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酒吧依舊熱鬧。


    廣津柳浪以及立原道造兩人手裏端著酒,噤若寒蟬,原因在於身邊的芥川龍之介與中原中也,他們兩人正在一口一口喝著酒,口齒不清地嚷嚷埋怨,抱怨的對象皆是同一個人,太宰治。


    「為什麽太宰先生沒邀請在下喝喜酒?為什麽太宰先生沒請在下喝滿月酒?」芥川捏著酒杯,麵色鐵青地喃喃自語,「竟然連孩子都有了,為何那個孩子又能輕易得到太宰先生的認可?」


    「芥川,我說你別對那該死的青花魚念念不忘了,太宰治有什麽好?流連花叢處處留情,沒個正經還不務正業,將來遲早會失業!」中原中也高聲嚷嚷起來,他已經三杯黃湯下肚,正處於情緒高昂的階段,「廣津先生你說,太宰治到底有什麽好?有我帥嗎?有我好看麽?」


    極力減低自身存在感的廣津柳浪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這一劫,隻能挺直背脊,輕咳一聲後,恭恭敬敬地說,「中也先生自然是最好看也是最優秀的,無庸置疑。」


    中原中也放聲大笑,抬手用力拍了拍廣津柳浪,連聲讚許,「不錯不錯,真不愧是廣津先生,有眼力!」


    險些被中原中也的強大手勁拍到差點嗆著的廣津柳浪:「……」


    芥川晃了晃腦袋,嘟嘟囔囔講著不清不楚的話,突然猛力仰頭一灌酒,然後砰地一聲栽倒在桌上昏睡過去。一旁的立原道造則是戰戰兢兢地端著酒杯換了一個位置坐下,生怕又被隨時都有可能忽然爬起來發酒瘋的芥川給弄得再次送醫急救。


    此時,中原中也依然持續嘮嘮叨叨念著太宰治多麽差勁多麽惹人厭,廣津柳浪隻能苦哈哈地點頭附和,不停給他敬酒,暗暗希望這麽敬著敬著就能把中原中也灌醉了。


    「都這個時候了,中也還沒喝茫啊?真稀奇。」忽然,耳邊傳來一道女人悠然從容的聲音,廣津柳浪迴頭一看,荻野真手裏拎著小皮包,踩著細跟鞋步入酒吧,而太宰治在她身旁給她拉著門,笑意盈盈。


    「荻野,這下妳可終於來了,中也先生還得需要妳來安撫一番了。」廣津柳浪搖搖頭,隨後望向太宰治,壓低聲音道,「真不巧,你今天不該來的。」


    太宰聞言,忍不住噘起嘴,「哎,廣津先生這麽說真是傷透了我的心,中也在這兒不代表我非要避著他不可啊,而且我今天可是陪著孩子的媽一起來的,總沒理由讓荻野一個人進出這種場所吧?」


    廣津柳浪一時啞口無言,但對於最後一句話倒是意見挺大,荻野真這女人可不是什麽善茬,酒吧賭場這類場所早就進進出出不知道幾次了,講得她像是個需要保護的柔弱女子似的,肉麻兮兮。


    想到這裏,廣津柳浪又是一陣毛骨悚然,不會吧?才這麽幾天的時間,這兩個智商高情商也高的人精已經不知不覺搭在一塊兒了?


    荻野真可沒時間管廣場柳浪那一陣青一陣白的詭異表情,她湊過去中原中也那兒,挑起眉頭道,「中也,每次你喝酒五杯必倒,你這已經第幾杯了?」


    中原中也聞言,不禁橫眉豎目,「胡說!我中原中也千杯不醉!」


    語畢,他抬眼注意到站在荻野真身後的太宰治,雙眼一瞪,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指著太宰治的鼻尖罵,「喂!你這混帳家夥跟著荻野來幹什麽?肯定是心懷不軌吧?糾纏別的女人也就罷了,連荻野都不放過,你還算什麽男人?」


    太宰治覺得自己頗是無辜,眨了眨眼道,「別說得這麽難聽嘛,我可是小正樹的爸爸呢,我糾纏著孩子的媽想要負責不行麽?」


    頓時,四周的空氣凝結成一片,立原道造傻乎乎地張著嘴瞪大眼,而廣津柳浪再度砰地一聲趴在桌上裝死,毫不猶豫選擇死亡。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正樹是荻野真的親生兒子,卻可憐從小沒有父親的陪伴,然而現在太宰治自己透露了真相,說明自己就是那個他們所認為的「渣男」,這不是擺明要他們這些人為難自打臉嗎?


