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恩自嘲的笑了下,再度扶了扶禮帽,推門,走進那早已預備好的舞台當中。


    隻留下鼠王山姆在身後一臉懵逼。


    什麽黃毛,你頭發不是白的嗎?


    而且看一眼就讓人兩腿發軟的必備素養到底是個什麽鬼啊!這真的是什麽老話嗎?


    為什麽聽起來不是什麽好東西啊!


    ……


    ……


    雷克諾斯地下酒吧。


    作為一間在下城區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地下酒吧,它既沒有那些著名的銷金窟那般,有著熱辣的脫衣女郎、讓人血液激流的動感音樂,以及伸手便有的禁藥。


    甚至作為一座酒吧來說,他過於的安靜。


    安靜的可怕。


    沐恩走進其中,入眼的便是在那昏暗的光線下嫋嫋升起的白煙,以及那些煙霧後麵,一張張陰沉的臉。


    鬣狗幫,舒爾姿。


    兄弟會,次洛克與多蘭。


    三頭犬,弗朗吉。


    交易行,泰科爾兄弟。


    ……


    一張張麵孔,與安給予的情報逐漸對上,就此,在這間小小的酒吧之內,已經聚集了大部分下城區大幫會的頭領或者說掌權者。


    “看來,沒了狗繩,這些家犬都感覺到了不安啊。”


    沐恩譏諷的笑了笑。


    這個時候,他或許還得感謝寂靜之月在暗地裏搞的事足夠大,若不是祂逼得那些貴族不得不接受皇宮的征召,讓這些家犬一個個失去主人,不然就算借著鼠王的麵子,恐怕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讓這些家夥聚集於此。


    但既然演員已經到期了,就該自己……


    “諸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啪——


    清脆的響聲,打斷了沐恩的開場白。


    如此突然。


    他按住禮帽,腦袋偏斜,撇過視線,看向那擦著自己臉頰而過的……酒瓶。


    酒瓶已經摔碎了,鮮紅的酒液四濺,如血一般。


    但這並不妨礙酒瓶是衝著他腦袋而來的事實。


    這是……


    沐恩略微挑眉,迴過頭,看向那個扔出酒瓶的男人。


    “鬣狗幫,舒爾姿……”


    “你是什麽東西……”


    盯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出現,完全不認識的家夥,舒爾姿隻覺得自己腦子裏的怒火愈發難以壓抑。


    “讓鼠王滾出來!”


    “鼠王……”


    視線瞥過藏在一旁的陰影裏,樂嗬嗬的看著熱鬧,一點現身意思都沒有的鼠王,沐恩目光重新看向舒爾姿,露出優雅的微笑。


    “舒爾姿先生,今晚邀請你們的並非是鼠王,而是……”


    啪。


    第二個酒瓶扔了過來。


    這次舒爾姿聰明的沒有瞄準沐恩的頭,而是讓酒瓶在沐恩的腳底炸開。


    於是,酒液裹挾著酒瓶碎片飛濺而起,擦過那件純黑的禮服,在上麵留下清晰的印記。


    沐恩沒有躲開,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禮服上的印記,良久,一言不發。


    “少他媽廢話,讓鼠王親自出來,趕快!老子沒興趣跟你說話!”


    舒爾姿繼續雙目赤紅的怒吼。


    實際上舒爾姿並非是那麽狂躁的人,他一直想要營造的形象,都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老紳士。


    但是長期沒有合眼帶來的大腦抽疼,以及心中愈發積蓄的不安,讓他實在是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


    而且,他終於找到了不安的源頭。


    從他走進這個酒吧的那一刻,看著其他人眼中那一縷同樣深藏的不安,他就明白了鼠王的想法。


    ——抱團取暖。


    現在恐怕不僅是他,整個下城區的幫派都被上麵拋棄了。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訊息,證明著某個風暴將至。


    而麵對風暴,最好的辦法就是抱團取暖,雖然整個下城區的幫派從來沒有被整合過,但是麵對這個未知的、所有人都沒有麵對過、甚至不知道來自哪裏的威脅,這種從來沒有經曆過的事發生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隻要是抱團,就意味著會出現一個真正的領頭人。


    一個可能將真正統治著下城區,統治他們所有幫派的……黑暗皇帝。


    那麽鼠王今晚突然把他們召集起來的原因便顯而易見了!


