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紅磚砌成的教堂門邊, 並沒有急著進去。


    教堂的門緊閉著,有一大群動物推推搡搡堵在門口。


    在眾目睽睽之下開門潛入, 即便有“靈感屏障”, 動物們看不到他們, 也會為自動打開的門感到疑慮。


    所以, 兩人不打算自己開門, 而是想跟在動物後麵搭順風車。


    “咯咯咯”


    “咯咯咯咯”


    一群母雞扇動翅膀,帶著腥臊味的羽毛散落一地。


    它們此起彼伏的嗷叫著, 打破了教堂靜謐嚴肅的氛圍,使之混亂成菜市場, 嘰嘰喳喳吵得人耳朵疼。


    這群母雞被鐵鏈鎖成一隊,由兩排穿著黑色教士服的巨熊押送著它們穿過教堂拱門, 往禮拜堂的方向搖擺而去。


    等最後一隻母雞被鎖鏈扯動, 搖搖晃晃地邁入拱門, 餘幼楓和尼古拉連忙跟在它後麵, 成功潛入教堂內部。


    巨熊教士們牽著鎖鏈, 把這群不著寸縷的母雞送入禮拜堂,它們用熊掌招唿母雞,好容易把它們安頓在座位上,用巴掌摁著使它們不能跳起來啄熊。


    母雞各自有了座位, 還咯咯鳴叫左右挪著尾巴。餘幼楓和尼古拉則躲在了一根刻有浮雕的立柱陰影裏, 仰頭觀察教堂的環境。


    禮拜堂內庭富麗典雅, 金光閃爍的圓形穹頂綴滿水晶吊燈, 將乳白色的殿堂照成了輝煌的明黃色。


    燈火通明的穹頂下方, 是一扇扇刻畫著宗教故事的玻璃高窗。


    上百種不同顏色的彩繪玻璃拚成了一幅百獸圖,一隻隻動物虔誠地捧著蔬果魚肉,朝穹頂中央的神明祭祀禮拜。


    在禮拜堂最前方,祭壇上佇立著一尊聖像,和穹頂中央的神明長相神似。


    兩人立時明白,那尊聖像便是動物們禮拜的獸神。


    獸神像巍峨壯觀,比那些巨熊還要高聳龐大,帶給人難以唿吸的壓迫感。


    然而,獸神本身的長相非常古怪。它有著鹿角、牛首、貓眼、鵝翅全身由不同動物的部件拚湊成,整一個四不像怪物。


    餘幼楓凝視著獸神的聖像,總感覺那雙貓瞳銳利逼人,好似活過來一般。


    他垂下雙眸,不願意繼續與那雙詭異的眼睛對視,轉而用“語言通曉”的能力,竊聽起那群母雞的喊叫


    “咕咕打打打”


    “餓腿疼吃的,找吃的”


    “熊吃跑快跑怎跑不了”


    “這哪我家呢”


    幾十隻母雞喊著不一樣的方言,它們大多前言不搭後語,思維一片混亂。


    它們和城市裏衣冠楚楚的動物們不同,赤身裸體地露著身子,站在公熊麵前毫無羞恥之心。


    餘幼楓略一想,認出了它們是來自荒野的野雞,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它們會被押送到教堂,還專門派了一群熊管照它們。


    思考間,一隻穿著神父袍的熊貓走到祭壇前,展開一份撒有金粉的帛書,用莊重肅穆的聲音念起了帛書上的文字。


    餘幼楓極力忽略掉幾十隻母雞喋喋不休地嘮叨,仔細傾聽神父的發言。


    熊貓神父緩緩道出了佶屈聱牙的聖言,叫餘幼楓聽得無比艱難。


    不過他一邊聽一邊在心裏琢磨意思,翻譯後發現這其實是一件挺接地氣的事。


    熊貓發言的大概意思,就是前不久的禽流感病死了一群雞,嚴重影響了百獸城的雞蛋生產鏈,使城內的相關產業岌岌可危。


    母雞們的死使城裏的雞蛋不夠吃,病雞下出的劣質雞蛋使居民們的幸福指數極具下降,不利於百獸城的和諧發展。


    為了提升子民們的幸福指數,教士們遵從神的啟示,去荒野感化了一批野雞。


    現在它們把這群渴慕神明教誨的野雞帶入禮拜堂,希望它們能在接下來的儀式中受到主的蒙召,開啟靈智成為高等智慧雞,為居民們健康的優質雞蛋。


    餘幼楓從頭聽到尾,對熊貓顛倒黑白的口才非常不齒。


    能把盯上了母雞屁股裏的蛋說的這麽神聖,這位神父真是個熊才。


    熊貓神父讀完帛書,開始虔誠讚美獸神。


    它焚燒起儀式用的香膏,和其他教士一起念誦禱詞。


    香膏冒出濃烈的香氣,香味彌散到空氣中,讓坐在前排的母雞們紛紛打起噴嚏。


    餘幼楓也聞到了香味,掩鼻覺得香膏的氣息有點嗆。


    煙霧嫋嫋,餘幼楓眼睛一花,似乎看見神像的眼睛動了一下。


    很快他就發現這不是他的錯覺,神像的眼睛真的發出了光芒。在柔光的普照下,野雞們的體型開始膨脹,眼睛裏也慢慢流露出人性的光芒,逐漸有了智慧。


    隨著野雞們靈智大開,餘幼楓的思維逐漸滯澀,甚至思考起來有了忘詞的跡象。


    這種光芒對動物們來說是寶物,對人類來講卻是再惡毒不過的毒藥。


    光芒剛一出現,餘幼楓就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


    趁語言能力還在,他立馬用心靈通話聯係了尼古拉“我有認知定位盒,可以留在這裏觀察情況,你先走”