    怎麽?說好的上刀山下油鍋呢?寄炸彈套布袋呢?


    荻野真對著立原道造笑得明媚勾人,而立原道造慌慌張張地左顧右盼,見沒人可救自己,隻好毅然仰頭灌完酒,隨即跟著廣津柳浪一起趴桌裝死。


    另一頭,中原中也卻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默許久,但接下來的動作竟是顫顫巍巍地扯下自己的手套,緊接著連珠炮似的開始念了起來,欲要使用自身的重力異能滅了這個臭不要臉的渣男,「汝容許吾陰鬱之汙濁勿複吾之覺醒——」


    太宰治猛然出手,以手刀向中原中也的後頸擊去,中原中也本就醉得差不多了,被這麽來一下便老老實實的趴桌暈死過去,失去了意識。


    「好了,接下來談談正事吧。」見太宰治搞定了中原中也,荻野真也沒在意,彎身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並且向酒保點了一杯威士忌,同時下意識順手摸向中也口袋裏頭的菸盒,但又被眼尖的太宰治發現,迅速拍掉了她的手,隻好洩氣地乖乖作罷。


    「談什麽正事?」廣津柳浪坐直身子,眉頭深鎖,「難不成是跟上次襲擊我們的那群人有關?」


    「是。」荻野真撫了撫自己被拍紅的手背,似笑非笑揚起嘴角,「廣津先生,聽過“見習騎士”嗎?」


    廣津柳浪琢磨許久後,才慢慢地說,「是,我聽說過。」


    當年見習騎士仍未完全殲滅的事實,是在荻野真詐死後幾個月才得知的,當時首領森鷗外相當明確的向廣津柳浪提到,自己本有犧牲荻野真的打算,畢竟敵方最首要報複的對象是荻野真。


    可出乎森鷗外意料之外的是,荻野真提出了更好的提案,隻不過兩方皆是心懷鬼胎之人,荻野真有她詐死的理由,森鷗外有他同意計劃的觀點,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廣津柳浪唯一困惑的地方在於,為何荻野真會故意與太宰治有這層曖昧不明的關係?跟見習騎士這個組織又有什麽關聯性存在?


    「荻野,請容許我冒昧一問。」廣津柳浪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既然早就明白自己被敵方組織視為眼中釘,為何要不顧一切地選擇詐死脫離黑手黨,生下孩子?」


    聞言,荻野真微微彎唇一笑,精致明豔的眉眼之間盡是鋒利跋扈的恣意。


    「廣津先生,當年我是刻意和太宰治發生關係的,想必你也猜出了個大概。」她絲毫不介意太宰治就在一旁聽著,直接說道,「可詐死這件事跟孩子沒有太大的關聯性,我本就有脫離黑手黨的心思,否則我遲早會被利用,將會作為森先生用來借刀殺人的一枚棋子,畢竟一個心機深沉甚至對組織缺乏忠誠的屬下,實在不適合放在身邊久留,這就如同森先生忌憚太宰,黑手黨前幹部這般優秀且聲望極高的人才,擔憂著太宰治總有一天會在他咽喉抹上一刀爬上首領之位的道理一樣,我的顧慮合情合理,這樣你明白了嗎?」


    聽到這裏,廣津柳浪晃了晃腦袋,這才發覺自己早已渾身冷汗涔涔。


    太可怕了,這樣慎密的心思,確實足以令人忌憚畏懼。


    「對了,這個給你吧。」荻野真向廣津柳浪拋出一個東西,廣津柳浪連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瞧,居然是一把嶄新的車鑰匙。


    「當年我在黑手黨立下不少功績,儲蓄足夠我與正樹這些年不愁吃穿,賠你一輛好車是沒有問題的。」荻野真支著下頷,悠悠地道,「車子就停放在酒吧的停車場那兒,待會你就自個兒去取車吧。」


    廣津柳浪有些顫巍巍地捧著車鑰匙,小心翼翼問道,「那是什麽車?」


    不等荻野真迴答,太宰治笑嘻嘻地插話,「哎,廣津先生就不必問那麽多了,我幫忙挑的還會差嗎?」


    廣津柳浪這下子手抖得更厲害了。太宰治親自挑的?那車還能開麽?不會突然爆炸吧?現在拒絕還來得及嗎?


