龜縮之法,倒的確是一個保全自身的好方法。


    緊接著,兩人打開了話題,很多事都說了起來,說到了風家風雲蕩,說到了妖狼獸潮,還說到了兩個月後的月汐盛會。


    蕭澈有些感歎,不知不覺中,距離月汐盛會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他的實力雖然提升了不少,但還遠遠達不到四大宗門招收弟子的標準,更何況他還是天生廢命牌,突破啟命境的難度相當大,因此兩個月的時間,對他而言,當真是緊迫了些。


    許久不曾相見,兩人相談甚歡,時間如同指縫中的流沙悄然逝去,直至夜幕將至,石誠才急急忙忙地離開,趕迴命師府去了。


    蕭澈在林府中吃過了晚飯,喂母親喝完粥,吃了飯後甜點,就迴到自己的客房,躺在床上發起呆來。


    迴憶著往事,想著那日在他眼前死去的婦人,臨死不忘告誡他小心的命師大哥以及一個個被妖狼平民,感慨萬千。當這一切慢慢地都安定下來,西城的人和事似乎都開始迴歸到了以前的狀態,窗外的天空,月明星稀,放眼望去,看不到幾顆星星,這般夜色倒是像極了那第一次修煉《月之引》的夜晚,想著想著,蕭澈不禁有些感慨,隨即坐起身來。


    “月明皎皎,陰靈幽幽,忘吾神形,引之渡身……”蕭澈口齒清楚地念起法訣來,將窗外的一縷縷輕柔皎潔的月光引了進來,照耀在他的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幽藍光芒,一絲絲寒氣也被他吸收到了丹田內的玄月之種中。


    玄月之種輕輕地旋轉著,伴隨著一道道月光的引入,其中光芒隱隱強盛了起來,幽藍之色明亮耀眼,好似一抹璀璨的星光。玄月之種表麵銘刻著的奇異的弧形紋路愈發深刻明顯,氣息亦是有著變強的趨勢。


    蕭澈沉浸在對《月之引》的感悟中,整個人身心自在,無拘無束,即使是在獸潮平複後這麽些日子都不曾放鬆的心神此刻都變得緩和而歡愉。


    不知不覺中,蕭澈仿佛感覺到自己來到了一處神秘的地方,頭頂腳下都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放眼望去,那遠處有著一簇神秘瑰麗的星雲似乎在不斷地旋轉著,再看過去,那是一道筆直的銀白色長河,周圍散布無數星星點點,好似飛濺的水花浪點,有種攝人心魄的美麗。


    “那是銀河嗎?”神秘星空中的蕭澈看著那一掛銀河,臉上露出一抹孩子般天真的笑容,而坐在床榻之上的蕭澈,其臉上亦是有著淡淡的笑意。


    這時,在蕭澈的靈魂之海上,三頁黑紙又一次散發出了奇異獨特的光芒,一道若隱若現,神秘縹緲的人形光影漸漸浮現出來,朦朧得難以看清的臉上似乎有些驚詫,喃喃道:“這是……”


    這道光影不正是蕭澈一直唿喚的太衍陰陽訣的靈尊嘛!蕭澈自從戰金爪獠狼之時見過靈尊,之後的戰鬥中哪怕蕭澈麵臨生死危機也不曾出現,即使蕭澈不斷地用靈魂之力去與三頁黑紙溝通,卻也沒有絲毫反應。這幾乎都讓蕭澈以為那日在平民區廢墟上,他所見的靈尊是一場夢境了!但不曾想此刻這靈尊卻是自己現身了。


    蕭澈對靈尊的出現,並不知曉,此刻的他沉浸在那個神秘的星空世界中,他放眼望去,每一個方向的星空,每一片光影的閃動都是獨特的美景,讓人眼花繚亂卻又難以自拔。


    “這是?”蕭澈忽然感覺有一絲絲清爽的涼意,目光好似飛過了無盡時空,看見了一顆美麗的幽藍色星辰,星辰巨大無比,看不到它的全貌,隻能看見一些坑坑點點,凹凸不平的紋路,似山川平原,似盆地溝壑,奇妙無比,而在它的表麵有著一層淡淡的銀光,柔和美麗,神秘隱晦,卻仿佛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是月亮?哦,嚴格來說,難道是太陰星?”蕭澈目露驚喜,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投入到這個神奇的星空世界,但能見識到傳說中最神秘的太陰星辰,就足以讓他心滿意足了。


    此時,床榻之上,一縷縷輕柔皎潔,純淨到了極致的月光毫不猶豫地流入蕭澈的體內,與以往他主動吸收不同,那純淨的能量似乎沒有一絲寒冷雜質,從他的口鼻中,眉心,靈泉以及全身各處的穴道中,毛孔中湧入他的經脈,四肢,血肉,在他的丹田中,一顆幽藍色的布滿了奇異紋路的種子正在以一種飛快地速度旋轉著,增長著,不斷地吸收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純淨能量,同時有不斷釋放出厚實的玄月之力,衝向蕭澈的體內的每一處經脈,將其中的雜質一絲一縷地排除了出來。


    “這個小子,修煉《月之引》才多久,竟然已經觸摸到了月之引的第一重境界,領悟了一絲月之本源!!”三頁黑紙上的靈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歎道。


    “真是氣運深厚啊!”靈尊撇撇嘴道。這確實算得上是蕭澈福源深厚,身具大氣運,不過與他本人的天賦悟性卻也是分不開的。這些靈尊心知肚明,隻是他嘴上卻是不願意承認。


    這時,在那神秘遼闊的星空世界中,蕭澈麵對這浩瀚瑰麗的太陰之星,雙眼緊閉,輕身懸浮星空中,麵色無喜無悲,水波不驚,一縷縷銀光蔓延至他的身體,將他渲染成了一個銀色的人兒,好似入定高僧般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化境。


    許久,當窗外最後一縷純淨透明的月光湧入他的體內,他的身體發出些許輕微的顫鳴,體表的幽藍魔紋一閃而逝,蕭澈終於張開了雙眼,瞳孔空洞無光,茫然一片。那一瞬間,他的意識竟然還留在神秘的星空世界。


    “好小子,肉身已醒,意境不滅!蕭澈靈魂之海上,靈尊再一次發出驚歎之聲,這次他卻是沒有掩飾,驚得有些目瞪口呆。


    “叮!”一聲輕吟,蕭澈的瞳孔中有了色彩,無數星雲銀河在其眸中倒退,穿梭,接著一顆巨大的幽藍星辰沐浴著銀光而去,最後化為一片虛無。


    這時,蕭澈的眼眸中方才有著靈動之感,顯然是的靈魂意識迴到了這具身體之中。


    “好臭啊!”蕭澈剛迴神,就聞到了一股發酵了十天的牛糞般的味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立刻捂住了鼻子。當他發現是自己身上傳來的味道之時,整個人都呆滯了,旋即,立刻檢查了一番,卻發現這無意中,他竟然突破到了衝脈境!


    “這是什麽情況?!”蕭澈愣神了一會,緊接著就是一陣狂喜,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滄桑縹緲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過是衝上了一個小境界,就喜而忘形,現在的後輩都這般浮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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