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闊睜開眼睛,感覺全都在痛。


    他看著頭頂上的那些景象,忽然感覺十分熟悉。


    他嚐試動了一下,不遠處有一個聲音傳來:“不要亂動,如果你想傷勢慢點好的話。”


    那個聲音甕聲甕氣的。


    他艱難地側了側頭,看到了一名獄卒打扮的人——那些裝扮,也是如此熟悉。


    然後他覺得那個人也有點熟悉。


    隻是很難在短時間之內想起來。


    那個人很明顯是看出來了他的那種想法,依舊用那種甕聲甕氣的聲音問道:“怎麽,是不是想起我來了?”


    管闊皺了皺眉頭,又搖了搖頭。


    那名獄卒自嘲地笑了笑,隨後指著自己的鼻子,對著他說道:“你可不要忘了,那個時候的那幾拳,打得我真痛。”


    往事徐徐而歸,就像是在腦中演戲,管闊的嘴咧了咧,同樣也是閃過一絲自嘲之色。


    他想起來了。


    那名獄卒,是那時候管府出事之後,羞辱自己,又被自己打了幾拳的那位,而這裏,則是天牢。


    又迴來了。


    人生就是一個圈,轉了一圈,又迴到原地。


    “那麽你是不是應該很恨我,並且也想要朝著我打幾拳?”他微笑著問道。


    “不不不,”那名獄卒連連擺手,“我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雖然我恨南吳人,但是可不敢對他們對著幹,你可是重傷著被送進來的,那群南吳人惡狠狠地威脅我們要好好看著你,不能叫你少半根毫毛,據說是不想讓他們家的那位小公主下看了不高興。”


    “話說……”他的話鋒一轉,“你撞了狗史·運那時候傍上廣樂公主下,現在居然和南吳的小公主下有關係,你可真是好命。”


    他說出這些話來,卻完全沒有嫉妒的那種酸溜溜的韻味,隻是顯得有點古怪。


    管闊躺在那裏,側頭盯著他:“如果你覺得傷成這樣還被丟進天牢,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是好命的話……我們可以交換,我到外麵去,你在這裏躺著等死。”


    “嘿嘿嘿……”那名獄卒笑著,“你也成這個樣子了,我現在雖然不得不聽命於南吳人,但我恨他們,你和他們打成這樣了進來,所以我便不恨你了,有什麽要求盡管說,隻要我能夠做到。”


    管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金安這個家夥也真是好笑,既然想要關我,又何必救我,直接讓我就這麽半死不活地一直隻能躺著不就得了?這個天牢在那個時候可以囚住我,但時至今,如果我的實力恢複,又怎麽能夠保證我出不去?”


    那名獄卒再次“嘿嘿”笑了一下:“我奉勸你還是好好在這裏等著吧,不要再抱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我知道以你現在的實力,我們這些獄卒隻是擺設,精鋼做的牢門也不一定能夠阻攔你多久,不過我們這些從前就在這裏的獄卒真的僅僅隻是給你們這些特殊的‘囚徒’端茶送飯而已,南吳的強者將這裏圍得密不透風,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南吳士兵,你即使是逃出了牢門,也逃不出他們的圍殺,除非你是丘戰神一般的人物。”


    “我們這些特殊的‘囚徒’?”管闊聽到此節,這才抬眼勉力嚐試朝著別的牢房望過去。


    這一片裏,囚徒並不多,最起碼比起自己上一次進來的少多了,隔著一個牢房的另一邊,關著一位白發蒼蒼垂著頭的老人。


    管闊總是覺得這個人有點熟悉,但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閣下……可是故人?”他頓了片刻之後,朝著那裏喊道。


    “老夫和管老賊才算是故人,和你又算哪門子故人?”那人冷笑一聲迴應道。


    聽到那個聲音,管闊瞬間沉默了一會兒。


    隨後他笑著說道:“陶太傅、陶老大人,在這裏遇見你,心真是極好啊!”