    他想做那個黑暗皇帝……


    甚至他已經覺得自己有很大的機會能成,派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小鬼來給自己這些人下馬威!


    但那怎麽可能!


    以自己跟他結下的梁子,他成為了統治下城區的黑暗皇帝,自己指定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打亂鼠王的計劃,逼他親自現身!


    “哈哈,鬣狗又發瘋了。”


    身後,有人發出嘲諷。


    但舒爾姿隻是冷冷一笑。


    一群蠢貨。


    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還渾然不覺。


    照這個樣子,恐怕你們也活不長了!


    想到這裏,舒爾姿的眼神不禁有些火熱。


    果然,自己的預感是無比準確的,隻要消除鼠王這個不安的源頭,那個所謂的黑暗皇帝,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名字,叫做布魯斯·韋恩。”


    “嗯?”


    舒爾姿疑惑的看向那個被鼠王推出來的陌生家夥。


    他終於抬起了頭,用手帕擦拭著臉頰的酒液,麵帶平和優雅的微笑,依舊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


    “布魯斯·韋恩,舒爾姿先生。”


    “老子管你叫什麽,趕緊把鼠王給我叫出來!”


    是哪裏來的愣頭青嗎?


    難怪會被鼠王推出來。


    既然如此……


    舒爾姿眼底已經浮現一絲不耐,他默默的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真是可惜啊。”


    但在這時,他聽見這個自稱為布魯斯的男人,惋惜的輕歎。


    如此憐憫,就像是在感歎花的枯萎、葉的凋零、生命的逝去。


    一瞬間。


    舒爾姿內心的不安前所未有的膨脹起來,就如同被吹脹的氣球,不斷壓迫著他跳動的神經。


    要死!


    要死!


    要死!


    怎麽迴事?


    不安的對象……難道不是鼠王嗎?


    來不及想。


    舒爾姿便聽見了那個男人的後半句:


    “今晚如此美好,可舒爾姿先生,你一點都不尊重我,你甚至不肯叫我一聲布魯斯·韋恩先生。”


    在迷茫、恐懼、和不能理解當中,舒爾姿張嘴,想要說什麽。


    可是他已經什麽都不能說出了。


    世界突然旋轉起來,在逐漸散去的不安與憤怒中,他看見了散發著昏暗燈光的天花板,其他人驚恐且難以置信的目光,以及……一具無頭的屍體。


    他自己的屍體。


    他的頭顱在地上滾動著,茫然的望著所有人,嘴角還殘留著那抹得意。


    失眠三天零兩夜的鬣狗幫舒爾姿,於此,終於永久沉眠。


    ……


    “瘋子!瘋子!瘋子!這他媽就是個瘋子!”


    黑暗中,完整的看見這一幕的鼠王山姆難以置信的低聲嘶吼。


    他看見了什麽?


    那個家夥,就如此輕描淡寫、如此輕鬆寫意的,當著所有人的麵,砍下了舒爾姿的頭?


    他以為那是誰?


    雖然舒爾姿一直很讓人討厭,但是鬣狗幫好歹也是下城區的大幫派之一。


    他這樣做,是要挑起下城區的戰爭嗎?


    而且,他辛辛苦苦把人召集起來,這樣做又該如何收場?舒爾姿可不是一個人來的!


    正這麽想著,山姆看見沐恩突然扭頭看了他一眼,詭異一笑。


    “山姆,我親愛的朋友,外麵那些鬣狗幫的家夥,就交給你了。”


    “什麽……等等!”


    山姆頓時心生不妙,因為這個家夥此刻的說話聲,明顯比平時大了不少,讓這個房間外的人,都能很清晰的聽見。


    山姆的大吼,並沒有來得及,箭矢刺破空氣的聲音,驟然響起。


    山姆布置在外,用於保護自己安全的老鼠會精英,在沐恩故意的話語之下,毫不猶豫的向著鬣狗幫的人,扣動了扳機。


    “鼠王,你——”


    門外,舒爾姿的心腹發出憤怒的嘶吼,但那嘶吼,很快就變成了哀嚎。


    慘叫聲接連響起。


    又很快平息。


    一切恢複了平靜。


    而在明白所謂的觀眾是怎麽迴事,已經氣得渾身顫抖的山姆視線中,鮮血,逐漸從門外流淌而進。


    就像是無形的利刃,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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