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始至終,他都一言不發,也隻做出過兩個舉動,低頭聆聽與揮手示意。


    直到遊行隊伍抵達下城區最負盛名的地標建築——勝利日廣場時,他才終於有了第三個不同的動作。


    他緩緩抬起了骨瘦如柴的右手。


    整個遊行隊伍瞬間停下了腳步,也停下了口中的囈語和吟唱,瞬間安靜了下來。


    “真是個讓人懷念的地方……”


    大牧首說出了入城以來的第一句話。


    他眼前的勝利日廣場,是為了紀念兩百年前那場大戰而建立的,號稱是全世界占地麵積最大,人流量最密集,每日遊客最多的廣場。


    同時也是諸多旅行雜誌的常客,被譽為‘必去的打卡景點’,‘人生不得不去的幾個地方’。


    整個廣場都由潔白如玉的大理石地磚鋪成,正中間屹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型浮雕,描繪的是五位背生雙翼的天使,率領著下方英勇的人類,與各種邪魔妖異奮戰的畫麵。


    不僅看上去栩栩如生,還極具藝術美感,給人一種身曆其境的感覺,能讓人感覺仿佛迴到了那段曆史之中,會不由自主的為那場偉大勝利而感動。


    浮雕周圍環繞著一圈金屬人形雕塑,紀念和描繪著那場戰爭中的人類英雄與他們的英雄事跡。


    周邊更是被各種噴泉和植被妝點得精致典雅,莊嚴肅穆中亦不失美感。


    這座宏偉,並且人流量極高的廣場,原本不會被榮光教派放過,大牧首曾計劃在這裏置辦一場超大規模的宗教儀式,整個遊行隊伍都會在此稍作停留。


    但計劃卻遭受了極大的阻力,神諭之城方麵似乎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他們在這裏舉行儀式,榮光教派隻能被迫用上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以便計劃能順利進行。


    然而,大牧首眼前的廣場上卻空無一人。


    看不見布置在這裏的牧師和修女,也沒有唱詩班和傳教的教士。


    甚至連一位行人和遊客都沒有,周邊那些琳琅滿目的店鋪和商業設施也全都緊閉大門,讓整片廣場都安靜得鴉雀無聲。


    可大牧首卻並未因為眼前這番詭異的寂靜而感到驚訝,還在繼續低聲說道:


    “兩百年前,神諭之城在這裏贏下了那場奇跡般的勝利,兩百年後的今天,他們便再次將戰場選在這裏……”


    “我喜歡這樣的選擇……”


    “可這一次,不會有天使,也不會有奇跡了。”


    說罷,他同時舉起枯枝一般的雙手,攤開十指,指向了那座龐大而精美的浮雕,再緩緩的握緊雙拳。


    當他那幾乎隻剩下骨頭的手指攥緊成拳頭的時候,巨型浮雕也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無形打大手握住了那般,表麵浮現出大片大片的龜裂、然後破碎,再轟然倒塌,化作滿地零散的碎屑。


    接著,大牧首抬起那張消瘦的臉龐,望向空無一物的天幕。


    在他的注視下,低空中緩緩浮現出三艘武裝飛艇的身影,已經擺好的側舷,打開了所有的射擊孔,露出密密麻麻的槍口與炮口。


    而在廣場四周的酒店的房頂、商鋪和民宅的窗戶中,也隨之浮現出一道道身著黑衣的十字軍。


    他們臉上帶著完全封閉視覺的麵罩,耳中塞著蠟丸,口中咬著木棍,手中端著已經上好刺刀與火繩槍。


    不知不覺間,榮光教派的整個遊行隊伍,已經被四麵八方的包圍在了勝利日廣場上,各種火力居高臨下,錯落有致,織成了一張密集而龐大的火力網。


    隻要展開攻擊,遊行隊伍就會被各種火力全麵覆蓋,全軍覆沒也隻是眨眼間的事。


    可身處包圍圈中的大牧首,以及遊行隊伍,乃至跟著他們一路過來的民眾們,都沒有露出絲毫的慌亂,依舊一動不動的安靜站著,似乎完全沒意識到眼前的險境。


    這時,天空中的飛艇也用上了高音喇叭,開始喊話:


    “敬告艾德克提坦之榮光教派,立即停下你們入侵的腳步,放棄抵抗,並立即釋放被你們控製的市民及相關政要,解除對其他教派的異常封鎖。”


    然而,大牧首卻完全沒有身處包圍圈中的自覺,也抬高了音量,迴應道:


    “我不願意看見任何犧牲,所以請你們放下武器,加入我們,一同擁抱艾德克提坦的榮光,一同迎接嶄新的未來!”


