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太陽的影子,花宋眠估計著時辰和路程,現在已經不早,一定要在太陽下山之前到達城鎮找到客棧落腳,他可不想灰頭土臉地在馬車裏過夜,和那個男人。


    想到此,花宋眠不禁轉身,撩開身後的簾子向內看去。裏麵的人果然還是昏睡不醒。千算萬算,花宋眠沒想到仇連環居然會暈車!


    「我……我也不知道啊……原來沒坐過馬車,都是騎馬……嘔……」


    那大概就是仇連環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的時間男人一直昏昏沉沉,唯一清醒的時刻就是忍不住又想吐的時候。此刻的光景,任誰也認不出車廂內這個麵如死灰的頹然男子,乃是大晟赫赫有名的仇大將軍。


    同伴這樣,導致被迫一路獨自趕車不得休息的花宋眠,心情異常糟糕。


    正在此時,忽然前方傳來聲音:「此樹是我栽。」一個聲音甕聲甕氣。


    「此路是我開。」又一個聲音。


    「要想過此路……」


    「留下……」


    花相爺眯著眼,微微探出頭,「要多少?」冷冷說著,花宋眠決定問一下再收拾他們,也好比較一下南北劫匪的要價差異。


    沒錯!花相爺這麽火大,不是仇連環一人造成的,還有路上的這些突發狀況。


    試問:如果你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被攔路打劫了七十八次,你是什麽心情?


    沒錯,花相爺一路向南的旅程被迫停下了七十八次,全是因為劫匪。


    不過這也活該,花相爺之所以成了眾多劫匪必打劫的物件,原因不外乎是:花美人用來砸人的暗器……是金錠!十足純金啊!


    這麽昂貴的暗器,也難怪沿路劫匪自願挨打,為的就是多接幾塊金塊。


    啊?!聽到此,劫匪們彼此交換一個眼色,賊賊笑了:錯不了!白衣、白帽、白紗遮麵,還有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馬車。


    這就是……


    這就是傳說中的肥羊!


    看著來人不耐煩地掏口袋,三個劫匪擺好架勢,裝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心裏則十足樂開了花:金子哎!往俺身上砸吧!


    隻見白衣人如期所願地摸了摸兜,然後又摸了摸兜,最後抬起頭來,「我的暗器用完了。」


    劫匪們一聽傻了眼:啥米?!什麽意思?


    隻見白衣人看了看己方三人,緩緩低聲笑了,「把你們身上所有的錢留下來,本公子零錢用完了。」


    劫匪又彼此對看一眼,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打劫?!


    「快點!本公子沒時間和你們耗!」不屑地瞟了一眼這幾隻小毛賊,花宋眠危險地眯了眯細眼,「嘖!一看就是窮鬼。」


    「少看不起人!別看俺們隻有三人,可提起老虎崗三兄弟誰人不知?!看!俺們有錢!」


    為了撐麵子,劫匪老大硬是翻遍所有口袋,把全部家底兒捧到手上。


    多麽不容易呀!人人道這打劫是沒本錢的買賣,可這買賣可不好做啊。


    作為一名稱職的劫匪,得仔細打聽附近可有大戶人家通過、具體路線為何、帶的保鏢厲害不厲害「厲害就躲,反之就上」是基本的職業道德,更何況,任何一行都有行業風險……


    嗚——這不?昨天逃跑的時候,屁股不小心被王財主家的保鏢,用飛鏢打了一記,娘哎,現在屁股還腫著哪!


    「喲?看不出你們的收成還算可以。」看著那些銀兩,花宋眠漫不經心地估量著:打個尖應該夠了,做別的就差很多……算了,反正進了城就可以換銀票,這點銀子先用來應急。


    「那是當然的。嘿嘿……」三名幼匪聽到誇獎傻傻笑了,忽然……


    「謝了。」


    話音未落,隻一眨眼的功夫,香風飄過,緊接著馬車唿嘯而去。


    看看前麵,白衣人和馬車沒了;看看手上,銀子沒了……


    三兄弟一時無聲。


    末了,兄弟中的老大忽然轉身走去。


    「大哥,咱們以後怎麽辦?」看著忽然開始下山的大哥,二隻小的急忙追上去。


    「迴去陪咱爹種地吧。」做得好,明年還有個好收成,娶老婆的錢,慢慢攬吧。


    「喔……其實還是種地舒坦。」


    「俺也覺得,早想迴去了。」


    就這樣,世上少了三名劫匪,多了三個種莊稼的好把式。


    花宋眠的功德簿上多了一筆:四月初三,勸三名匪人向善,所謂慈悲……


    傍晚時分總算進了關慈,關慈是大晟南部的一個小鎮,地方不大卻也繁華秀麗。找到當地最大的一家客棧,挑剔地看了一下,最終決定勉強住下來,看了看車廂內猶自昏迷的男人,想了想,花宋眠將男人裹在被裏抱了起來。


    「一間上房。」對著小二,花宋眠揚了揚下巴。


    看那車子!看那來人身上的衣料,往來見慣大戶的小二一眼就判斷來人是個大金主!笑得彷佛一朵向日葵,小二一路跟著花相爺抹前抹後。


    「爺,您這邊請!」


    恭敬地開了門,看著看似纖細的客人辛苦地抱著一團東西,小二本想接過卻被婉拒了。


    「這是我的夫人,身體不好先唾了。你開了門走便是,不要擾他休息。」


    偷偷瞟一眼那紅錦繡花被,小二心想:那熏香真好聞,從未聞過的清幽……一定是高級貨!不知這位白衣的爺的夫人長得是如何絕色?一定差不了!