    「今天來酒吧也隻是想要順便來和你道個謝,畢竟接下來咱們的關係可就不好說羅。」荻野真搖了搖手中的威士忌杯,看著裏頭的球型冰塊在裏頭輕輕搖曳浮動,神色平靜地說,「當然,不管如何,我是不會對你們這些人做出什麽實質的傷害。」


    廣津柳浪微怔,「這是什麽意思?」


    荻野真卻沒有正麵迴答,隻是放下了手中的威士忌,隨手拎起手邊的皮包,臉上的笑意加深,「沒什麽,晚安了,廣津先生。」


    語畢,她轉頭看向太宰治,徐聲說道,「走吧,太宰,我們這就迴家。」


    太宰治看著她,眼底浮現一絲淺薄笑意,也不說話,心情愉悅地牽起她的手,湊過去又想吧唧她的臉頰,但荻野真嫌棄極了,用力掙開他的手,踩著細跟鞋逕自推門離開,太宰治隻能委委屈屈的噘嘴跟了上去,兩人細碎微弱的對話聲逐漸消失在門後,最終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廣津柳浪目送他們離去的身影,緩緩低下頭,盯著手中的車鑰匙,忽地覺得一股莫名的悲哀襲上心頭。


    若是森鷗外能不多疑,黑手黨必定能留住這兩位優秀人才,可當初黑手黨沒有森鷗外,黑手黨終究隻有自取滅亡一條路可走。


    荻野真剛才所說的話,唯一的可能性估計隻有一個。


    ——他們或許將會反目成仇。


    ***


    與太宰治迴到偵探社的員工宿舍時,已經臨近傍晚十一點半,小正樹早已被中島敦帶迴房間睡了,荻野真來到房間時,看見白發少年正趴在床沿迷迷糊糊地打盹兒,她伸手將他輕輕搖醒,輕聲道,「中島君,辛苦了。」


    被這麽輕輕一搖,中島敦晃了晃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他連忙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說,「不好意思,荻野小姐,我不小心睡著了。」


    荻野真笑笑,「沒事,今天辛苦你了,趕緊迴去睡吧。」


    中島敦點點頭,向她道了聲晚安後,搖搖晃晃地扶著牆離開了。


    荻野真見中島敦離開後,才彎身重新替熟睡的小正樹蓋緊被子,跪坐在床沿,支著下頷凝視著自家兒子精致漂亮的五官,歎息著自己果然是找對了精子的主人,兒子實在太可愛了。


    「荻野。」剛剛送走中島敦的太宰治探頭進來,對著她說道,「還不睡覺嗎?」


    荻野真低頭親了親小兒子白嫩的臉頰,語氣敷衍的說,「待會兒睡,別管我。」


    太宰治知道荻野真是個標準的兒控,估計現在內心世界還在無聲花癡著呢,於是聳了聳肩,自個兒跑去刷牙洗臉去了。


    等到再度迴來房間時,太宰治發現荻野真已經靠著床沿睡著了,他想了想,彎下身抱起荻野真,打算將她挪動位置移到床上去。


    才剛抱起荻野真,他腦中忽然竄過一幕幕模模糊糊的景象,那是當年與荻野真發生關係時的記憶。


    女人仰著頭,眼眸濕亮柔潤,衣衫半解,裸露在外的長腿白皙而纖細,緊緊纏在他的腰腹間,她的嘴唇柔軟,嘴角有著濃豔唇膏淺淺暈開的痕跡,眉眼間流露出幾分嫵媚,幾分色氣,曖昧的喘息聲聲入耳,大肆撩撥他的欲望。


    那個晚上他們□□並不止兩三迴合,而且她是有備而來,必定是有做好事前調養身子的準備,也難怪這麽容易就懷上了孩子。


    太宰治心想,自己好多年前初見荻野真這樣漂亮的女人時,多少對她也有那麽點少年懷春的越線心思,但荻野真就是朵帶刺的花啊,即使花瓣枯萎僅剩一支殘破花骨,還是能夠照樣把摘花人折騰得不要不要的,那樣的驕傲,不容輕賤。


    那麽荻野真是怎麽看他的?一個不合格的父親?一個遊手好閒的渣男?一個空有外表流連花叢的風流男人?


    太宰治斂眉,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嘴裏滿是嫌棄不屑,可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他付出啊。


    幾乎是下意識的,太宰治低下頭,薄薄的嘴唇沿著她細致漂亮的眼尾遊移而下,尋至她的唇瓣,試探性的親啄一下。


    可怕的是,也不過就親這麽一口,他發覺自己竟是有些食髓知味的上癮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文豪野犬]您的好友殉情狂魔已上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娜鴨鴨鴨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娜鴨鴨鴨鴨並收藏[文豪野犬]您的好友殉情狂魔已上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