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隻是想站在九州人民這一邊。”


    海無涯的武道,便是人道。


    不論是《須彌山王經》,還是他夢想之中的《人道經》,都不是什麽天資卓絕者修行的絕世神功。


    水滴石穿,積土成山,哪怕是渺小如微塵的普通武夫,沒有過人的天賦與悟性,也可通過一步步的努力與積累,終成須彌山。


    這是為天下民眾而創的武道功法。


    他的聲音在金鑾殿中迴蕩,如春雷乍現。


    飛魚衛楚星默默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永和帝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他被這個已到晚年的老臣激怒了。


    “你將朕與異人...你將朕視為天下子民的敵人?荒唐,朕難道就不想國富民強,就不想九州的子民過上好日子麽?”


    永和帝一手指著海無涯,手指都快戳到了他的鼻子上。


    海無涯道:“君視民如草芥,民視君為仇寇。”


    “你...”永和帝默然無言,最後隻擺擺手。


    這麽多年的君臣情誼算是散盡了,如今的海無涯自然自承身份,那麽他早就不再是大炎重臣,而是武極會亂黨。


    既是亂黨,護他作甚?


    “此人,任憑仙門處置吧。”永和帝神色轉冷,淡淡道:


    “朕會昭告天下,將武極會亂黨海無涯之名公之於眾。”


    倒是道可麵上露出異色,似笑非笑盯著海無涯:


    “海無涯,你堅稱你並非武極會高層...但你這樣的人物,可不像是普通角色。”


    “不論是你,還是《須彌山王經》都並非尋常之物....我猜你是說謊,你就是武極會的高層,隻是說話半真半假罷了。”


    “大炎的皇帝,讓此人再活幾天,如何?”道可微笑:


    “既然寫出《須彌山王經》,那麽他自然是武極會之中的重要人物。”


    “可以立威,也可以用來引出那些陰溝裏的老鼠,比如說那位自號武聖人的狂徒。”


    永和帝心頭一震,剛才的震怒突然去了一半。


    聽道可的意思,這武聖人還活著?


    飛魚衛之中沒有超品武夫,所以永和帝對於這些人間頂尖武道強者的事情,也所知甚少。


    “武聖人?”海無涯隻笑了笑:


    “你可能低估了他的心智。別說是我,就算是小武聖武乾坤被擒,他就會來?”


    “這是明擺著的陷阱,若武聖人如此意氣用事,那麽他就不是武聖人了。”


    海無涯說到這,心裏卻想起海思遠曾經說起的一件往事。


    在大秦府城的時候,海思遠、李長詩等一幹老卒,曾經被武聖人所救。


    那些走出百裏大漠的白頭老卒們,是武聖人幸存至今的最後袍澤。


    而在海無涯看來,他們也是武聖人的最後人性所在。


    但海無涯可不是征西軍的幸存者。


    “你又在狡辯了,急著受死嗎?我不信。”道可微笑:


    “反正是真是假,一試便知。也就數日時間罷了,我有耐性,等得起。”


    “皇帝你就先昭告天下吧,看看這三日,能不能引出武極會的老鼠。”


    說完,道可轉身欲走。


    “慢著...”永和帝卻有點坐不住了。


    “道可仙長,這三日時間裏,海無涯此人是否應該軟禁在帝都的道觀裏?”


    “道觀?這陷阱也太明顯了,武極會的人還敢來嗎?”道可搖頭:


    “你們不是有個天牢嗎?要犯關押進天牢,不是天經地義麽?”


    永和帝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此時他已經聽信了道可的話,將海無涯當做可能引來武聖人的亂黨高層,所以此時的海無涯已經是個燙手山芋。


    關進天牢?天牢擋得住武聖人或者武極會麽?


    永和帝心裏可沒底。


    鎮守天牢的高手,是數名煉神一品武夫,加上一些天牢駐軍而已。


    如果要說這帝都之中,哪個地方最安全,最有可能擋住武聖人....那麽想來便是這座擁有一萬禦林軍拱衛、更有老祖炎神機鎮守的皇宮了。


    那麽,行刑之前,先將海無涯在宮中軟禁?


    永和帝皺眉思索。


    海無涯則沉默不語。


    從某種意義上,這個大道宗修士還真猜對了。


    他的確想早點死,而不願意再拖數日時間。


    這不是因為他真的相信武聖人會來踩陷阱,來這裏救他。


    他擔心的是,自己的兒子海思遠萬一意氣用事,來以卵擊石....


    被飛魚衛抓走的時候,他雖然急中生智叮囑了長子兩句,讓他去找董神醫,但是否起效還是兩說呢....


    .....


    帝都,街邊一家麵館。


    喬木坐在店門口八仙桌前,正對付著桌上一碗長壽麵,桌對麵坐著韋恩。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韋恩你餓不餓,要不要找老板下麵給你吃?”


