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婆婆的臉色不怎麽好看,想必是跟黃辛談的不甚愉快。盡管車裏的氛圍,安靜的有些尷尬,我卻也知道,在顧隨和黃辛爭奪撫養權這件事情上,我的身份,決定了我最好不發表任何言論。


    終究還是婆婆先說的:“小沒良心的,先不說當初她在我們家的時候,我待她就像親閨女似的。就我們顧隨,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了。她現在翅膀硬了,倒是跟我們爭起撫養權來了。”


    我說:“媽,您先消消氣,這件事情,我相信,顧隨肯定能夠處理好。”


    婆婆冷哼一聲,“他能處理好?他要是能處理好,我跟你爸就不用操那麽大心了。他平日裏,對我們那是硬氣的很。一遇到黃辛,那就是個軟柿子,再慫不過。”


    我看了一眼窗外,隔著厚厚的玻璃,似乎都能感覺到,六月天裏,那湧動著的無名的熱氣,讓人心裏無所依托。


    “畢竟有兩個孩子,黃辛姐都帶走,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我不知道這麽說,妥不妥當,但這是存在於心底很客觀的想法。


    “小禾,你不了解黃辛,她啊,主意多著呢。就說和顧隨離婚這事,明明是她有錯在先,要我說,一分錢都不給她。我們顧隨心軟,覺得她好歹生了兩個孩子,把王府井附近的那幾家店鋪,都給她了。現在,她又要爭悠悠的撫養權,誰知道她存著怎樣的心思,你說我能不防著她嗎?”


    我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隻是心裏不得勁的厲害。


    到家之後,奶奶,顧頎和秦阿姨正在搓麻將。


    看到我和婆婆迴來,顧頎笑著說:“哎呦,你們終於迴來了,我們正愁三缺一呢,媽您快點補上。”


    婆婆說:“讓小禾陪著你們打,我一會還得出去,約了你二舅媽一起吃晚飯。”說著兀自上樓去了。


    顧頎悄聲的問我:“怎麽,你惹我媽生氣了?”


    我抬眼看他,相比於顧意的穩重,顧隨的狡黠,他似乎更隨性一些。“我們迴來的路上,遇到黃辛姐了。”


    我這麽說,他大抵就明白怎麽迴事了,也不再問了。


    說實話,我不怎麽會打麻將。但是又怕掃了大家的興,隻好硬著頭皮坐下來。隻希望顧隨能早點辦完事情,過來接我。


    婆婆換了一身衣服,從樓上下來,囑咐道:“秦阿姨,我不迴來吃晚飯了。冰箱裏有醬牛肉和小龍蝦,您再燒幾個熱菜,熬點粥就行了。”說著就匆匆的出門了。


    我打麻將的技術,比我預想的還要差一些,不一會,就輸了將近兩千塊錢了。我借口說自己沒有現金了,以為大家能就此罷休,不再打了。


    也不知道顧頎是故意的,還是怎麽著,“你可不能耍賴啊,你沒錢,我借給你啊,迴頭你在微信上發我一大紅包不就得了。我二哥每天日進鬥金,還缺你這點錢。”


    我也是苦笑不得了,我要是贏了錢,不打了,也算是耍賴。我現在是輸了個精光,不打還不行。


    後來也隻是贏了一把,其它仍舊隻是輸。


    一直打到將近晚上六點。秦阿姨去做晚飯了。奶奶說打了一下午的麻將,眼睛有些撐不出,去臥室裏躺著了。


    我和顧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問他,“你怎麽這麽閑,不用陪你女朋友嗎?”打了一下午的麻將,雖然輸給他很多錢,可仍舊覺得彼此間的距離,縮小了不少,不像原來那麽生疏。


    “吵架了……”


    我瞥了他一眼,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電視裏播的是鄭曉龍導演的《羋月傳》,冗長而拖遝的劇。我絲毫沒有興趣看下去,難得顧頎一個大男人,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廚房裏,秦阿姨已經把晚飯準備的差不多了,等粥熬好,就能開飯。我把已經出鍋的醬爆竹筍和炒西芹端到餐桌上。


    顧頎從冰箱裏拿了兩個dq的冰淇淋,問我:“草莓芝士的和巴旦木提拉米蘇的,你吃哪一種?”


    我想了想,“巴旦木提拉米蘇的。”


    他遞給我,我才發現,是草莓芝士的。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去搶他手裏的那個。他那麽高,手又舉起來,我惦著腳尖,都夠不著。


    其實,我和顧頎都是無意的,隻當是朋友之間的玩鬧罷了。


    恰巧趕上顧隨迴來。


    顧頎笑著說:“二哥,下午在麻將桌上,你媳婦兒可是借了我五千塊錢,你別忘了替她還上,我這兒不白借,利滾利啊。”


    顧隨說:“我看你是鑽錢眼裏了。”說完又問我:“走嗎?”