    尼古拉也察覺了光芒對身體的影響,他不來虛偽客氣那一套,不等餘幼楓說完,他就動身離開了教堂,行動速度比餘幼楓預想的還快。


    一分鍾後,“心靈通話”傳來訊息,尼古拉跑到了禮拜堂頂部的屋頂。


    他表示這裏不受光芒的輻射影響,出現意外隨時可以支援,餘幼楓便安下心,繼續觀察神像對母雞身軀乃至靈智的改變。


    尼古拉離開後,神像貓一般的眼瞳依舊在散發光芒,籠罩著教士,母雞,以及躲藏在立柱後麵的餘幼楓。


    母雞們越來越聰明,餘幼楓的思維越來越遲鈍。


    他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後頸、脊背也長出猿人一般的毛,不過這些毛發長得稀疏,長到一定程度就漸漸停止生長,不足以在寒冷的天氣抵禦嚴冬。


    餘幼楓運轉著遲緩的思緒,他眼睛盯著神像、母雞,卻時刻做好用靈感激發右手掌心裏1型認知定位盒的準備。


    當這場儀式接近尾聲,神像的光芒黯淡下去時,餘幼楓感到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立刻激發了1型認知定位盒,重置了自己的認知,使他的狀態恢複到了剛進噩夢時的樣子。


    1型認知定位盒的效果立竿見影,他幾乎停滯的思維再次流暢起來,有種說不出的絲滑感,讓他感覺十分暢快。


    思維恢複,餘幼楓對這個時機把握的無比滿意,再過幾秒,過度扭曲的認知就會觸發2型認知定位盒的預先設定,自動重置他的認知。


    神像最後亮了幾秒,給予沐浴在光芒下的信徒最後一點靈光。


    母雞們頃刻有了智慧,它們和吃了蘋果的亞當夏娃一樣,有了羞恥之心。


    它們羞澀地用翅膀捂著身子,紅著臉小聲咕咕叫著。


    教士們經驗豐富,早給它們準備了遮蓋軀體的衣裙,就放在它們的翅膀邊。


    母雞們度過了最初的羞澀後,很容易找到了適合它們的黑白方格裙。


    它們低下頭,把黑白裙往雞頸上套。


    公熊教士們集體背過粗壯的身軀,一個個正義凜然目不斜視,讓女士們能夠放心換衣服。


    換好衣裙,母雞們把鎖住它們的腳鏈解開。如今它們有了智慧,這對它們來說並不難。


    有了智慧,獲得了自由,母雞們興奮不已,紛紛當場下起了蛋。


    神光不禁給了它們智慧,也給了它們驚人的繁殖能力。它們每隻雞下了十幾隻蛋,加起來竟有一千多隻,圓滾滾滑溜溜的雞蛋滾了一地。


    在熊貓神父的帶領下,教士們輕車熟路地把雞蛋收拾好,劃拉起來歸攏在一處。


    接著,公熊們帶領一隻隻穿著黑白格子的母雞離開禮拜堂,把女士們送進巴士,示意浣熊司機將它們載往辦事處,給它們登記身份證明。


    載滿母雞的巴士遠去,教堂的鍾樓傳來肅穆神聖的鍾聲。


    尼古拉潛伏在屋頂上,不時用“心靈通話”傳達教士們的動向,尋找出手的時機,餘幼楓也觀察著神像,將他剛才看到的內容複述了一遍,一起商討計策。


    剛才神像的異常變化,讓他們確認了夢魘胚胎的真身。


    兩人一致認為,動手的時間宜早不宜遲。


    耐心等待巴士駛遠,餘幼楓使用了兩支靈感補充劑,恢複了一些靈感,為接下來的戰鬥做好準備。


    靈感恢複完畢,餘幼楓立刻用靈感屏障包裹了巨型神像,暫時困住了它。


    神像覺察不對勁,立刻扇動起翅膀,它由石頭雕琢的身軀活化開來,變成了一頭有血有肉怪物。


    神像比餘幼楓過去遇到的夢魘胚胎難對付許多,它轉眼突破了靈感屏障,一頭撞破穹頂,試圖飛往碧藍廣袤的天空,逃竄到其他地方再迴來報仇。


    劇烈的衝擊震碎了窗欞的彩繪玻璃,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彩虹雨。


    踏著淩亂的玻璃碎片,尼古拉從窗口一躍而下,他就地取材,把隕落的紅磚凝練成一條紅色的石鏈,用這根鎖鏈纏住了神像的翅膀,利用下墜的力量把它從穹頂拖了下來。


    餘幼楓配合他一起捆住了神像,接著將靈感注入石柱,剝奪了夢魘胚胎對它的控製權,將鎖鏈纏在了四根石柱上麵,讓它在短時間內動彈不得。


    兩人抓住夢魘胚胎受製的短暫時間,也不整那些花裏胡哨的方法,直接用大量靈感破壞了神像的因子結構,使其化為最原始的噩夢因子,逐漸消融在夢境之中。


    夢魘胚胎銷毀死亡,噩夢也隨之破碎。


    確認夢魘胚胎沒有死灰複燃的可能,兩人紛紛脫離夢境,結束了這場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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