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三娘子氣乎乎地衝進凝芝閣,大唿小叫的,’倒是將正在細心察看賬本的二姨娘給嚇了一大跳。


    “三姐兒,這是怎麽了?”她放下手裏的賬本,關切地看著三娘子,問道“是誰欺負你了不成?”


    三娘子臉色發青,恨恨地坐下來,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方才泄憤似的說道:“那個陳佳貴也實在太過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找了個好婆家似的,到處宣揚說她的嫁妝如何了得,還說我終究不過是姨娘生的,死也不會有她那樣的風光!”


    二姨娘不由皺起了眉頭。


    對於大娘子的婆家,說不羨慕嫉妒那是假的,但她畢竟也是有幾分頭腦的人,知道那種皇親國戚的家庭不是什麽平靜和諧的地方,不是三娘子這種女子能夠待的,倒也不曾真的衝昏了頭腦做出什麽不智的事來。


    然而三娘子的一番話卻觸動了她的痛處。


    正如三娘子所言,她畢竟隻是個妾室,一個姨娘而已,三娘子也終究隻是個庶女,將來是不可能找到比大娘子更好的婚配的。雖然這是事實,可也用不著大肆宣揚出來給自己母女臉上抹黑吧?更何況大娘子的嫁妝到頭來仍然需要自己去布置,一百二十台的嫁妝本就很令人肉痛了,結果還不討好,被人如此奚落,她再是寬廣的心胸也禁不住這樣的折騰!


    更何況她本就不是什麽心胸開闊之人。


    當下,她的眼神就陰沉了幾分。


    三娘子卻還茫然不知,罵罵咧咧說了一通之後,便又拉著二姨娘的手撤起了嬌,說道:“姨娘,你可不能任由別人這麽編排我們!陳佳貴不是以她的嫁妝為傲嗎?她的嫁妝不是也要由姨娘來打點嗎?姨娘你就好好收拾收拾她,讓她狠狠地出個醜,好讓我報了這一箭之仇!”


    二姨娘心中一動,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小手說道:“你這孩子,怎的這麽沉不住氣?她囂張狂傲又能有多少時候?左右不過是個快要嫁人的女兒,等她走了以後,你便是家裏的老大,還用得著跟她較真兒麽?”


    嘴裏安慰著,她心中卻不停謀劃著。


    在嫁妝上動手腳,她倒是想,卻沒那個膽子。陳啟郡有多重視這門親事她心裏有數,若是因此得罪了陳啟郡和侯府,那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但卻不代表不能借此生點兒事出來,就算不能整倒大夫人母女,讓她們丟下臉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三娘子卻沒有二姨娘這樣的城府,見她不答應為自己出氣,當下就噘高了嘴唇,愈發氣悶起來。


    好吧,就算姨娘不肯為自己做主,她自己也可以出手給大娘子一個好看不是?總歸不能讓那人落了自己的麵子還逍遙自在!


    拿定了主意,她一跺腳,恨恨地說道:“我才不管以後如何。以後再怎麽風光,現在我卻是忍不下這口氣!姨娘不幫我就算了,我自己會討迴公道的!”


    說完,轉身就走。


    二姨娘愣了一下,剛想要叫住她,但轉念一想,卻又放棄了。


    或許讓她自己去鬧一場也沒什麽不好。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就算出了什麽事,追究起來,用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打發過去了,陳啟郡還能真跟一個小女孩計較不成?有些事,她做起來倒是比自己要方便得多。


    想到這裏,她轉身便對身邊的芫huā說道:“去把錢媽媽叫來。”


    芫huā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在後院裏找到錢媽媽,告訴她二姨娘召喚的事情,錢媽媽就匆匆趕往正房。芫huā看了看四周,腳步一轉,便拐向了一旁的角門。


    以去繡坊拿絹子的名義出了門,她緩緩走過流芳亭下,隻見一個負責灑掃的小丫鬟正在勞作著。她稍微頓了一下腳步,但隨即便繼續向前走去,走過那小丫鬟身邊的時候,略微一停。


    那小丫鬟便急忙上前見禮。


    她點了點頭,賞臉跟那小丫鬟說了幾句閑話,便又繼續向前走去。


    到了晚上,九娘子迴到西跨院兒,洗過臉後,便躺到炕上閉目養神。


    香茹見四下無人,便上前向她匯報了下午得到的信兒,九娘子隻是閉目聽著,似乎已經睡著了。


    但當香茹說完之後,她卻睜開了眼睛,微微一笑道:“果然她還是忍不住了。你繼續盯著那邊,不管二姨娘有些什麽動作,一律要報告我知道,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將二姨娘的行動掌握在我們手裏。


    香茹應了一聲,神情卻有些緊張,看了看九娘子,欲言又止。


    九娘子自然不會忽視她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你有什麽話說麽?”


