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過,萬籟俱寂,夜色編織成一張大網,把偌大的廣陵王府籠罩在內。


    此刻後院卻是燈火通明,一具蒙著白布的女屍橫在地上,隻露出一雙傷痕累累的裸足。


    “王爺,此事若是讓傅大人知曉…”一名黑衣人欲言又止,望向前麵矗立的玄衣男子。


    麵容冷峻的男子眉峰緊皺,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念給自己聽,漠然道:“他不會知曉。”


    “…”那黑衣人暗暗猜測,難道王爺今早派經脈盡損的傅大人護送沈公子去鄉下莊子,其實是為了瞞下施小姐的死訊…


    “那王爺,施小姐的遺體怎麽處置?”


    玄衣男子麵無表情的瞥了眼地上的女屍,語氣有些不以為然,“隨便找一處地方安埋即可。”


    “是。”


    “安埋什麽?”


    一道微微帶著點笑意,清冽好聽的嗓音穿透夜色,不急不緩的響在眾人耳邊。


    在場的人均是臉色一變,那玄衣男子的眼中也不由沉鬱下來。


    一身黑色短打衣袍的男子立在遠處,馬尾高束,雖五官隱於如墨的夜色裏,有些辨認不清,但也難掩臉上的絕色。


    他邁著平緩的步子,徐徐走近,雖麵容含笑,但眼底卻涼的森寒凜凜。


    “安埋什麽?”他仿佛極有耐心的又問一遍,明明語氣溫煦似五月春風,卻無端聽的人心尖發顫,膽寒不已。


    場中最鎮定的莫過於站在對麵的玄衣男子,眸裏始終古井無波,冷淡道:“你怎麽迴來了?”


    “…”那男子沒說話,輕描淡寫的望了眼擋在跟前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神色一緊,連忙低頭讓在一旁,有些猶豫道:“傅大人,施小姐已經…”


    那男子置若罔聞,一把掀開蒙在女屍上的白布。


    那女屍麵色慘灰,臉頰紅腫青紫,有被人虐打過的痕跡,雖瞧不出本來模樣,但眉眼能看出幾分清秀俏麗。


    “什麽時候死的?”那男子淡淡道。


    那黑衣人喉嚨一哽,須臾,才小聲應道:“昨晚。”


    “…”


    那男子神色平靜的從地上站起來,臉上並未看出異樣,提劍準備往外行去。


    玄衣男子側身擋住他,語氣有些煩躁,“去哪兒?”


    “…”


    那男子漆黑的眼瞳深深的盯著他,良久,線條優美的唇淺勾,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滾。”


    話音一落,滿場嘩然。


    十幾個黑衣人麵麵相覷,均從對方眼中瞧見驚恐和震愕。


    那玄衣男子臉上更是黑雲密布,眼裏陰鷙狠厲,冷冷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傅時雨!”


    “你真當本王拿你沒辦法!”


    “…”


    傅時雨收迴視線,沉默不語的往外走,身後的楚晏眼裏一冷,上前狠狠拽住他手臂,卻不想抓到了一手濕漉稠黏的血跡。


    他神色微變,皺眉道:“你受傷了?”


    話音剛落,護送沈言亭下莊子的侍衛風塵仆仆的衝進院裏,見到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神色慌張的撲通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王爺…路上遭遇此刻埋伏,傅大人為了救…”


    住口…


    “救沈公子…受了重傷…”


    傅時雨原想阻止他說下去,但連最後一絲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消失殆盡,身體裏強撐的那根弦崩的一聲斷裂,隨即眼前便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見立在對麵的人如同散沙般,轟然倒了下去,楚晏反應極快的勾住他的腰,把人平穩的攬入懷中,眼底罕見閃過一絲慌亂和無措。


    “找太醫!”


    身旁的黑衣人眼裏一怔,提醒道:“王爺,此時請太醫,恐怕會驚動宮裏。”


    楚晏冷冷瞪他一眼,話裏隱隱聽出幾分急切,“快去!”


    *


    三日後


    寬敞的內閣裏燒著火盆,窗欞下放了個龍嘴香爐,一縷縷檀香縹緲往上。


    暖帳間,一位病弱美人緊闔雙眼,雖麵無血色,但難掩眉眼的精致和深邃,墨色的長發散在榻上,似上好的順滑綢緞。


    午後趁門口侍衛離開的空當,一位奴仆打扮的小廝推門而入,快速走到床榻前,掀開帷帳小聲喊道:“大人醒醒。”


    聽到聲音,美人睫毛輕顫,微微睜眼,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裏泛起細小的漣漪。


    許是從未見過如此美人,那小廝一時竟愣在原地。


    美人抬眼見到小廝眼底的驚豔,仿佛早已習慣這種目光,神色並未起波瀾,淡淡道:“你是何人?”


    他聲音低沉沙啞,慵懶隨性的語調有種蠱惑人心的性感。


    那小廝終於迴神,急忙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


    “這是有人托奴才轉交給大人的。”


    美人修長的眉稍稍蹙起,手肘撐著軟榻半坐起來,鬆垮的衣領溜出一截單薄瘦削的肩頭,近似雪白的膚色上可以看見淺淡的青色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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