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最大的賭坊——永樂莊,江樓月下了馬車,阮姨娘和錦棠跟在身後,有小廝滿麵熱情地過來牽馬。


    兩位明豔生輝的姑娘攜著香風迎過來,見來的是女子,拋著輕紗笑得更歡。來賭莊玩的多是男子,即便偶爾有女子,也是來將自家男人給勸走的,她們賭莊自然不大歡迎,雖是笑得熱烈,卻將路給擋嚴實了。


    “幾位是要來玩上幾把,還是來尋人的?”這賭莊外頭攬客的女子,是賭妓,個個都練就了火眼金睛,瞧上一眼便知是否富裕,打量下對江樓月頗為客氣,耐著性子問話。


    “來贖人的,莊時遇。”江樓月站在外頭,聽見賭莊裏的喧囂嘈雜聲,還有陣陣喝彩,頗感好奇。


    阿叔同她說過賭莊,一同提起的還有青樓,說這兩處是極致享樂的銷金窩。裏頭那些花樣,全都同她繪聲繪色講過,但江樓月未曾親見,忍不住將目光往裏頭飄。


    兩位賭妓一聽名字,再看江樓月時更熱情客氣了,躬身引著人往旁的側門走:“夫人這邊請。”


    莊時遇欠下的可是兩萬多兩,來贖人自然要結清賭賬,她們恨不得夾道歡迎。


    從側門進去,有小廝彎腰帶路,穿過堂室,又走過一條幽靜的長廊,小廝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門躬身做出請的動作。


    江樓月抬步跨進去,便見到兩排身體精壯的打手負手而立,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個衣衫鬆鬆垮垮,蓄著撮小胡子,正躺靠在椅子上張嘴睡覺的中年男子。


    這般看起來,十多位龍精猛虎的壯漢不像打手,倒像他的護衛似的。


    江樓月有些無語,去瞧莊姨娘:“這就是你父親?”


    莊姨娘尷尬點點頭:“是。”


    就在這一問一答的功夫,從裏間走出來一位四十出頭的精瘦男子,一雙眼格外明亮:“我是這賭坊的坊主李宿。”說完抬手指了指還在睡的莊時遇。


    有打手上前推了推,莊時遇身子一抖,跳了起來:“你們做什麽,欠了賬連覺都不讓人睡了?”


    李宿沒看莊時遇,邀江樓月和莊姨娘落座:“來贖他,銀子可帶夠了?”


    莊時遇這才看到落座的兩人,揉了揉眼,一時喜不自勝地坐到莊姨娘身邊:“秋兒贖我來了,這位是?”


    “這位是府上的夫人,若非夫人願意幫我,父親欠下這般多賭債,我無能為力。”莊姨娘捏緊手中帕子,想到同老爺忐忑提及借銀子時,被拒的尷尬和失落,偏頭偷偷瞧上夫人一眼,能主動提出幫她,還親自過來,她心頭更是感激。


    莊時遇忙不迭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原來是首輔府的當家主母,這氣質風儀果然不同凡響。”


    李宿也在打量江樓月,首輔夫人在盛京裏有不少名頭,作為坊主,首先能想到的,自然和銀子有關,首輔夫人經商有道,可是位財神。


    江樓月沒有理會莊時遇,直接拿出一方錦盒,打開來,厚厚一遝銀票:“兩萬五千兩,坊主大可當麵驗查。”


    李宿直接蓋住盒子,將其收起來:“這點還是信得過的,隻是……”說著去看莊時遇,“在你們來之前他又賭了兩把,輸掉的可不止這兩萬五千兩,還有三千。”


    “父親,你!”莊姨娘一時氣急,眼睛都紅了,兩萬兩對她來說已是難以企及的數目,這還沒耽誤多久,又滾雪球似得接連賭進去八千,這叫她日後如何償還給夫人?


    賭坊的規矩,還不上賭賬,就是今日一根手指,明日一條胳膊,她心裏雖有怨氣,可再怎麽說也是她父親,既當爹又當娘拉扯她長大的,沒辦法見死不救。


    莊時遇也自覺羞愧,衝著女兒和江樓月咧嘴苦笑兩聲:“我沒指望她能來贖我,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準備死前好歹過足賭癮,也算不得虧。”


    江樓月蹙眉,她出門就帶了這盒子銀票,再多一兩都沒有,便去看李宿:“稍後我會安排人將剩下的三千兩送過來。”


    李宿轉動著拇指上一塊玉石扳指,揮了揮手,那些打手便將莊時遇圍了起來。


    莊姨娘一時緊張地捏緊帕子,不知所措。


    江樓月氣定神閑地喝上一口茶,隻聲音沉了幾分:“不知坊主何意?莫不是擔心我兩萬五千兩都送來了,卻要賴那三千兩?”


    “夫人哪裏的話。”李宿擺手,“您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信得過,隻不過賭坊有賭坊的規矩,賬不兩清,人不可放走,且按照時辰,現在該取他一根手指了。”


    莊姨娘掩嘴輕唿:“好不講理,銀子都給你們送來了,怎還要取手指?”