    她麵上的神情有些掙紮,但最終還是擔憂的念頭占了上風,忍不住問道:“姑娘這麽做一一一一一究竟想幹什麽?“九娘子坐起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媽,緩緩說道:“其實今年你的年齡已經到了,可以放出去了,我卻沒有放你走,你心裏可曾怨我?”


    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香茹不由一愣,隨即心中警鈴大作,不由為自己的多管閑事後悔不迭。


    九娘子的心機和手段,她這幾年不已經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嗎?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去探聽她真正的打算?萬一九娘子以為她生了異心,想要對付她,那可怎生是好?


    她如今就要到了出府的年紀,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了紕漏,功虧一簣的話,豈不是冤死?!


    當下她便一身的冷汗,背脊上涼颼颼的“撲通,一聲跪下惶然道:“奴婢不敢!奴婢隻知道忠心耿耿侍候姑娘,能夠多陪伴姑娘一陣那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敢、也不會埋怨姑娘!”


    九娘子微微一笑,似乎沒看到她的緊張,淡淡說道:“其實現在就放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一來,你畢竟跟了我那麽久,很多事情也隻有你最知我的心意,我是真的不舍得這麽快就讓你走。二來,你現在出去,不過是個庶出的姑娘身邊的丫鬟,再體麵也是有限。如果這次我能夠成功,將來你再出去的時候可就身份非同一般了,別人也不敢對你輕視,你也好風光、體麵地出嫁,不是更好麽?這樣,也不枉我們主仆一場了。”


    香茹聽她的語氣,似乎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不由心頭一鬆。


    但隨即又是一緊,想到她話裏的意思,難道她竟是想被腦子裏的想法嚇得渾身激靈靈一顫,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家姑娘太過膽大妄為了。但隨即又一想,以九娘子的本事,說不定這事兒還真有那麽一線希望,倒也並不一定就真的是不自量力。


    頓時,她的心中矛盾至極,既想要九娘子夢想成真,自己將來也能夠風光體麵,又怕九娘子計劃失敗,連累自己怕是屍骨無存。


    九娘子冷眼旁觀著,自然不會不知道她內心的想法。隻是如今箭已在弦,容不得任何人抽身後退。香茹知道的事情太多,她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放她出去,更容不得她半路退縮。


    為了現在,她已經準備了太久。從六歲來到正院兒開始,她便一直在為今天謀劃…著,好不容易才在陳家的各個角落埋伏下自己的釘子,又碰上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若是不趁著這次機會下手,還不知要等多久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她等不起!


    好在香茹雖然有一瞬間的動搖,但畢竟是個聰明人,而且很清楚九娘子的手段,立刻便沉下心神,穩定了情緒,平靜地說道:“奴婢多謝姑娘關懷。奴婢的身家前程都是姑娘賜予的,為了姑娘,奴婢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雖然聲調仍有些顫抖,但她的內心已經穩如磐石。


    現在她已經完完全全打上了九娘子的烙印,就算想要背叛也不可能了。況且,以九娘子的本事,就算自己背叛怕是也動不了她的根本,而隻要不能把她徹底打死,想要對付一個身為下人的自己實在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九娘子滿意一笑,緩緩說道:“起來吧。你也不必什麽赴湯蹈火的,跟了我這麽久,你幾時見過我做沒把握的事?隻要穩住心神,這事也就是十拿九穩的。”


    聽了這話,香茹不由自主便鬆了口氣。


    這邊鎮住了香茹,九娘子的腳步並沒有絲毫停滯。


    大娘子很快便聽說了三娘子去向二姨娘鬧的事情,不過卻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對三娘子,她從來就沒有看在眼裏過,總覺得不過是個庶女而已,就算是二姨娘的女兒又如何?二姨娘本身就身份低微,一個小小的妾室,終究是鬥不過自己的娘親的,又何必在乎?


    不得不說,大娘子在某些時候,確實要比她的生母還要透徹幾分。


    其實大夫人身為正室,又有娘家做後台,二姨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強過了她去,又何必在乎那麽多?倒是她自己看不開,反而放下了正室的權威,平白讓二姨娘占了上風。


    不過若不是如此,又怎會給九娘子有可乘之機?


    但大娘子不在乎,並不代表大夫人不在乎。她一直都憤恨於二姨娘奪去了原本該屬於她的權柄,如今竟然聽到三娘子又想要在大娘子的嫁妝上動手腳,自然不能等閑視之。她趕緊派人加緊了對二姨娘母女的監視,隻要她們一有什麽不軌的舉動,她立刻就要讓她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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