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這是李擇南收服自己的手段,但是這一句話中給予他的大禮,誘惑力太大,大到他就是想不忠心都不可能。


    他後退幾步,便拜倒在地,許久沒有起來。


    李擇南仰起頭來,望著天空,什麽話都沒有說,也沒有覺得這一拜沒有必要。


    他是李擇南,很快就會是北唐的皇帝,他需要的不是一味的平易近人,還要保持著威嚴。


    “龍大人,你過來,是想要說什麽事?”


    “我們已經聽說了,”龍且與抬起頭來,麵色稍微變得有些陰厲,“羽林大將軍去殺管闊了。”


    李擇南的嘴角勾了勾。


    “就知道瞞不住你們。”


    “不是我讓他去的,”他說道,“是他自己去的,他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管闊逃走,是他自己失職,所以他必須要把管闊帶迴來,或者殺死對方,他都沒有向我辭行,隻是留下了書信。”


    “那是他怕我們會阻止吧。”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龍且與像是有點心神不寧。


    李擇南這才踱步來到他的近前,將他扶起,說道:“龍大人此行過來,總不會單單為了說這些。”


    “我知道殿下很快便會知道外麵的消息,但是在這之前,我還是決定早一些告訴殿下,”龍且與順勢站起,“那也是我們所有人的想法。”


    李擇南大概是意識到了有什麽很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不禁稍稍正色,問道:“什麽消息?”


    “不知道是誰在傳,”龍且與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薛昭已經被管闊給殺死了。”


    李擇南發出一聲輕笑。


    “龍大人,不管這個源頭到底是哪些勢力,但是這麽輕飄飄又無厘頭的話語,你們幾位大人,有幾個人會信?”


    “我們的確都不信,那隻是無稽之談,就算是有什麽暗中的勢力依舊不甘心想要翻出什麽浪花,給殿下造成一點麻煩,那麽也隻算是小麻煩,隻是薛昭這一去時間實在是太久了,甚至可以直接說失蹤。”


    李擇南沉吟了片刻後,才道:“的確是。”


    “薛昭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年輕有為,雖然很是可惜,但是總是還能夠過,隻是我現在擔心的是那種影響,大唐百姓們都對薛昭情有獨鍾,若是坐視那等傳言肆虐,會引發一些大亂。”


    李擇南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先等等再說,就算他殺不了管闊,總是也會迴來的,應該是路上耽擱了一點兒。”


    龍且與默聲不響,他明白現在的形勢不容樂觀,當然具體不樂觀在哪裏,他也說不清楚,單單的就是一種直覺。


    他們之間談了好一會兒,龍且與躬身而退。


    長安又變了模樣,要是還是在管清和掌控朝政時候的管闊看到,更是會完全不認識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謠言的確是在傳揚——薛昭失蹤了,是因為被管闊殺死的。


    誰也不知道謠言的源頭究竟來自於哪裏,但是必定沒安好心,最起碼是針對李擇南政權沒安好心。


    現在薛昭是不是真的被管闊給殺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薛昭的的確確一直都沒有迴來——從前他們被欺騙薛昭一直都在處理羽林中的事務。


    兩天後,薛昭沒有迴來。


    三天後,薛昭沒有迴來。


    六天後,薛昭還是沒有迴來。


    長安真正的達到了謠言四起的程度,人們開始惶恐不安起來。


    那種不安很是莫名其妙,因為薛昭死不死的和他們有什麽關係?但是可能是因為他們曾經驕傲於這一位北唐年輕一代第一人,期望他能夠在以後達到丘鏡山的高度,因為南吳有臨安公金安,如果他們沒有薛昭,便會感覺比起對手輸了好幾許。


    丘鏡山失蹤了,李顯嶽被“誅殺”了,若是薛昭真的已經被管闊殺死,以後若是南吳暴起發難,還有誰能夠抵擋得住進攻?


    有李顯嶽在,他們現在就可以安心,有薛昭在,他們隻要堅持三四年、四五年,等待薛昭成長得足夠強大,便可以安心,現在麽……


    管清和、丘鏡山、李顯嶽、薛昭……光靠一個李擇南,可以支撐嗎?


    這真的很值得懷疑。


    那些謠言就像是衝擊波一樣一陣又一陣地衝擊進皇宮之內,讓那個在花前月下處理事務,很快就要登基的國君終於是皺起了眉頭,心裏麵很不平靜。


    對於他而言,薛昭死亡,會有很大的影響,但是也不過如此而已,然而民心大亂方是大忌,他不能讓北唐人心惶惶亂起來,他必須要盡早想辦法穩定。


    謠言說薛昭已經死了,但是那終究還隻是謠言而已,真實性有待考究。


    他停下手中的筆墨,用食指指節敲了敲木案。


    一個像是幽靈一般的黑影無聲無息地投影在雕花窗上,一動不動。


    “派人,去尋找薛昭的蹤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李擇南聲音平穩地說道。


    那道黑影從雕花窗上緩緩淡去,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到來過一般。


    李擇南掏出帕子來,輕輕擦拭剛才被墨汁碰到的地方,像是在考慮著什麽,口中輕輕道:


    “惜芸啊,若是薛昭出了什麽事情,那麽哪一位才更適合做你的駙馬都尉呢……”


    ……


    ……


    薛昭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很是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什麽地方,隻是感覺剛才“看”到的景象曆曆在目。


    他“看”到一個人提著一把刀殺了他一次又一次,他一直都在重複做著這個夢。


    從前他不怕死,一點都不怕死,他是一個強大到令無數少女瘋狂的英俊年輕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見到那個人的時候,至少是從不知道哪一天的那天,之後自己陷入一片晦暗的夢中,他便開始恐懼。


    不怕死是因為自己沒有經曆過一些什麽,也沒有見到過什麽人。


    那個人摧毀了他的信仰,讓他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責任?自己所說的才是對的責任嗎,還是那個人說的是對的,亦或者是他們兩個人說的全部都不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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