    飛艇那邊陷入了一段短暫的沉默,大概一分鍾後,才給出了一個簡短的迴答:


    “開火!”


    下一秒,槍炮齊鳴。


    數不清的子彈與炮彈從四麵八方傾斜而下,如疾風驟雨般砸向遊行隊伍。


    其中更是夾雜著聖焰、光線、靈力飛刀等等五花八門的超凡力量。


    大牧首麵對鋪天蓋地的攻勢,隻是緩緩搖了搖頭,略顯遺憾的低聲感慨道:


    “真是太遺憾了……”


    話音剛落,遊行隊伍便被炮火徹底覆蓋,激起大片大片濃鬱的煙塵,在廣場上彌漫開來,碎裂的血肉與殘肢時不時透過煙霧四散飛濺,讓人不敢相信等煙霧散去時,會露出一副何等可怕的畫麵。


    可是等到槍炮聲逐漸平息下來之後,便有一股不太自然的大風從廣場上刮過,揭示出這血腥的結局。


    僅僅第一波攻勢,這支浩浩蕩蕩多達數千人的遊行隊伍,被幾乎被盡數殲滅,鮮血與殘渣幾乎鋪滿了整個廣場,將這處旅遊名勝染成了一片血色煉獄。


    但那位大牧首,卻依舊毫發無傷,甚至依舊端坐在鑾駕之上,一動不動,隻是身下的勝利日廣場,已經變成了猩紅廣場。


    他身前還漂浮著幾麵光鑄成的鳶盾,上麵殘留著幾道炮火留下的淺淺裂紋。


    飛艇上喊話的人似乎對此並沒有感到意外,還在繼續用高音喇叭喊道:


    “投降吧,倫道夫,你的罪行將會得到公正的審判。”


    大牧首還是搖了搖頭,朗聲答道:


    “我在此,向你們詮釋一條簡單的真理——”


    “人類永遠無法戰勝時間!”


    說罷,他那身完好無損的華麗長袍頓時高高隆起,表麵上凸顯出一雙雙手掌的形狀,像是長袍裏藏著無數雙手,正在試著掙脫長袍,透體而出。


    而地上幾乎灑滿整片廣場的殘肢斷臂,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凸顯出一隻又一隻細小的,仿佛觸須的手,但卻並未遭到長袍的阻隔,得意肆意的揮舞,增長,然後蔓延,最後匯聚交織,逐漸形成了一個個完整的人形。


    甚至連原本的衣著都被還原了迴來,黑甲騎士依舊身著肅穆的盔甲,修女妖嬈的曲線依舊在半透明長裙下若隱若現,臉上也依舊是那副冰冷的人臉。


    他們有條不紊的重新列隊,重新組成遊行隊伍,再次扛起了大牧首的鑾駕,連人數都沒出現變化,除了腳下被血完全染紅的廣場外,一切都猶如先前一樣,仿佛根本就沒有遭到過攻擊那般。


    “去吧,去邀請他們加入我們吧!”


