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他低頭望向我的神情如此溫柔,不是被夜晚的漆黑模糊,反而是被周遭夜色襯托出了他眼中難得看透的深邃。


    我的臉頰又一次燒得滾燙,不知不覺中就和楊卓走到了旁邊相對比較空曠的地段。前方是一排矮矮的石牆,朝遠處眺望便是江水對岸鱗次櫛比的房屋。


    春節期間,正是霓虹璀璨,光影倒影在漆黑的江水之上,別有一番風景。而不遠處,一朵朵煙花早已綻放在夜空,轟的一聲,散發出無數絢麗的光影,好似傾斜到了江水中,算不上美不勝收,但對於我來說,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一場美景。


    寒風吹過,竟也不覺得冷。


    我望著遠處看了許久許久,之後才注意到楊卓並沒有看煙火,還是垂頭望著我,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笑意。


    再後來,許是到了淩晨時分,家家戶戶燃放起了鞭炮聲。


    第一次身臨其境地感受這樣熱鬧的場景,我感覺耳膜都被響起的鞭炮聲震動了,連忙拉著楊卓跑迴家,迴到安靜的室內,將房門關上,耳邊才稍微寂靜了些許。


    這還要感謝他之前更換了屋子裏的家具,若是還用我原來的那些玻璃窗,隻怕這時候室外和室內差不多,起不到半點隔音作用。


    再看他的表情,楊卓笑了。


    這一次,並非淺淡的緩笑,他是真的爽朗地笑了起來,就連深諳眼底也囤積了不少笑意。


    受他情緒感染,我也揚起嘴角,忍不住笑了:“外麵太吵了,我們還是待在家裏吧。”


    “嗯。”他點頭,牽著我的手到沙發坐下。


    感受他掌心傳來的涼意,我這才意識到我們的手一直相互握著,至始至終沒有鬆開。


    楊卓似乎也意識到了,慢慢偏頭看我。


    家裏的電視沒關,持續傳來聲音,在此刻淪為背景,卻又好似什麽也聽不見。


    可我喜歡這樣,喜歡鬧中取靜,享受這難得靜謐的時光。


    不過此刻,楊卓的手卻鬆開了幾分,又再度將我的手握緊:“月靈。”


    “嗯?”


    “今天過得開心嗎?”


    “算開心吧。”


    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楊卓很快又說:“那明天,你想做什麽?”


    明天?大年初一能做什麽?


    我皺眉想了想:“通常情況下,是不出門的。”


    他的眸光一瞬暗淡下來,我連忙提醒他:“外麵的商店都沒開門,出門也做不了什麽。不過,最近倒是有不少人趁假期出門旅遊的,所以各個旅遊景點的人倒是很多。通常,都是去看雪景吧。”我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你想去嗎?”


    他若是想去,倒是很方便,隻要施個法術就行了。但聽我說人太多,楊卓又猶豫了。他和我一樣,喜歡到清淨的地方去打發時間。我見他很想出去走走,便提議去煉獄。


    楊卓震驚了,估計是覺得大過年的去這種地方不太吉利。


    我倒是覺得沒什麽。


    “我們不是在煉獄認識的嗎?”或許這樣說,他更加能夠接受,“故地重遊沒什麽不好吧?”


    “嗯。”他依舊點頭,隻是這一次,點頭的速度明顯遲疑了許多。


    這麽不情願,我倒是知道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去了煉獄缺口探查以後,我們可以沿著山道迴去,那裏人少,可以欣賞風景,就是沒有下雪,可能景致還是和景區的風景有差別。”


    他依舊點頭,眸光清亮了不少,依舊用那樣探究揣測的眼神看著我,仿佛不明白我為什麽突然這麽在意他的感受。


    這事若是放在以前,怕是我要算計他,或是算計別的什麽人了。


    鬆開楊卓的手後,我雙手交疊,靠在沙發上。


    他買的新沙發很不錯,靠著靠枕,十分舒適,感覺身體都陷進去了,突然有些瞌睡。


    眨了眨眼,再看身旁的他,我忍不住推了楊卓的一把,讓他別看我了。


    他的眼神太複雜,柔和了太多情緒,我基本上可以將他的心事猜個七七八八,唯一猜不透的地方,可能就是不知道他打算和發展到哪一步了……


    “月靈。”他又一次叫出我的名字,“心情有些沒有?”