    過生日的時候呢,就要吃長壽麵,這算是喬木一點小小的儀式感。


    第一次吃麵的時候還是在雁城吧?那會才幾歲來著?遙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喬木倚靠在牆邊,神色悠然。


    “喬先生這次來帝都,是有何打算?”韋恩沒動口吃麵,隻是沉聲問。


    這帝都可不是普通地方,說是天下風雲匯聚之所也不為過。


    他猜測喬木離開大秦府城,到了帝都來,想來是有要事的。


    “打算?還真有一點想法。”喬木沉思了一會,說道:


    “我認識一個姓萬的大善人,他一向樂善好施,我打算找他借點錢,然後再遛鳥..”


    “隻遛鳥?”韋恩一怔。


    “你倒是提醒我了,隻遛鳥的話,格局小了。”喬木道:


    “那我可以找那萬大善人再多借點錢,在這帝都裏開一家書店。”


    “不賣儒學經史,專賣誌怪故事,武林逸聞。”


    “到時我再挑一兩本武功秘籍,悄悄放進書櫃裏,書封還是誌怪小說,看哪個小孩運氣好...”


    “我每天啥也不幹,就擱那掃地,當一迴掃地工,時不時再不經意拽兩句內功心法口訣,世外高人的範兒是不是挺足的?”


    韋恩略有點茫然聽著喬木說完,遲疑道:


    “喬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要尋找天賦異稟的武道天才,暗中培養?”


    他隻能想到這一層。


    畢竟喬家如此神秘而強大,眼前的喬木武功又這麽高,幹的又是刺殺秦王、以武伐仙這種捅破天的大事,怎麽可能來這帝都,就為了開一家小書店?


    估計是別有深意吧?


    “培養天才?韋恩,你考慮事情這麽功利做什麽?”喬木沒好氣地說道:


    “我開書店,就不能是胸無大誌,隨便找點事聊以度日麽?”


    “張弛有度,這才叫生活。”


    “賣賣書,遛遛鳥,掃掃地,再裝一裝世外高人,多愜意?”喬木隨口道。


    上次離開帝都去了一趟大秦府,結果一去就是一百六十多年。


    現在喬木隻想先放個寒假,先給自己緩緩,緩過這口勁。


    韋恩若有所思:


    “喬先生所說張弛有度的意思是...表麵開一間書店,先充當門麵,再徐徐圖謀大事?”


    他很難相信一個剛殺完一群修仙者、逼退了神榜第一武乾坤的頂尖武夫,來這帝都一趟就為了養老。


    喬木也無語了,他發現自己有點跟不上韋恩的思路。


    有病吧?這也不是迪化文啊,是不是走錯片場了?


    “別擱著腦補了,我早就不是輕狂少年了,養老有什麽不對?”


    “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打打殺殺其實沒什麽意思,人生的真諦是尋得內心的寧靜。”喬木開始倚老賣老,給韋恩猛灌雞湯: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喬木覺得自己說得還挺有高人範兒的。


    高手,總是不輕易出手。


    每日遛鳥逗貓,開書店當掃地僧,這不妥妥的隱士高人麽?


    正在喬木教育韋恩的時候,街邊卻傳來喧嘩聲。


    迴頭一望,是幾個官兵在城牆上張貼告示,引來了一大群民眾圍觀,眾人嘈雜議論。


    “禮部尚書海無涯,實為武極會亂黨...”


    “.....三日後,處死?”


    “海尚書居然是亂黨?上次祭奠征西軍英靈的時候我見過他,看著挺有正氣的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海尚書,似乎數十年前就加入武極會亂黨了,是埋在大炎朝堂之上的一顆釘子啊...”


    “竟有此事?”


    喬木兩人都是高品武夫,都是五感敏銳的人,自然聽清楚了這些人的議論內容。


    喬木沒說話,隻是默默嗦麵,連嗦了三大碗,這才打了個飽嗝站起身來。


    “為什麽要逼我....逼我將你們打死呢?”


    喬木歎了口氣,略有點無奈。


    忍不了了,一拳將皇宮打爆!


    “喬先生別急。”韋恩察言觀色,隱約意識到了什麽,說道:


    “你方才還說,水利萬物而不爭,人生的真諦是尋求內心的寧靜...”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水無常形。”喬木說道。


    水無常形。


    也就是說,最終解釋權歸喬家人所有。


    “我現在打算去皇宮尋找一下內心的寧靜----”話說到一半,卻見那告示處的人群之中,有一道熟悉的白發人影。


    那人是海思遠,他也身在人群之中,聽著周圍的議論呆若木雞,洶湧人潮在他的身前分開又合攏,隻有他一人是靜止的孤礁。


    “董杏林董神醫的醫館...”海思遠喃喃自語。


    他不是衝動的年輕人,已經是年過六旬的老人了。


    而且他爹海無涯也不是。


    海無涯素來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他入宮前特意點名讓自己去找董杏林,說不定已經預料到了宮中的事情,有什麽錦囊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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