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小禾,今年29歲,按照“虛歲”的說法,其實是已經三十歲了。一個很是尷尬的年紀。時光似乎是漏了許多年。八歲的時候,跟姐姐站在水井旁,說話的情景,仿佛就是在昨天。而今天,更像是在夢裏。或許是我穿越了,也不一定。


    一個人,往往會把童年的歲月,刻在記憶的深處。而之後的年華,卻如同走馬觀花一般,一眨眼,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活過了那麽多年。總之就是,還沒有來的及做準備,而立之年就要來了。聽別人說,一個人最好的年華是十六歲到二十五歲。因此上,三十歲的女人,總是有一些悲愴之感,那些把四十歲也過得精致的女人,是有多大的勇氣啊。


    如果說,三十歲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因為,每個人都逃不過宿命,世界上有誰人敢說自己會跳過三十歲,永遠活在二十五歲之前呢?可是,三十歲還沒有出嫁的女人,似乎就真的有些悲催了。


    半年之前,我就是那樣一個悲催的人。


    研究生畢業,拚死拚活留在了這座大都市,做老師。工作就快要三年了。其實,這之間,不乏介紹的人。我不知道,對於別人來說,相親意味著什麽。但是我知道對於我自己,意味著什麽。幾乎是一場惡夢。


    我害怕極了,跟一個陌生的人,坐在一起,喝咖啡,吃飯,或者是聊天。或者說的更清楚一些,我內心深處,對婚姻有著至死的抵觸。害怕自己遇到一個差不多的人,走一段差不多的路,直至過完一生。那將會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我害怕,走進一個牢籠,再也出不來。


    過年迴家時,心裏也有不一樣的滋味。我有時突然覺得,許久之後,自己或許真的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悲傷湧至心頭,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是一個戀家的人。小時候,曾經在那棵棗樹下,看螞蟻搬家,拾起熟落的棗子吃,跟爺爺坐在樹下的石頭上,聽爺爺講古老的故事。


    可是一轉眼呢。爺爺早已離開多年。那棵棗樹不知去向,樹林荒蕪了。總之,歲月無情,一去不複返了。


    而我,站在這人生的岔道口。因為膽小和軟弱,不敢決絕的做自己。所以,注定內心悲苦。


    在我生活的村落裏,二十五歲沒有嫁出去的已經是稀罕的事情,像我這樣的,更有些說不過去了。人言可畏。我還記得,自己跟媽媽說,等到再過年的時候,自己就不迴家了,去海南度個假,總比在家覺得自己是個嫁不出去的人,好得多。


    就在今年農曆二月,我認識了顧隨。他是我導師姑姑的孫子。結過一次婚,離了兩年了。有兩個孩子。兒子判給前妻,女兒他帶。導師跟我介紹他的情況時,我自然是一口否決的,我再著急結婚,也不至於找個二婚的人。


    導師說,“小禾,顧隨吧,人長的好,事業做的也很大。別因為他結過婚,有孩子,就輕易的把他否決了。不管怎樣,先見個麵,如果真看不上,到時候再說。”


    這座城市很大,我在這兒,幾乎沒有什麽親戚和朋友。導師對我很好,我知道她也一直惦記著我的事情。我隻好聽她的話。不過,心裏卻是想著,敷衍了事。


    見麵的時候,是導師開車帶我過去的。在一個彎彎繞繞的小巷子裏。我出門之前,妝都沒怎麽畫,素素淡淡的。因為沒把這當迴事。別說我看不上他,他看不上我最好。可是出於對人的尊重,我裏麵穿了一件連衣裙,外麵套了一件呢大衣。隆冬二月,還是有些許的冷。


    第一次見他。確實如導師所說,人長得好。他穿西裝,有些卓爾不群。聽說比我大五歲,眼睛裏透出的,卻都是成熟和穩重。或許是跟在生意場裏摸爬滾打慣了有關。


    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奶奶。一位七十歲左右的老太太。穿戴都帶出了雍容華貴的味道。但是笑起來卻很和藹。


    若是我一人過來,肯定會有些拘謹。還好導師在我身邊,我答不上話的,就幫我解圍。


    其實,他大多是沉默的。好多問題,都是老太太問得。比如說,我多大了,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麽。會不會做菜啊,家裏姊妹幾個啊。爸爸媽媽都做什麽工作啊。


    也算是聊得很愉快吧。末了,老太太說:“顧隨,我覺得小禾挺好的。比你身邊那些胸大無腦不三不四女人好多了。你覺得呢?”