    我看他臉色不怎麽好,沒敢多說什麽,忙跑去沙發上拿我的包。正趕上奶奶從臥室裏出來,說:“顧隨,你還沒吃晚飯呢吧?你秦阿姨做著你的飯呢,你和小禾你們吃完了再迴那邊也不遲。”


    他一向聽奶奶的話,也沒再堅持。


    顧頎去酒櫃裏拿了一瓶紅酒。給桌上每人的杯子裏,都倒了一點。我想著婆婆白日裏跟我說的他胃不好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問他,“你能喝嗎?”


    他沒吱聲。倒是奶奶,笑著說:“沒事的小禾,讓他喝一點解解饞。你媽要是在家,他連點酒味都聞不著。”


    一頓飯吃的,倒是很熱鬧。


    奶奶說起他小時候的那些事情,惹得我和顧頎隻是笑。他平日裏在我麵前積攢的那些威嚴,被奶奶的幾句話就消解了。


    吃完晚飯之後,瞄了一眼壁鍾,都八點半了。我悄聲問他,“我們什麽時候迴去?”他說:“今晚就住這兒了。季平有點事,沒辦法送我們。”


    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季平不在,他沒有辦法開車,指著我那拙劣的車技,開到家也差不多後半夜了,還不如在這兒舒坦。


    婆婆從外麵迴來之後,又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說了會話,才各自迴房睡覺。


    到了二樓的臥室,他把西裝外套脫了,領帶解了,扔到床上。然後從床頭櫃上拿了煙和打火機,站到窗口處抽煙。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依稀可以看到窗外那顆枝葉繁密的梧桐樹。我把他扔到床上的西裝外套用衣架撐起來,掛到衣櫃裏。領帶卷好,放到抽屜裏。又把上午婆婆帶我買的那些衣服,一一的撐起來,掛在另外一個空著的衣櫃裏,隻留了一件睡衣。


    他說:“以後你和顧頎,要避點嫌。那樣子鬧,讓人看到了,像是什麽樣子。”他嗓音低沉,說的似乎很無意,又似乎很有意。


    我特別想說些什麽,卻最終化為沉默。


    他的煙癮很大,抽完一根,又接著抽了一根。我拿著睡衣,去洗澡。洗完,吹幹頭發,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衰到了極點。想當年,我一鼓作氣,考大學,考研,留在北京工作。我爸媽在親戚朋友麵前提起我,都是無盡的驕傲。誰曾想那個人生開掛了的我,先是因為嫁不出去受人恥笑,如今在外人的眼裏,倒是嫁的很好,隻是個中煎熬,又有誰知道呢?


    一出來,我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他坐在床上,雙腿交迭,在翻那本財經雜誌。我去把窗戶打開了一扇。房間裏開著空調,隻是讓人覺得冷。從窗口躥進來的熱氣,倒是讓我的心口覺得一暖。


    窗前的那組沙發跟床比起來,雖然窄了許多,卻足夠我湊合一晚的。


    我去床上拿枕頭。他似乎是有意的,兩個枕頭都被他依靠在身後,不讓開。我隻覺得自己的情緒積攢到了極點,淚就掉下來了。索性不要了。轉身之際,被他攥住手腕:“江小禾,我說你說的不對是嗎?”


    “沒有啊,你說的一切都對。”


    我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神色,我想他一定很生氣。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白天的時候,他媽媽無意中說到的那些,什麽離婚時他給了黃辛很多財產,什麽他在黃辛麵前再慫不過了……我跟自己說,沒有必要難受,說白了,我們當初結婚,也不是奔著相愛結的。隻是各取所需,好歹組成一個家庭罷了。有什麽好難受的呢?更不可以因為這樣的事,跟他鬧脾氣。不然顯得自己頗有些不識抬舉。可是此刻,他質問我的時候,我不知怎麽的,又忘了之前告誡自己的話,莫名的跟他頂撞起來。


    “你要是老這麽鬧脾氣,我們根本就沒辦法交流,怎麽一起生活下去。”


    我聽到他說這樣的話,隻是心裏莫名的鈍疼。“是啊,沒有辦法生活下去,不如早點分開。”


    我是被攬著腰,摔在床上的。他瞬間就覆身上來,咬牙切齒的說:“你再說分開試試……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直到婆婆敲門,一切都才停下來。


    他下床去開門。婆婆說:“秦阿姨切了菠蘿、芒果和橙子,我和顧頎我們都吃過了,給你們送點過來,小禾呢?”


    “她去洗澡了。”他說。


    還好,婆婆就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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