    隻憑味道,小二心裏沒有根據地把尚在可憐昏睡的仇大將軍,想像成了一名絕世美女。


    「對了,爺,最近號稱『化盜美人香』,全國排名第一的采花賊似乎來到了這裏,您可要注意您夫人的安危啊……」


    「知道了,你下去吧。」不耐煩地揮揮手,花宋眠對此並不介意。


    那花盜美人香隻光顧絕世美女,對男人毫無興趣,想想仇連環壯碩的身子……花相爺搖了搖頭。


    天下第一美人的花名在外,采花大盜排行前十的,有九位都慕名光顧過花府「當然都被花相爺送去吃公家飯了,其中三位還有幸領略了一下,夾過皇上的花府特製老鼠夾」,獨獨那位自視甚高的「花盜美人香」一次也沒有,甚至放話:男人的後庭花……請老子都不去!


    所以花宋眠非常安心。連自己這等姿容都不受吸引的yin賊,自然也看不上這粗魯的漢子。


    聽到關門聲,花相爺撩起麵紗,露出玉琢的白淨臉龐,揭開被子,伸出手指在男人蒼白的臉上戳了戳。


    「喂!你這家夥,太陽下山了,該起來了吧?」


    男人卻隻是哼了一聲,半晌慢慢將身子側了過去,背衝自己,抱著被子繼續睡。


    看到男人這樣子,花宋眠一時有些傻眼。


    一直以來,仇連環在自己麵前就像隻笨拙的老虎,即使落下風,也要是一副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矗在自己麵前,如今這樣子,卻是從來沒見過的。


    咳了一聲,然後花宋眠拉起被子將對方團團罩住。


    還是找些藥為好,要是因為他的病把行程耽擱了,對自己也沒好處。


    心裏想著,花宋眠戴上紗帽出了門。


    花宋眠走後沒多久,仇連環所在廂房的窗外忽然多了一個影子。


    伸指在舌頭上蘸了些唾液,那人輕輕捅開了紙窗,然後從懷裏掏出個小圓筒,淡淡的煙霧便吹進了廂房。


    來人正是天下第一采花賊——花盜美人香。


    吹完迷煙,男子便蹲在窗戶下,托著下巴,笑嘻嘻地等待迷煙效力發作。


    所謂聞香識佳人,極品的美人,身上必有極品的馨香。近日宮府抓得緊,正愁著長夜漫漫何處銷魂的時候,忽然一陣香風吹過。順著香味,花盜來到了仇連環下榻的廂房外,待到那疑似女人丈夫的白衣書生出去後,花盜立刻開始了行動!


    嘿嘿,美人來吧!本公子這次用的是萬兩白銀都買不到的,花賊隨身好伴侶中珍品中的珍品!一點點就可以讓正經的婦人情cháo翻湧、酸軟無力變成蕩婦……


    采花是門藝術,要有情趣地采。


    肌膚相親,魚水之歡。采花是歡愉,給與深閨待嫁向往,給予豪門深處寂寞寡婦甜蜜的安慰……


    自從獻身於采花這個不為外人理解的,具有高尚情操的職業,花盜美人香一直堅持要給每朵被采的鮮花,最無上的極樂天堂!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花香繚繞,仇將軍在被熏暈之際幽幽轉醒。睡暈頭的仇將軍腦袋裏隻一句話:直娘賊!什麽鬼味道?想要熏死老子啊!


    想挪動身體,卻發現完全不能動:想開口,卻發現說不出話。這……仇連環一時懵了。


    精神逐漸清醒的時候,窗外輕微的聲響一下子讓仇連環豎起了耳朵:有人!


    武人的耳朵,即使是重病之時,也還是較一般人機警。苦於不能翻身,仇連環正豎著耳朵猛聽之際,忽然,那人說話了。


    「團扇,團扇,美人並來遮麵。夫人雖然沒用團扇,可這錦花被恰到好處勾勒出了您的含蓄。啊!多麽優雅的香……」


    仇連環聽得一臉黑線:那人晃頭晃腦的瞎說什麽!什麽夫人!含蓄!


    老子趴著,被被子蒙著看不到你,你倒能看到老子美不美了?!還有那香,快嗆死老子了……娘的!這棉被上的味道,怎麽和那死狐狸身上的味道那麽像?


    苦於自己不能動彈也不能發聲,仇連環隻能在心裏大罵著來人。


    這廂,花盜美人香看到被子動了動,嘴角不由得勾起好看的弧度。


    「夫人可是害羞?沒關係我不看,我隻用摸的……」


    毛手輕輕摸上去,男子邪邪笑了。


    不看也知道是大美人!這天生的優雅香味……當是體香!而有體香的絕對是美人!這點自己敢打包票!


    憑藉多年經驗,對自己聞香識佳人的本事頗為自負的花盜美人香不疑有他,隻管摸了下去。


    那邊偷香的自在,這邊被偷的卻驚恐!


    一臉黑線的埋在黑暗的棉被裏,仇連環毛骨悚然地感到一隻大手從外麵摸了進來,摸上了自己的……屁股!?


    又驚又怒,仇連環立刻開始掙紮!卻……


    老子怎麽一點力氣也沒有?迷香麽?


    驚恐地感到一雙手對自己的屁股又揉又捏,仇連環心裏破口大罵:花宋眠你這個王八蛋!


    那個所謂洞房花燭夜的晚上,和花宋眠爭鬥未果也就罷了,腦袋撞到床沿暈了過去,自己就這麽丟人的被那家夥打包扔到了馬車上。好容易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居然是暈車體質,一路走一路吐,整個人從那天開始就沒清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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