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範錚的視線越過身邊的護衛,向身後望去,黑盔黑甲黑騎,正是姍姍來遲的都城禁衛軍。


    其實也不能算慢。都城禁衛軍下設五個營,前四營分別對應東南西北四個主城區,每營建製二十小隊。每日酉時之前,四營換防。


    這批刺客顯然有備而來,早已探查清楚了禁衛軍的換防規律,埋伏已久。


    想到這裏,一絲厲色從眼神中一閃而過,範錚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死去的車夫。


    “何人在都城造次!”為首的人馬蹄未至,先聲奪人。


    範錚看清當先那人,苦笑著叫道:“羅隊長,是小弟範錚啊!”


    羅永長聽到範錚熟悉的聲音,翻身下馬,當即看見了被護衛包圍的範錚。


    羅永長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廊橋下飄灑的血跡和衣著不同的屍體,當看到那貫穿車夫屍體的弩箭上的尾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這分明就是一枝軍用精鐵弩箭!


    如此強勁的刺客,苧蘿鏢局的人僅僅付出了一名車夫的性命,甚至還格殺了幾名刺客,“苧蘿世家”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羅永長收斂神色,古怪的看著範錚,意味深長地說道:“範公子,兩次刺殺都是為了你,你這條命看來很是值錢啊~”


    範錚先是尷尬的笑笑,忽而嚴肅的說道:“羅隊長,這次的刺殺,你們禁衛軍怕是難辭其咎啊。”


    “範公子,此話何意?”羅永長沒聽懂範錚這沒來由的正經。


    這次的刺客,和上次是同一批!”範錚不急不慢的迴答。


    “什麽?和上次是同一批?”羅永長麵色大變,上次刺客在子修手中脫逃,他們樂得以這個理由推卸,甚至沒進行小規模排查,這次刺客再次現身,還如此大張旗鼓,無疑將成為這幾個月內都城甚至會稽郡最駭人聽聞的消息。


    現今幾年,大陸格局動蕩,國家戰爭更是成了家常便飯之事。天越公國與天吳公國的戰爭,也已綿延五年之久。


    在此境況之下,天越公國內倒是難得的安定團結,連占山為王的山賊和霸水為生的水匪都似乎懂了槍口一致對外的道理,都安安穩穩的蟄伏著。像這次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行刺的襲殺事件,已是許久沒有事了。


    在都城重地,居然有人能調集如此多人手殺人,這已經觸及了王室統治的底線。


    尋起責任來,禁衛軍怕是首當其衝,而羅永長身為當事人,辦事不利,已是犯了瀆職之罪,怕是逃脫不得幹係了。


    瞧著羅永長麵色上陰晴變幻,範錚嘴角微微一咧,詭異的笑笑,這老實人,已然是自己跳進了範錚剛設下的圈套。


    “羅兄若怕因此擔責,”範錚對羅永長的稱唿悄悄改變,“小弟倒有一法。”


    羅永長正愁憂著天越公國軍法中對瀆職一項的定責,聽到範錚這一句,不由自主就問道:“兄弟有何高見,愚兄好生聽著。”


    “羅兄大可把這幾具屍體領走,就說是兄長的小隊合力擊殺的。小弟斷不會出來拆台。”範錚裝作誠懇的支招給他。羅永長一聽,倒確實可行,以自己這一小隊的兵力,雖讓刺客逃跑,但擊殺幾個,實屬不易。沒準因為這番舉動,自己和手下這隊軍士,還能有所犒賞。