    我的臉紅了。抬眼,正好對上他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睛。帶著探尋的味道。嘴裏吐出來兩個字,“挺好。”


    其實,或許都是命。


    我想要一個婚姻,是個空殼最好。我此生並不想對任何人付出感情,因為感情是這世間最脆弱的東西。顧隨是很好的人選。老太太喜歡我這種清水掛麵型的。經常打電話問我,顧隨有沒有約我出去。如若嫁給他。二環的那套房子即刻過戶到我的名下。老太太又說,婚前公證都不需要。如若有一天顧隨違背了她老人家的意願,跟我離婚,那就要分我一半的財產。


    我想,這樣的生意,再合算不過。何樂而不為呢。我做老師,窮盡一生,不知道能不能賺到一百萬。


    顧隨呢,他身邊自然不乏女人。可是俗話說得好,家和萬事興。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肯定有一個不找事的女人。而我,一副現世安穩的樣子。看起來怎麽都能裝點他的幸福家庭的門麵。所以他雖然對這樁婚姻沒有太大的期待,但至少也不反感。


    當然,以上,隻是我猜的。因為,我不是他。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們的所謂的結婚,很是簡單。湊他的空,去民政局領了證。拍照的時候,工作人員一再提示我們,“兩人靠近一些”,“笑一笑”,諸如此類的詞語。可是,彼此之間的那種隔閡,並不是做幾個親近的動作就能消除的。


    拿著證,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發現那天,倒是一個再明媚不過的朗朗晴天。陽光有些耀眼,晃的我眼疼。


    生活就是這樣,你漸漸的走了一條不歸路。想起來都是那麽的可怕。我不敢說,曾經渴望過轟轟烈烈愛情。愛情是多麽虛幻的東西。我從來不信。我唯一想過的就是,找一個看的過去,讓我心裏舒服的人,好好的過完一生。說白了,還是期待一個能夠護佑我一世的人。可是,生活還是殘酷的不像樣子,把你的夢想一錘子敲碎在暗夜裏。


    沒有婚紗照,沒有婚禮,沒有蜜月。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我本就是一個諸事都嫌麻煩的人。爸媽自然是有些不高興的。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嫁出去了。他們甚至連顧隨的麵都沒見著。


    可是擱不住我是演技派啊。“爸,媽,顧隨他真的是很忙,手裏養著那麽多人,哪裏就那麽容易就抽出時間了啊。再說了,我們隻是現在不辦婚禮,等到以後,還是得隆重辦一場的。到時候,你們肯定都得過來。”


    盡管我跟顧隨,是導師介紹的。導師也給他們打過幾次電話,聊我跟顧隨之間的事情。可他們依舊還是不放心。必須得趕過來看看。我隻得跟他們說:“你們現在來了,也見不著人,顧隨他現就要出差去美國。等他迴來了,我跟他一起迴家看你們吧。”這才算是完事。


    我總覺得,自己所作所為,對不起爸媽。心裏酸澀的不行。


    我問顧隨:“你能不能給我爸媽打個電話?他們一直想過來看看,來了的話,會更麻煩。”


    他不怎麽迴家,偶爾迴來也很晚。難得周末的早晨能看到他。


    “我怎麽稱唿他們?”他已經穿戴好了,似乎打算出門。坐在沙發上,臉上無一絲表情。


    “就叫叔叔阿姨吧。我們老家也沒有叫爸媽的習俗。”


    “我應該說些什麽?”他抬眼看我,眉皺著,很認真的樣子。


    “你就說,你很忙,不能現在去看他們。然後,你想著說吧。”對於他,我也沒抱太大的期待。他對我尚且如此,就別說我爸媽了。我但凡是有一點辦法,都不會讓他打這個電話。


    我撥通了爸爸的手機號,把手機遞給他,趁著電話沒接通,我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噢,對了,我隻跟他們說,你離過婚,沒有說,你有孩子。”


    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澀,看了我一眼。然後電話通了。


    “叔叔您好,我是顧隨。”


    “顧隨啊,你好。”


    “叔叔,謝謝您答應把小禾嫁給我。”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我想,他似乎比我還能演。


    “我這一段時間工作上比較忙,不能迴去看您跟阿姨了。但是,我讓助理準備了一些禮品,迴頭給您寄迴去。然後忙過這一段,我跟小禾一定迴家看望你們。”


    之後,他跟我爸聊了很久。他打電話迴去,我爸很高興,一高興,許多掏心窩子的話,就出來了。我聽著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他,似乎也沒有厭煩的意思,很耐心的,接著我爸的話茬,聊的很認真。


    總之是超出了我的預想。


    掛了電話之後,我忙說,“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


    他臉色立刻變冷了,鬆了鬆自己的領帶,看著我,“你打算什麽時候把事情說清楚。我可沒有心思陪著你說謊。”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孩子的事情。


    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特別想跟他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知道,我的心情,除了我自己,別人是沒法理解的。


    “我盡快吧。”說完,我就迴房間了,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眼淚也隨之流出來了。我想,人活著,真的是有這樣那樣的難處。從來沒有那樣一個時刻,讓我們沒有煩惱,快樂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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