    心情?我感覺心情一直挺好的,可聽他這麽問,就知道是之前和他起衝突的那晚了。


    想了想,我便道:“挺好的,比之前好多了。”


    而後,他就不說話了,好像就要確定我心情不錯,他就可以安靜一樣。


    可我不喜歡這樣,難得聽他主動說話,他說到一半,竟然又不聊了。


    “想說什麽?”我看著他問,“有關我們以前的事,還是現在的?”


    楊卓皺眉,眸光轉了轉:“都有。”


    “那就說吧,難得今晚沒什麽事。”


    不過,以前晚上沒什麽事的時候,我們好像也沒有聊天。


    隻是今晚,心情的確很不錯,十分放鬆,楊卓又主動開了口,實在是個難得的好時機。


    他問我:“你想知道什麽?”


    “嗯?”


    “有關過去的事。”他又遲疑了,但還是努力說出口,“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我曾經喜歡過的那個人,和蔣憶、淩霄是什麽關係?”


    話一出口,楊卓就怔住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表現得很震驚,眼眸突地放大,大概是瞳孔幽深的緣故,我總覺得他震驚起來的樣子,就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度恐怖的事。


    看樣子,這件事倒是比驅魔還棘手。


    我隨意笑笑,心裏已經有些明白了。以前的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去針對什麽驅魔人,既然要針對,多半是因為那個人和驅魔人之間有關。


    “他……”突然的,楊卓吐出一個字,打破一室寂靜,“他是蔣憶的妹夫。”


    “哦,原來如此。”我挑眉,看了楊卓一眼,“那就難怪他們一路監視我,直到現在還不走了。”


    見他沉默,我又忍不住問:“你說,他們這次出現,是不是擔心我和你重逢後,會恢複以前的記憶,所以才在暗中監視?”


    楊卓依舊不答。我想,他不是不好迴答,而是不便迴答。


    蔣憶和淩霄還在附近吧?他擔心,他們聽到我們之間的交流,會再起齟齬?


    仇恨這種東西一旦產生,哪有那麽容易減弱的?我猜測,不管我們現在說什麽,隻怕被他們聽了去,恨意也不會加深,終究是沒好感的,又何必畏懼呢?


    “楊卓。”想到此處,我認認真真地對他說,“你想考慮一件事。前世我們交手,拚個你死我活,那樣的局麵都已經經曆過了,現在絕不會比以前更糟糕。”


    “怎麽說?”


    “師父和許天星給了我一次機會,她們認為我還有得救,那我就有得救。這時候,如果我還擔心有什麽人來尋仇,那就真的不是我的性格了。”


    後來,我們又聊到了殷瑤。


    說起我這位曾經的師姐,他倒是對其印象不錯。


    我靠著沙發,聽楊卓說起曾經發生的事,那些人、那些事跡、那麽可怕的經曆,從他口中說出來,如同別人的故事。我也就隨便聽聽,幻想一下當年的場景,希望能夠找出幾分感同身受的情節,但是,除了和我有直接關係的人外,其他人的故事在我聽來,並沒有引起我心底的任何波瀾。


    尤其是在他說到我曾經喜歡的那個人時,按照我現在的性格,我真是不願意和這種不喜歡我的男人有半點瓜葛:“我沒有談過戀愛,但心裏總有一種感覺。如果一個男人願意在我身上花心思,我便願意在他身上花心思,可他的心思若是用到了別的地方,我何必自討苦吃去作踐自己呢?”


    楊卓又一次愣住,似乎在仔細想我的話,估計他無法明白我對感情的改變,我又分析了一些想法給他聽:“我猜測,必定是他先欺騙了我,否則我不可能不顧一切地陷下去。”


    之後,楊卓便更加沉默了,儼然像是想到了什麽……


    他沉默了多久,我便盯著他看了多久,末了,忍不住再次笑起來,總覺得他這樣很有趣,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我說的那位肯為我花心思的人,大概隻有他而已。


    聊到淩晨2點,我熬不住,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楊卓伸手將我抱了起來,去了臥室。


    下半夜,室外徹底安靜下來,連車輛經過的聲音也聽不見,在昏暗沒有開燈的房間裏,我輕輕握住了楊卓的衣袖,在夢中也浮現出了同樣的場景。


    有那麽一個畫麵,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說不清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楊卓就像此刻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我身邊,看著我入睡。而那時,他眸光深重,垂著頭不偏不倚地望著我,偶然以指代梳掃過我的頭發。