    大牧首一邊說著,一邊高舉起雙手,長袍之上再次浮現出一雙雙手掌的形狀。


    那些教士和修女這便不再一動不動的站著,猛的一下扭轉著腦袋,用那雙冰冷的金屬雙眼搜尋著附近的目標。


    接著,他們那張金屬人臉正中間裂開一條縫隙,像是豎著咧開了一張猙獰的嘴,內裏湧出一雙雙人手,像是密集的觸須那般,肆意揮舞和扭曲著。


    而他們原本的胳膊,則迅速的延展和伸長,直至低垂在地上,然後便拖著雙手,像是無腦喪屍那般,緩緩走向四周包圍他們的黑衣十字軍。


    不需要飛艇的命令,黑衣十字軍便自行開火了。


    這些教士和修女的行動相當遲緩,就像活靶子那般,即使是火繩槍這樣的槍械,也足以在他們靠近之前把他們打得滿身彈孔,如同篩子。


    但這並不能阻擋他們的步伐,即使身上遍布槍傷,也依舊在朝著位於高處的敵人們緩緩前進著。


    原本那些已經融入其中,換上了金屬人臉的信徒們,身份也在逐漸變成教士或者修女,臉上同樣豎著裂開一張嘴,然後拖著長長的胳膊,湧向四周。


    而那些隨行的唱詩班和樂團也不再保持沉默,重新開始了吟唱和演奏。


    伴隨著這些聲音的出現,教士和修女們那長而無力的雙臂開始扭曲和變形,普通的血肉隨著一陣抽搐和翻湧,逐漸變成了彎刀的形狀,拖在地上前進時,竟是摩擦出一道道金屬火花,在大理石地磚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劃痕。


    腳下的步伐也再逐漸加快,從一開始慢吞吞的蠕動,變成了快步向前,然後開始奔跑,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是直接彈射起步,如同閃電般的竄了出去。


    隻是縱身一躍,便跳上了幾米高的房頂,揮舞著彎刀狀的雙臂,劈向還在裝填火繩槍的十字軍們。


    送葬者 : 第190章189.之前我們應該做點什麽


    雖然敵人突然變強了,但這些黑衣十字軍卻像是早有預料那般,整齊有序的後退幾步,放棄了放棄了裝彈,一手操起已經架好刺刀的火繩槍,一手撿起地上早就準備好的重盾,瞬間從火槍兵變成了重盾槍兵。


    他們又迅速調整好隊形,背靠掩體和障礙抱成一團,撿起了早就擺在地上的重盾,架起了一圈簡單的盾牌陣。


    身上也隨之亮起一道道神術的光芒,相互掩護著與這些完全異化成魔物的教士和修女戰成一團。


    雖然這些魔物不懼傷痛,像是完全殺不死那般,可這些十字軍卻凜然不懼,很有經驗的優先攻擊它們的手腳關節,斬斷它們那雙刀一般的胳膊。


    憑借著合理的陣型,默契的配合與神術的幫助,他們不僅不落下風,甚至還能把那些跳上房頂和跳進房間的魔物一步步推出去,重新占據高地。


    而天空中的飛艇此時也完成了裝填,又是一輪炮火傾斜而下,狠狠砸在那些唱詩班和樂團頭上,讓他們不再發出那惱人的噪音。


    失去後援的教士和修女也不再迅捷和富有攻擊性,動作逐漸遲緩下來,被黑衣十字軍輕易的收割掉。


    身邊的人又被炸碎了,但大牧首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饒有興致的自語道:


    “不愧是久負盛名的聖卡拉隊形,當年在這片戰場上,也是如此的大放異彩……”


    “隻可惜,時間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以你們對北地的厭惡和排斥,還有多少牧師能主持聖卡拉隊形呢?他們又能堅持多久呢?”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遊行隊伍又重新恢複了過來,繼續向四麵八方湧去。


    雖然第二輪的攻勢依舊很快就被擊退,但有兩處房頂卻被魔物攻占了下來。


    在那裏戰鬥的十字軍本來激戰正酣,眼前卻突然一黑,什麽都看不見,也什麽都聽不見了……


    即使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也在奮力抵抗,卻無法保持先前那樣的默契,陣型很快出現了破綻,接著便被兇殘魔物逐一撕成碎片……


    但好在整體兵力上,還是這邊更占優,很快就有人補了上來,繼續維持著包圍圈。


    可就像大牧首所說的那樣,麵對著無窮無盡的敵人,時間並不在神諭之城這邊。


    而從始至終,他身邊那些黑甲騎士都一動不動,還未動用過……


    ……………………


    “我們還能堅持多久?你們的人還沒消息嗎?”


