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霄離開後, 徑自迴到自己的住處。


    他和江淮雖然都居住在主峰一脈,但是因為兩人實在都看對方太不順眼。因此安排住處的掌事,就把一個安排在了北邊一個拿安排在了南邊。省得住得太近,抬頭不見低頭見,又無故生出許多事端。


    沈望霄與洛聞風,其實都是洛聞風挑事在前。沈望霄最開始氣不過還要與之爭執幾番, 慢慢到了後來, 沈望霄已經學會了什麽叫做沉默才是對敵人最高的輕蔑。再遇到洛聞風找茬,他唯獨閉嘴冷眼看他,有的時候更是連給予他一個眼神都欠奉。


    麵對處於無視狀態的沈望霄,洛聞風則越來越較勁。一來二去, 掌門座下唯二弟子內訌不合的事便傳遍了整個天玄派。


    天玄派掌門多年前已經閉關, 所以也沒法管教這兩個徒弟。現在天玄派的大小事務基本由掌門的師弟,一位長老在處理。既不是自己的弟子,他也無法幹預洛聞風與沈望霄之間的事, 幸而也沒出什麽大事,所以就隻能隨他們去。


    天微冷, 竟下起了雨。


    雨冷淡地紛飛而落,將遠方山脈渲染青黛,好似美人額間那兩道微橫蹙起的眉。煙雨籠罩下,有種淡淡的愁緒悵然, 清豔而婉約。


    夜半時分,雨聲漸大,淅瀝零落打響蕉葉般的聲音從窗外傳到屋裏。


    沈望霄沒睡著, 他迴憶著這一天發生的事,總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可是,洛聞風救他是真,被傷也是真。閉上眼,似乎還能看見那從傷口處蜿蜒而下的刺目血痕。


    一想到這裏,沈望霄煩躁地皺起了眉。


    他不想欠人人情,就算是洛聞風的也一樣。雖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情,讓洛聞風突然改性,但是畢竟洛聞風對他有恩。聽著雨聲,蓋著薄衾,在漆黑的雨夜中漸漸被夢魘所吞噬。


    沈望霄終於睡去,而江淮卻還醒著。


    沒有無痛,蘇青沅也不給他止疼藥。半死不活坐在床上,被肩膀處傳來的痛楚折騰得倦意全無的江淮便開始折騰起係統了。索性,係統對他沒拋棄沒放棄,願意陪著他聊天。


    “主角是怎樣的一個人啊?”雖然聊天並不會讓疼痛消退,但是卻能夠很好的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說這個世界的?沈望霄?“


    江淮想了想,點了頭。係統給他的資料中寫了沈望霄是主角,但是除卻重要的劇情之外,其他關於沈望霄的事一概沒有。他想多了解一些關於主角的事,方便他之後做任務。


    “就是很平常的那種修仙世界中的主角。身世悲慘,命運多舛,無父無母是孤兒。機緣巧合,走上修仙一途,之後被炮灰配角打壓,曆盡磨難,覺醒血脈,左擁右抱,登上巔峰。“係統覺得他解釋得夠清楚了。


    “我是那個炮灰配角?”江淮抓住了係統話中的重點。


    “沒錯。”係統立馬為江淮得出的結論蓋章。


    細數之前的那兩個世界。第一個世界,江淮算是個重要配角,第二個世界,江淮也還是處於配角的行列,而如今這個直接把他放逐到了炮灰的邊緣。也虧得江淮根本無所謂做不做主角,否則很可能就跟之前那位宿主一樣,想幹掉沈望霄自己挺身而上把主角擠下去。


    其實如果沒有係統在一旁檢測,那位得知了整個世界的具體發展過程的宿主也許在殺了沈望霄之後,真的能夠代替他主角的位置走向人生巔峰也說不定。再怎麽說,世人所求的還不是功名利祿榮華富貴,或者羽化成仙稱霸天下嗎?隻要是主角,基本上這些對他來說就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宿主願意不斷做任務升級,隻為換得永久做主角的權利。不過據係統所知,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很少,連有沒有都不知道。


    江淮跟係統這麽聊著,聽他講宿主將會遇到的世界類型,任務類型還有人設等等,之後困意湧了上來消減了他本身身體上的疼痛,漸漸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依舊下著雨,不過卻比昨夜小了很多,隨風飄蕩的雨絲,綿密得像繡花針而山間的空氣蕩漾著清爽悅人的氣息。


    下雨便不用起舞劍坪上練劍,但還有一些關於修行的法術課程可以在室內進行。


    到沈望霄這個級別的天玄派弟子,已經可以負責教授新入門弟子或者低級弟子一些基本法術了。


    他上完課,一天便沒有其他事物還要去做。原本他遇到這種情況都迴去藏書閣待著,但現在似乎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去看一看。


    昨天剛去過,今天來到江淮居住的院子。沈望霄又遇見了昨天見過的那個灑掃的弟子。


    不過這迴,他除了身上加上一套鬥笠蓑衣之外,還是拿了把掃帚在掃風雨打落在地的樹葉。真是無比的盡忠職守了!


    見到沈望霄,那名弟子的臉色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顯得那麽差詫異,不過沈望霄還是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些許疑惑。


    沈望霄暗自喟歎,其實就連他自己也覺得疑惑,何必又要來踏足此處呢?


    “大師兄呢?”沈望霄上前問道。


    “沒見到他,估計還沒起。”


    沈望霄朝院中走去,院內的梨花枝椏伸出牆角,被細雨斜風一折騰,青石地磚鋪成的地麵上落下點點若雪般的花瓣黏在上麵,像個風流嫵媚的點綴。而沒落下的那些則依舊緊抓枝頭不放,在朦朧雨霧中綻露輕薄的芳澤。


    敲門沒人迴應,沈望霄對著雕花的門扉沉思,之後便動用暴力開門。那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看得一旁偷看的灑掃弟子心上一驚。


    沈師兄意欲謀害大師兄?他現在要不要找幫手過來?那弟子腦中不斷盤旋著這兩個問題,隻見沈望霄一陣風似地從他身邊掠過,他才發現剛進入江淮屋子的人又跑了出去。


    難不成屋子裏沒大師兄,反倒見鬼了?他也不敢未經允許就進江淮的屋子查看,隻能在院子裏等著。直到沈望霄再次禦劍歸來,身後還又帶著一個人。


    作為除了江淮之外,第二個能與沈望霄共乘一劍的人,蘇青沅表示一點也不羨慕。即便天玄派還有一堆女弟子巴不得能與沈望霄並肩而立禦劍飛行,他也不羨慕!


    任誰在這種下雨天氣被抓出來治病救人的大夫,心情都不會怎麽好,更何況他還是一個能少出門就堅決不出門的人。但形勢逼人強,鎖瀾劍下,他不得不低頭。


    被沈望霄從藥峰帶到主峰的蘇青沅不得已,隻能拿上藥箱跟著沈望霄走。


    在見到了躺著床上氣若遊絲,發燒發到已經不省人事的江淮,蘇青沅走上前揭開了他身上覆蓋的被子,又動作利索地把他的衣衫揭開,發現包紮的紗布被血染透,等將這層阻礙也一同撥去後,蘇青沅算是知道怎麽迴事了。


    “傷口發炎化膿了。”說完,蘇青沅打開了隨行的藥箱,從裏頭拿出跟昨天相同的一把小刀,又要開始剜肉了。


    這一刻,蘇青沅看著手中的刀,床上躺著的江淮,還真有點覺得自己像個宰殺生靈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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