    我還醒著,能夠感受到他的動作,卻始終沒有睜開眼,在閉眼的漆黑中享受同樣靜謐的時光……


    人生難得得一人相守,一個真心愛護自己的人,或許不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都不算太晚。


    迷迷糊糊中,我強行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凝視楊卓的側影,卻隻能看見他半靠在床邊的腰側和長腿,伸手拉了他一把:“你也睡吧,別總是看著我了。”


    ——


    我不確定這番話是否真的有說出口,畢竟第二天早上再醒來時,楊卓並不在臥室,我身旁也不像是有睡過人的跡象。


    隱隱約約中,嗅到飯菜的香氣飄入鼻息。


    楊卓一如既往地算得很準,知道我已經醒了,便抬手敲門,叫我起來吃飯。


    簡單洗漱後,我去了客廳,早飯照例擺在客廳的茶幾上,內容很豐盛。


    “隻是吃個吃飯,就要準備這麽多小菜嗎?”


    我訝然一問,楊卓笑著將熬好的熱粥遞到我身邊:“是你以前喜歡吃的,嚐嚐,口味似乎有變。”


    “嗯。”剛點頭,接過他遞來的碗筷,我就驚訝了,“楊卓,你現在說話比之前利落多了。”


    他依舊微笑:“以前天星也總逼我說話,她說這樣,能夠改善我的吐字。”


    看來,他和許天星真的是好朋友,許天星或許比我更加了解楊卓的喜好。


    想到這一點,我倒是有些吃味。剛剛反應過來,臉頰卻紅了,沒來由地一陣心頭狂跳。


    還沒有正式交往,我管他和什麽人親近呢?


    看了看身旁的他,楊卓已經開始低頭吃飯,細嚼慢咽的動作,依舊是世家子弟的風範……


    “上次你說到你妹妹的事。”我皺眉看他,語氣不禁變得有些小心翼翼,“許天星沒幫你救她嗎?”


    “不是她救的。”楊卓抬頭,“是藍辰將天星曾經關注、在意的人複活後,轉移去了他所管理的世界。”


    “那看來,他倒是挺在乎許天星的感受。”


    “他們是夫妻。”楊卓眼神看來,好似在問我,難道夫妻之間不應該這樣嗎?


    我是好奇兩個人關係好到這個份上,怎麽還會有別的人摻和進來。後來又想到楊卓曾經告訴我的事,許天星的感情差點就被我破壞成功了,可之後我為什麽沒有繼續努力一把,倒是有些想不通。


    “我當初要是再努力一把,你說那位藍辰神君會不會特別感謝我?”


    隨口一問,楊卓笑了:“淩霄也會感謝你。”


    他夾了小菜放入我碗中,聽到淩霄的名字,我想想還是算了,便沒有繼續和楊卓聊天,匆匆吃完了這頓早飯。


    ——


    離開家,前往煉獄缺口時,街道上如往年春節那般冷清。附近街道上的小商鋪都沒有開門,而我們這次要去的又是格外偏僻的地方,自然是沒見到什麽人的。


    我和楊卓也不著急,以往我是坐車去,但現在有他相伴,我們就沿街散步,走到累了再由他施法,帶我去到煉獄缺口所在的位置——秋山。


    顧名思義,秋山風景最美的時節是在秋天,金燦燦的樹枝和落葉會鋪滿地。而冬天時,這裏的樹木都光禿禿的,看起來格外荒涼,這個時節更是少有人來了。


    不過,暗中監視的力量依舊存在,我仍然不是通過觀察了解到淩霄和蔣憶的跟蹤,而是他們關注我的眼神,實在是令我難以忽視。


    楊卓也刻意放慢了腳步,緊緊握著我的手,擔心他們會突然襲擊,我一度感受到他肢體傳來的緊張。


    而由他關注著周圍的動靜,我倒是不緊張了。隻是,每每到達煉獄缺口附近,我的心口就會變得十分難受,那種滋味好比唿吸不暢,壓得我胸悶心悸。


    以前,我就是通過類似的不適反應,才測量煉獄缺口鬼氣的擴散範圍,旁邊的大樹上就係著我上次捆綁的繩子,再對比周圍的環境,和3個月前一樣,煉獄之氣並沒有擴散,還算平靜的在封印中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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