    原初信仰教派的大主教羅賽迪,正在一間隱秘的地下會議室裏焦急的來迴踱步著,不停的摁著手中的懷表,詢問著會議室裏的另一位密教領袖,侯爵。


    懷表上的指針一動不動,像是壞掉了那般。


    可不僅僅是他的懷表,牆上的掛鍾,桌上的鬧鍾,甚至原始的計時沙漏和更原始的日晷,這些所有能記錄時間的工具,全都壞掉了。


    從大牧首捏碎巨型浮雕的那一刻起,勝利日廣場方圓五個街區的範圍內,全部陷入了這種時間停滯的詭異狀態,被封鎖在了這張【時間結界】裏。


    廣場上激戰已經進行了一個小時,並且還在持續著,密教這邊的傷亡正在增多,並且在加劇。


    隨著一位位主持隊形的牧師力竭昏迷,原本的包圍圈已經維持不住了,正在往廣場南邊的博物館收縮。


    那裏提前布置好了神秘學結界,能抵禦榮光教派那防不勝防的精神暗示,讓前線還能在脫離聖卡拉隊形的情況下保持抵抗,而不是被敵人瞬間同化,再倒戈相向。


    雖然調集的兵力是對方的兩倍,但密教現在要考慮的,已經不是殲滅敵人,而是不被融入其中……


    侯爵倒是表現得比羅賽迪更冷靜一些,正坐在一副呈現出外麵戰況的沙盤前,迴答著對方的提問:


    “即使有消息,我們也收不到了,在這個時間結界裏,我們大概過去了一個小時?但外麵或許隻是一分鍾,甚至一秒。”


    說罷,他揉了揉眉心,輕輕歎息了一句:


    “或許,我們在收到阿嘉蒂斯修女長那封辭職報告時,就應該再多做點什麽……可惜那時的我們,考慮得更多還是城市的穩定……”


    就在兩周前,阿嘉蒂斯遞交辭職信的時候,也把羅夏針對【彌留之所】的行動一並詳細的匯報了,同時也附帶上了那幾個羅夏沒耐心去調查的後繼問題。


    比如【彌留之所】究竟暗中控製了多少政要和富豪?


    又比如那種危險的精神暗示究竟從何而來?


    以及他們如果隻是為了續命的話,為什麽要控製那麽多人?


    密教雖然很關注此事,也開始著手調查,但還沒來得及找到答案,答案就自己跑到了他們麵前。


    並且還是大張旗鼓,沸沸揚揚,宛如狂歡一般的來到了他們麵前……


    如果在榮光教派的宣傳手冊剛剛出現在城裏那時,密教便采取雷霆措施,解決掉那些對榮光教派持有異樣熱情的政要和富豪,情況未必會有今天這般糟糕。


    但人數實在太多,影響力也實在太大,那樣的決定根本不可能下達。


    【彌留之所】與他背後的榮光教派,為此至少布局了兩百年之久,恐怕在那場大戰結束之後,就一直在為今天籌備著,根深蒂固到讓密教都難以撼動。


    萬幸的是,因為【彌留之所】被提前搗毀,讓密教這邊提前有了防範,多少還能做出一些抵抗,而不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對方同化完成。


    可惜的是,敵人的準備比他們更加充分,在進城之前,便用類似眼前這種情況的【時間結界】封鎖住了城裏幾乎所有的大教派。


    原初信仰、至高真神、正義之光這三大正教全部中招,連還沒緩過勁來的修女會都沒有放過。


    大主教羅賽迪隻是因為一次偶然的外出,才僥幸逃出了封鎖。


    這就意味著很難動用底牌之一的十階神術來加以對抗……


    “我們最優秀的神秘學家正在努力破解時間結界……但如果失敗的話……”


    侯爵繼續說著,低頭望向了手中一個黑漆漆的小木盒。


    =========


    感謝為時尚早,麵包機送的一個鹹魚突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敵牧師,走出了審判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堅強的饅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堅強的饅頭並收藏無敵牧師,走出了審判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