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覺得自己現在聽出來了一件事,就是唐導口口聲聲稱程忠為“先生”,明顯不是一句客套說法。他覺得這裏的“先生”稱唿不象是簡單頭銜,唐導明顯是以“先生”稱程忠為老師的意思。


    他一邊忽然插嘴打斷唐、程兩人的對話,心裏頭還一邊想著:


    “聽說這年頭人們把老師都用濫了,有點文化的人寧可被人喊先生,也不願意隨隨便便被人喊成老師,我看現在肯定就是這麽迴事。”


    聽他這麽一開口,李若男、唐導和程忠等三人的注意力,便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楚慎這邊。


    見這三人的注意力明顯都移了過來,楚慎發表觀點時姿態益發洋洋得意了:


    “食材與調料火候的分量比例是基本功,的確不太好把握,可想精通哪種基本功會很容易呢?我看這算是廚師需要終身磨練的技藝之一,但連這點基本功都覺得難辦的人,又有什麽資格當廚師?自已在家隨便做幾道菜是一迴事,但想當職業廚師,跟自家做菜完全不是一迴事,更別好意思說什麽最厲害啦!”


    李若男越聽楚慎的話,臉上的崇拜神情便越是明顯。唐導臉上的表情則相當怪異,看起來分明是預料到某些危機即將降臨,但自己卻可在這危機中取得利益,所以一臉“又愛又怕”的感覺。


    聽楚慎說話的全過程,程忠都眉頭微皺,一臉“略有所思”的表情。等楚慎說完一席話,他的臉色較之前已陰沉了不少。


    但他仍然先向楚慎一拱手,然後才細聲細氣地問了一句:


    “小夥子,照你這麽說來,我程忠豈不是沒資格當美食家了?”


    楚慎聞言便趕緊搖搖頭:


    “我仰慕程忠先生的大名好久了,我可從來沒說程忠先生你沒資格當美食家。我這人口齒不太好,我剛才那話的意思,是說程忠先生你肯定有資格當美食家。”


    聽楚慎這麽一說,程忠先生的臉色才顯得沒那麽陰沉。可楚慎的話卻沒說完,他根本沒注意程忠臉上表情的變化,而是繼續自顧自感歎著:


    “我以前認為程忠先生我的偶像,認為先生你既懂做又會吃,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偉大廚師。可剛才聽先生一句話,我覺得先生你的廚藝其實也就那麽迴事。所以我現在終於明白,原來懂吃和懂做完全是兩迴事啊。”


    聽楚慎這麽一說,程忠先生原本已舒展開的表情,馬上又僵硬了起來。


    感歎到這裏,楚慎才注意到程忠的臉色越來越陰暗。他這才查覺自己的話顯得有些傷人,所以趕緊補充了兩句:


    “當然啦,如果先生剛才隻是隨口一說,說的時候根本沒過腦子,那等於我楚慎之前這些話也沒過腦子。如果我真說錯了什麽,我馬上向程忠先生道歉!”


    楚慎說這番話的態度顯得相當誠懇。他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素來都這般心裏起了意後便想說就說。每個熟悉他的人,都喜歡他這般“耿直”的作派。


    可程忠先生與楚慎不過是初次見麵,直到楚慎自道姓名以後,程忠才第一迴弄明白楚慎的姓名。兩人目前頂多算是初識,自然不可能稱為“熟悉”。


    所以一聽楚慎這番話,程忠先生馬上發火了,因為他以為楚慎是在故意挖苦他。可他又覺得楚慎不過是個小人物,他覺得自己身為國際名人,沒必要與“這小人物”一般見識,便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掉頭就走。


    對方這舉動裏蘊藏的火藥味,楚慎自然能感受得到。他感到自己很無辜,所以向仍留在他身邊的其餘兩人,即李若男和唐導問了一句“我說錯話了是吧?”


    作為楚慎的親近人,李若男自然是軟語安慰著楚慎,說了些“忠言逆耳”之類的勸解話。


    唐導的態度顯得有些怪異。他並沒開口責怪楚慎得罪程忠先生,隻是簡單交待了兩句,便請楚慎與李若男走向拍攝現場內某處。


    在唐導的指引下,楚慎與李若男來到一處看台旁邊。這座看台高出地麵一米左右,整個看台占地將近五十平方米。


    看台上分左右兩側,擺放著兩套爐灶,鍋碗瓢盆等也一應俱全。


    而在兩個灶台之間,是一個斜斜向上的階梯式展示台,上邊擺放著花樣各異的種種食材。市麵常見的幾十種食材及調料都可在其中找到。


    程忠先生此刻就站在看台旁。唐導一領著楚李兩人來到看台邊上,便隨口令兩人上台去,然後一個人湊到程忠先生那邊。


    唐導一番好說歹說以後,程忠先生才陰沉著臉,與唐導一起往楚慎和李若男這邊走了過來。


    “程忠先生是我們節目的老行家啦,自然用不著聽我多廢話。但楚先生卻還是頭一迴來我們節目,所以我不得不多廢話幾句,請程忠先生別多介意啊。”


    聽唐導這麽一說,程忠先生便“嗯”了一聲。從他此刻的表現看來,他明顯沒把楚慎這種“小人物”看在眼裏。


    李若男一見如此情形,便趕緊用懇求的目光看向楚慎。明顯是在懇求楚慎“別太在意程忠先生的態度”。楚慎迴以淡淡一笑,同時輕輕拍了拍李若男的頭。


    他這動作裏蘊藏的暗示,自是“放心,我不會這麽小心”,李若男自然也能感受得到。


    唐導接下來所說的話,都與這次拍攝過程有關。他隻花了簡單的幾句話,便讓楚慎弄清楚這次節目的宗旨。


    等唐導一住嘴,楚慎便向對方提問:


    “你說盡量用低成本的食材來製作好吃的東西?說白了就是盡量把家常菜弄得更好吃沒錯吧?”


    唐導和李若男兩人聞言後都不住點頭。程忠先生則麵無表情地看著別處,給旁人一種他“身在心不在”的感覺。因為他不打算與楚慎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但出於禮節,又不好不聽楚慎的話,所以就成了這副德行。


    見自己的理解沒錯,楚慎便“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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