    李宿笑了笑:“賭坊沒有道理,隻有規矩。”


    這擺明了是要搞事情啊,江樓月不懼,隻想知道他到底有什麽意圖:“直說吧,怎樣才能放人。”


    李宿拱了下手:“夫人是個爽快人,三千兩不算多,不過兩把賭局便能贏迴來,賭債抵消。”


    莊時遇揪了下胡子,憤然道:“說來說去,還是逼著我賭,愈陷愈深,你休想,我是不會再賭了!”


    李宿清瘦,笑起來兩頰無肉,頗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眼睛瞧著的是江樓月:“不知夫人要不要試上一試,贏三千兩其實很簡單,賬務兩清後,人立馬就放。”


    他是坊主,要做的是將踏入賭坊的人榨幹,不論男女,隻論有沒有資本。


    莊時遇氣得想一把揪住李宿,被打手死死摁住,隻能跳著腳急道:“夫人,您千萬別著了他的道,他這是想誘著你陷進去啊!”


    江樓月瞧著李宿眼裏一閃而過的精光,點了點頭:“可以試試,不過要換身裝束,別損了我的名聲。”


    “夫人!”


    “千萬別啊!”


    莊姨娘和莊時遇驚慌喊出聲,江樓月不在意地笑笑,給了個撫慰的眼神。


    這李宿認定她是肥羊,想宰上一刀,那可就挑錯人了,既然非要將臉伸過來,她不介意狠狠打上一巴掌。


    賭她雖未有嚐試,但聽阿叔說過,每個賭坊都有專善此道的人坐莊,就拿最普遍的骰子來說,賭坊的人必定是能搖會聽甚至還有懂撥骰的,故而來賭坊的人,大多十賭九輸。


    她雖不會搖骰但是會聽啊,妖在五感上比人族不知要強多少倍,若玩骰子,別說是猜大小了,她能清清楚楚聽出來是幾點,李宿想耍手段坑她,那不是小胳膊硬往上湊非要掰過大腿嗎?


    江樓月根本就不在怕的,甚至還有點興奮,那麽多人沉迷此道,一定很有意思。


    換上男裝,進了賭坊,江樓月發現內有乾坤,上上下下有好幾層,骰子、四門方寶、牌九、鬥雞賽馬等應有盡有,每層都是人聲鼎沸,擠得裏三層外三層,一眼看過去,各個滿麵紅光,贏了的歡唿,輸了的咒罵,還有一大群看著熱鬧時不時喝彩歡唿的。


    莊姨娘縮在江樓月身後,局促不安:“此事都怪我,沒明確好數目便貿然來贖人,害慘了您。”


    莊時遇耷拉著頭,感激之餘,更多的還是過意不去,人好心來幫他,卻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您是好人,這恩情我記下了,接下來還是我賭,不論輸贏都應記在我賬上。”


    相比較兩人不容樂觀的沉重,江樓月就輕鬆多了,隻目光輕掃,看那些人是怎麽玩的。


    李宿親自陪在身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小子誰啊,有坊主作陪,莫不是個賭技精湛的?”


    “坊主是要親自開賭嗎?多少年沒見他露過手了,好歹也是盛京賭坊的三聖手之一,必然精彩。”


    “看著麵生,應當不是賭技好,而是身份尊貴,坊主才作陪。”


    聽著這些議論,江樓月去瞧李宿,三聖手之一?聽起來還挺厲害的。


    李宿迴了個笑臉:“您放心,絕對公平,玩什麽您隨意,想坐誰的莊,就坐誰的莊。”


    江樓月點頭,坐誰的莊都無甚區別,抬手隨意指向最近那桌:“就玩這個。”


    “骰子很簡單,押大小便好。”李宿特意壓低聲音解釋一句,同時隱晦地朝莊家比了個細微手勢,“能不能抵消三千兩,將人完整帶走,全憑您的手氣了,都說新手三把火,不難。”


    骰子入盅,莊家快速搖晃,骰子聲聲清脆,很快‘啪’,骰盅拍在了桌麵上,圍著的人紛紛下注。


    莊時遇急得不行,在一旁搶話:“剛上手當然不難,你們莊家不都是先給點甜頭,好叫人陷進去欲罷不能嗎?”說著又去勸江樓月,“賬是我欠下的,我來賭。”


    “押大。”江樓月不欲多言,拿著從李宿那借來的三百兩,盡數押了上去。


    三百兩一甩手就扔了上去,引起一陣嘩然。


    “這小子怕不是個新手,這般隨意就拋出去了。”


    “又是個有錢的主,人家買個開心,輸贏不在意。”


    “那我押小。”


    “開——”莊家一聲輕喝,骰盅被打開,所有人都瞧過去。


    四、四、六,的確是大。


    隻一局,贏了兩千兩,江樓月漫不經心收攏銀票。


    李宿笑意加深:“我說新手三把火吧,你看,贏了,要不要繼續來兩把?”


    “來你爺爺……唔。”莊時遇又氣又急,忙想拉住江樓月,卻被李宿的人捂住嘴。


    莊姨娘慌得沒了任何主張,暗恨自己連累了夫人。


    ‘啪’,骰盅再次拍在桌上。


    周遭嘈雜哄亂,骰子飛速撞擊的聲音,在江樓月耳中清晰而緩慢:“繼續,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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