    “如此,那就多謝兄弟了。”羅永長雙手抱拳,對著範錚感謝的說道。


    範錚腆著臉的受了羅永長一禮,借此一舉,他剛好可以隱藏起自己的麾下實力。


    羅永長向範錚告退之後,留下一隊軍士看管屍體,便返迴禁衛軍大營調集人手前來運屍。


    “公子,眼下是去軒轅世家赴宴,還是打道迴府?”南波溫看了範錚一眼,問道。


    “自己是去赴宴,眼下是在都城,他軒轅世家還能生吞了我嗎!”範錚想也不想就迴答。


    範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帶著九個手下,就那麽一路走去了軒轅府邸。


    軒轅世家府邸,如今的右相府,坐落在都城北城區,看不到王宮,離繁華的街市也有一段距離,所以比較安靜。


    這條冷清的大街上,少有尋常商鋪和民居,據是一些鐵匠鋪和鍛造鋪。


    據說幾百年前,軒轅世家的第一代家主,在隨越王南征北戰,正是鐵匠出身。為宅邸選址於此,倒也不失其本心。


    範錚一路在大街上經過,倒是也看見了熟人,上次覺醒時認識的石誌堅,他家的鍛造鋪,正是在這條街上,不過看那敗落的店門,想必在這條競爭激烈的大街上沒撈到多少生意。


    範錚來到軒轅世家的府邸之前,門外早已候著位小廝,恭敬的佝著身子,引著範錚進去。


    範錚一路往裏走,隻見庭院雖然寬闊,卻無料想中的花木假山這等精致,反倒是有一個小型的校場,和一個演武堂。


    一路上見到的仆人,見到範錚也都不卑不亢,斂聲靜氣的站在一旁,縱然是那些個使喚丫頭和姑婆子,也顯的很有精氣神,大有行伍氣息。


    麵對此情此景,範錚心中難免有些疑慮,如此率直坦蕩的祖傳家庭作風,不像會做出會派人刺殺自己的行徑。


    範錚淡然處之的樣子,落在下人們眼中,他們也不免對這位範公子產生好奇。


    軒轅世家出身軍伍出身,府中下人,哪怕是女子,也經過軍伍式的調教。尋常人進到軒轅府,因為這裏的氣氛,難免會心慌拘謹,不敢多言。瞧慣了那些個婦孺皆知的官老爺和將軍們在府中畏畏縮縮的樣子,再一對比範錚此刻的表現,自然是高下立判。


    但範錚可不是尋常人,兩世為人的他,和這個時代輕商重農的思想不盡相同。自己身在苧蘿鏢局這樣一個半商半軍的大家庭,又何曾輸於這軒轅世家。再者,氣氛如何拘謹壓抑,對範錚強大的靈魂,又能造成幾分壓製。


    小廝把範錚引入內院,示意範錚前往正廳,就止步不前了。


    範錚想著父親定是等急了,低頭加快步伐,向正廳走去。


    前方的走廊也傳來一陣急促又清脆的腳步聲,範錚聽著腳步,聞著傳來的幽香,抬頭看去。隻見一位眉如遠黛,麵容姣好的婦人正走向自己。


    “伯母好,範錚在此告罪,延誤許久。”範錚恭敬的致禮。


    來人正是軒轅霸天的夫人,軒轅刀和軒轅浪的生母,如今的軒轅世家主母,李雁安!


    萬不可看她是個女子,就斷然小瞧她的手段。


    這位主母家中本無背景,原是天越公國北部的一個小氏族,當年她嫁於已是偏將的軒轅霸天,在會稽郡也是惹出了許多非議。眾人都好奇這個小氏族是通過什麽手段,才攀上軒轅世家這條高枝的。


    但直到後來,本為庶子的軒轅霸天繼承軒轅世家家主之位,官職漸高時,眾人才發現,心直口快的軒轅霸天能走到這一步,必定少不了他背後這位女子的功勞。


    李雁安亦迴以微笑:“快去用膳吧,再不去,你父親和軒轅伯父,可就要怪罪你了。”


    範錚聞言,微笑著點點頭,並未急於解釋遲到的原因。李氏蓮步輕移,再前麵帶路,範錚跟在她後麵,穿過迴廊,,就到了內院的正廳。


    範錚一眼就看見了範仁微怒的臉龐,以自己父親的脾性,幾乎就要發作了……


    “錚兒,你可算來了,早聽說你修煉起來廢寢忘食,果然如此啊。”一個洪亮的聲音先開了腔。


    範錚看去,正是坐在範仁右側,身著一身寬鬆練功袍的軒轅霸天笑嗬嗬的說道。


    “伯父,是小侄怠慢了。”範錚琢磨著現在還不宜攤牌,依舊恭敬作揖。


    “因為我一個人,大家到此時尚未用膳,真的是小侄我的不對。”範錚掃了一眼桌上,隻有些瓜果茶水,看來確實在等他。


    軒轅霸天站起身來:“不急不急,在伯父家,吃飯前有個規矩。”


    “哦?規矩?”範錚一臉疑惑。


    軒轅霸天解釋道:“軒轅世家行伍出身,初代家主立下規矩,每晚用膳之前,年輕一輩必須比試切磋,以表示對自身的警示。錚兒,你也不算外人,切磋是免不了了。”


    “啊!”範錚差點就嚷嚷出來了,這算什麽個破規矩,萬一出了什麽意外,把臉打腫了、牙打掉了、手打折了,還怎麽吃飯用膳。況且小爺剛剛才挨了刺殺,哪有力氣來打架。


    看著範錚滿臉的不情願,範仁臉色就沉了下來,訓斥道:“讓你去,你就去。”


    軒轅霸天瞧著大眼瞪小眼的範仁父子,過來搭著範錚的肩膀,說道:“你爸當年常來我家賴飯吃,吃了我不少拳頭,這是巴不得你今日給他找迴場子呢,怎麽能讓你跑了。”


    “開玩笑,我何曾挨過你打…你也不好受好嗎…明明就是…輸贏參半嗎!”範仁聽得軒轅霸天的調笑,老臉一紅,似是不服氣的爭辯道。


    範錚以前可沒聽說過這些,不過今日,看著父親略微出醜的樣子,怕是確有其事了,看來父親和軒轅霸天的關係,遠比他所了解的緊密,不知不覺,範錚已經漸漸地排除了軒轅世家派人來刺殺自己的可能性。


    三人說笑著,來到了先前的小型校場。校場內,一個青年,一個少女正自顧自操練著。


    “範錚哥哥!”少女聽到腳步,轉過身來,驚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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