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大唐至高無上的陛下,當日在城樓上讓國師望見了一些東西。


    國師是這麽解釋的,誰也不知道真假。


    他也不知道。


    可是那已經足夠,因為國師所說的話已經傳遍北唐,甚至南吳的一些人都知道了。


    各地的府兵朝著淮河邊集結,現在的長安附近,除了王獨在休整的那十幾萬軍隊之外,其他的部隊全部都離開了。


    不論怎麽說,南吳都攻打到了長安城那麽近的地方,雙方都已經徹底撕破臉皮,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北唐的反攻無可避免,最後的結局應該如何,先再打一場再說。


    李擇南微笑看著麵前那一位白發蒼蒼的斷臂老人,緩緩伸出手來,指著不遠處的那一張椅子,說道:“賜座。”


    ……


    ……


    賜座,在皇帝麵前,皇帝親口說的話。


    無上的榮光。


    絕對的大人物、元老。


    隻是那一位老人麵色卻是古井無波地平靜坐下,一點都沒有激動非凡的樣子。


    他的左手依舊遒勁有力,可是右臂處卻是袖管空蕩蕩的,很明顯缺失了。


    在長安血腥肮髒的那一夜,被一位皇子斬斷的。


    冠英將軍。


    “陛下,好久不見。”他的眸光很有神,聲音也是很有力量。


    這不是客套話,他說的是事實。


    他和李擇南,道不同,卻有過必須同謀的時光,因為為了大唐天下。


    但是終究還是在謀過並且執行過之後,因為互相忌憚、心有芥蒂、謀不合而基本上互相特意不去見麵。


    而今,關正興殉國,南吳軍隊潰散,吳皇駕崩的消息也紙包不住火而傳了過來,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他們又不得不湊在一起商量一些事情。


    李擇南站起身來。


    他抬了抬手。


    身旁的陰公公恭恭敬敬地遞上茶壺和茶杯。


    李擇南接在手裏。


    他緩緩走下台階,在冠英將軍移動的目光中,來到了對方的麵前。


    他將茶壺中的茶水倒進茶杯裏麵,在冠英將軍意外的神色之下,端到對方的麵前,道:“請。”


    冠英將軍一時之間沒有接。


    就算他是幾朝元老,就算他對這一個年輕人的所作所為再不齒,再和對方道不同、互相忌憚提防,對方也是皇帝,也是陛下。


    陛下親自為一名臣子倒茶,這意味著什麽?


    這在北唐皇族的祖訓之中是不允許的,為臣之道中也是不允許的。


    接還是不接?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接是不敬,不接還是不敬。


    “陛下。”他有些無奈地站起身來,盡管以他的身份,本不必如此。


    他在地上拜了三拜,再站起身來,接過溫和笑著的李擇南手中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那是他認為的,也是事實上最最恰當的應對方法。


    本來他沒有跪拜的必要,所以他的跪拜是李擇南的福氣,而李擇南親自為他敬茶,也是他的福氣,如此一來,也就抵消了。


    可是李擇南卻不一定這麽想。


    “將軍,那是不是表明,你現在願意和朕談談以後大唐的道路了?”他問道。


    冠英將軍皺了皺眉頭:“臣已經老了,陛下。”


    “臣在那一夜之前便已經說過,那將會是臣為大唐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臣累了,真的不行了。”


    李擇南後退幾步,搖了搖手中的茶壺。


    那裏麵,已經沒有了茶水,茶水已經剛才被冠英將軍喝下去了,裏麵的量,隻有一杯。


    “老將軍,”他說道,“大唐還需要你。”


    “南吳在不久前還一直攻打到長安城外,你都沒有挺身而出過,朕並不怪你,可是現在,朕卻需要你了。”


    “吳皇已經駕崩了,關正興也死了,他們也沒有了聖將,是時候踏破金陵了,否則的話,等到他們新皇登基,緩過神來,就不會僅僅是兵臨長安城下了。”


    冠英將軍搖了搖頭。


    “陛下,這對臣不公平,臣真的老了,不堪重用,大唐有許多年輕人都可以很好地奉獻一切,真的沒必要重新啟用臣的。”


    在對抗突兀人的時候,他還雄心萬丈,但是在這之後,他便真的感覺到了身體的衰老,而長安那一夜更是對他的心靈造成了重創,他開始厭世,決心不再參與北唐的任何事務,真的可以養老了。


    當關正興兵臨長安城下的時候,盡管內心焦急,可是他還是告訴自己應該聽之任之,一直到後來關正興被殺死、南吳軍隊潰敗,他再次舒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接下來對抗南吳,想必就算是失利,北唐也不會再次迎來危局,於是他更加不想再次出山了。


    不過,李擇南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笑著道:“老將軍,不必推辭,因為朕並沒有想要讓你領軍。”


    冠英將軍一臉奇怪地望著他。


    以他的能力還有威望,不論是先帝還是李擇南啟用他,都應該讓他做統帥,所以既然決定讓他出手,又為何元帥並不是他?


    李擇南的聲音不急不緩,高度也是恰到好處:


    “因為,朕決定禦駕親征。”


    周圍的空氣都像是瞬間愣住了一般,四周靜得可怕。


    禦駕親征。


    多少年以來,北唐南吳的曆代皇帝,都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尤其是,這一次的對手是南吳,是一個可怕到極點的國度,隨時隨地都會麵臨失敗,而一旦皇帝禦駕親征,失敗的話就意味著皇帝可能會麵臨風險。


    末了,許久之後,冠英將軍才道:“陛下,這麽說的話,臣還是要勸諫一下,因為這對陛下而言充滿了危險。”


    李擇南卻是擺擺手。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到時候,你為先鋒。”


    他並沒有就此說出更多,大概是因為今日隻是簡略地說出一些話來,並且他也很清楚,要想說服麵前的這一位老將軍,還需要很多的努力,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沒有必要透露太多。


    冠英將軍不論是對於李擇南決定的禦駕親征,還是自己為先鋒,都是有些排斥,於是不禁問道:“那麽王獨呢?”


    “至於王獨……”李擇南的嘴角勾起一抹很古怪的笑意。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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