    ……


    ……


    陶太傅,陶秋的祖父。


    老家夥地位顯赫,極為護短,那個時候管闊和陶秋鬧翻,陶太傅便一心想要收拾自己,但是好在先帝看重,老家夥最後沒有得逞。


    不過管闊倒是想不明白這個老不死的都一把年紀了,怎麽會出現在天牢裏麵,他吃得消嗎?


    他原先以為這個天牢是金安那家夥為自己特意準備的,不過聽那名獄卒所言,還有見到陶太傅,他便知道——他有伴了,並且是很有伴。


    這裏有許多故人,也有許多不認識的人。


    陶太傅雖然年紀大了,但並沒有如同許多老人一般看開,脾氣依舊像小孩子一樣火爆,眼見管闊竟然頂自己,惱羞成怒道:“你這個叛國賊,也好意思在老夫的麵前開口!”


    時至今,管闊早就已經看開了許多,對方罵他,他無所謂,而之前那老家夥罵了他父親,要是他能夠動手,肯定不會動嘴,不過現在的他沒有能夠動手的資本,所以生氣也沒有意思。


    所以他笑了笑,問道:“老家夥,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怎麽運氣也這麽不好被抓了進來?”


    陶太傅這一下子被他勾得更加惱怒了,他咆哮道:“小賊,我同你不一樣,我為國盡忠,死而後已,這一迴被南吳賊人陷害,就算是一死,也有足夠的臉麵去見先帝。而你呢?你就是一個罪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大概是搞得其他人厭煩,隻聽一個帶有著笑意的俊朗聲音平和地說道:“陶老大人,您年紀大了,消消氣,消消氣。”


    管闊怔了怔,雖然看不到人,但是這個聲音他很清楚,那是元三文!


    自己、陶太傅、元三文,肯定還有其他人,這天牢裏到底關了哪些人、多少人!?


    要說自己已經得知的兩個人,便都和自己有仇怨,但是他也想不了那麽多了,他的心中有著莫大的驚憾,明白這一次南吳的行動非同小可,看來是將自己這些阻礙到他們利益的人準備一網打盡了。


    陶太傅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實際上就是一個棒槌,而元三文卻是不容小覷,這個家夥就是一個牆頭草,風吹兩邊搖,雖然比不上龍且與徐敬義那種老狐狸,但是至少也是滑溜得可以,這樣的人怎麽會也被逮進來了?


    暗自思索著,他也無心和這個棒槌一樣的陶太傅置氣,問道:“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金安抓你的?”


    他躺在那裏,很難有所動彈,轉頭看向對方的方向,便有些艱難。


    和金安那群強者大戰,他的傷勢太重,雖然自己醒來發現有人醫治,再加上運氣法,但是要想恢複還需要好長的時間。


    陶太傅昂了昂頭,像是有些驕傲。


    “區區吳蠻子居然也妄想吞並我大唐江山?簡直就是蛇吞象!老夫召集各府的老臣想辦法一同向陛下上書,叫他重振精神,一同趕走那些吳蠻子!但是沒想到那些吳蠻子大肆將我們這些老臣全部都逮捕了起來,他們是怕了,哈哈!怕了!”


    他笑得是如此張狂和得意,他很為自己而感覺到自豪。


    “老夫就是要讓他們成全,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管闊暗暗搖了搖頭,這個陶太傅年紀這麽大了,激卻不輸孩子,隻是他經曆了那麽多,知道這雖然血,卻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隻會作無謂的犧牲。


    犧牲是可以的,隻要值得、能夠有所進益,但陶太傅這卻是自己送死,半點用處都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幾天,隻是現在忽然感覺有點餓,而陶太傅還在一個人沾沾自喜,其他人卻仿佛都已經習慣了他。


    那名坐在那邊看著他們的鬧劇很久的獄卒自然想到了,他說道:“你命好,不比那些人,臨安公金安親自吩咐一定要讓你吃好喝好住好,少了一根汗毛他們的小公主下都會不高興,說吧,你想吃點什麽?”


    管闊凝神考慮了許久。


    那名獄卒有些惴惴,心想這家夥莫不是要鐵了心刁難自己,沒成想管闊開口了:


    “那就來一碗粥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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