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絳, 你看誰來了?”說話間, 柳書言將薛若雨帶到身前, 讓薛絳一偏頭便剛好可以將她看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 薛絳聽到這話眸子下意識往旁邊看了看, 頓時臉色便青了起來。他連忙從地上坐了起來,因著帶著腳銬,他有些吃力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到牢門邊, 仔細看了看薛若雨。見她雖然頭發和衣衫有點淩亂, 但是身上並沒有血跡,也並沒有戴上任何服刑的器具, 薛絳這才鬆了一口氣,又往後退了一些。


    隻是他不相信,明明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薛若雨逃出城去隱姓埋名一點問題都沒有, 為什麽此時她又會出現在這裏?柳書言又究竟是怎麽抓住她的?


    “妹妹,你怎麽會在這裏?”言下之意, 你怎麽又被抓迴來了?


    “是我把那個人打暈了,我自己跑迴來的。”應著,薛若雨又似乎恢複成了往日那個愛在哥哥麵前撒嬌的小姑娘, 她咬了咬嘴唇,似是有些懊惱地向薛絳發問道, “哥~我還沒問你呢,你今晚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說到這裏, 她倒是哽咽了,不忍再往下說下去。


    可沒想到,一向對薛若雨溫柔至極的薛絳卻在此時聽到薛若雨的話後,忽然像瘋了一般,朝她大吼道:“你迴來做什麽!我讓你走你迴來做什麽——”


    從來沒有看到過薛絳這個樣子的薛若雨顯然頓時便被嚇到了。她張著嘴,不敢相信薛絳竟然因為她說了是自己跑迴來的就對她發那麽大火。


    “哥,你怎麽了……”她有點委屈,甚至有點想哭的衝動。


    本來薛絳因著方才的兩句怒吼已渾身青筋暴起,臉也漲得通紅了,可看到薛若雨的神情,看似怒火滔天的他頓時又軟了下來。他又往後退了兩步,不忍去看薛若雨,便用兩隻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略微有些抽噎道:“你到底迴來做什麽啊……你明明可以走的……”


    “哥……”看到薛絳這個樣子,或許真的是骨肉相連之情,薛若雨也不禁心下一顫,眼角的淚水便再也忍不住地滑落了下來。


    “行了,本宮不是來聽你們兄妹二人你哭我、我哭你的。”說著,柳書言將薛若雨往後拉了些,才拉下臉來盯著薛絳,厲聲問道,“薛絳,本宮再問你一次,太子殿下所中之毒的解藥,你究竟是給,還是不給?”


    見薛絳許久不說話,柳書言又揚聲問了句:“你到底給不給?!”


    即便柳書言如此,薛絳也絲毫沒有要理會柳書言的意思。薛若雨往後退,他便也往後又退了幾步,望著暗無天日漆黑一片的牢頂,眼淚瞬間便滑落了下來:“妹妹,是為兄自作聰明兄害了你,對不起……如果有下輩子,為兄一定好好保護你,不再讓你受一點傷害……”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嘶啞了。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是他多麽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活下來。


    隻是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從薛若雨決定轉身迴頭那一刻,便已經不可能了。他不相信柳書言和沈知,他覺得能在薛若雨口中成那樣的人,即便是他說出了沈知的解藥,薛若雨也大抵難逃一死。


    “薛絳,本宮再問你最後一次,解藥,你究竟是給還是不給?”


    過了幾息,薛絳還是不應,柳書言也隻好對不起薛若雨了。


    方才薛絳、薛若雨和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柳書言的右手一直埋於衣袖之中。如今她右手朝薛若雨一揮,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她右手上拿了暗器,而這個暗器,便正好是薛絳方才至於沈知手臂上那個——帶難解之毒液的八角鏢。


    毒鏢也刺進了薛若雨的手臂上,她疼得悶哼一聲,頓時便朝後麵倒了過去。


    薛絳自也是注意到了外麵的情況,他立馬想要上前幾步,可是因著腳鐐的緣故,他一個沒注意,便被絆倒跪在了牢門之前。他不在意這一點疼痛,可是當他看到薛若雨手臂上的那個毒鏢時,他真的恨不得立馬衝出去將柳書言給千刀萬剮。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現下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階下囚罷了。


    薛若雨倒下後,柳書言並沒有將她扶起來,甚至對她絲毫不理會,而周圍的人雖然覺得她這樣有些可憐,但是沒有柳書言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這時,薛若雨才徹底明白過來,原來柳書言根本不是來放她走甚至是來看她的。柳書言今夜之所以會到這天牢來,隻是因為沈知中了薛絳的毒,所以她這才來想用她作為威脅,逼迫薛絳交出解藥。


    雖然薛若雨本身並不支持也不能理解薛絳今夜做的事,但是柳書言的此番作為,也讓她心寒了下去。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沐浴之後看了幾頁話本,大家都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這究竟是真實的事情,還是隻是她的夢罷了?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這一切真的隻是她的一場夢而已。她結喉一動,忍著手臂上劇烈的疼痛,盯著柳書言,眼淚止住了,卻一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薛絳,說不說解藥,還是你自己說了算。”柳書言往前幾步貼近牢門,說著,她半蹲下身子來與薛絳平視,沒有了方才的咄咄逼人,反倒是近似心平氣和道,“不過,若是你不給,本宮會讓你親眼看著你最愛的妹妹毒發身亡,然後再讓人一刀一刀地將她的屍首淩遲處理。當然,如果你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情景,選擇在這之前結束你自己的性命的話,看著你妹妹毒發身亡和淩遲屍首的,可就是京城全城的百姓了。”


    “你……”此時的薛絳已徹底紅了雙眼,他終於理解到了,什麽叫最毒婦人心。他相信,柳書言這樣的人,既然能這麽說,逼急了,她也一定能這麽做到。


    “不過若是你交出了解藥,薛若雨也算是救駕有功,本宮知道她沒有參與你的事情,也可以讓饒她一死。至於你相不相信……還有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說著,柳書言雙眉一橫,與薛絳又對視幾息後,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又轉身朝旁邊的獄卒吩咐道,“來人,把薛若雨關到反賊薛絳對麵的牢房去,決不允許二人接觸。”


    言罷,那獄卒正要答應,薛絳卻出言打斷了他,咬牙阻喝道:“慢著!”


    “哦?”聞言,柳書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是薛若雨不曾見過的。她複又轉過身去,居高臨下地盯著薛絳,挑眉問道,“現在你願意說出解藥在何處了?”


    薛絳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言卻是淚流不止的薛若雨,又閉上眼低下頭去,心中劇痛又猶豫萬分。柳書言也不逼她,隻站在原處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終於,薛絳還是不忍自己的妹妹被那樣對待,架不住柳書言的威脅,妥協了下來。他對不起沈天和的提拔,辜負了沈泰了期望,如今,他不能再對不起自己的妹妹了。


    “駙馬府,在我的屋子裏,最大的那個木櫃靠左邊的最下麵有一個暗格的抽屜,裏麵有一個紅色的小藥瓶,裏麵的藥丸可以延緩毒藥發作時間。但是還需要在七日內尋到無涯草,佐之以鹿茸膏,方可完全解毒。”


    這下,柳書言心中的大石頭才終於放下了。這無涯草雖是隻長在地勢極為陡峭的地方,且數量稀少,但好在她記得在她師父專門為師娘建造的藏藥閣內剛好便有這味藥,而這鹿茸也在宮裏便有。七日的時間綽綽有餘,她隻需迴一趟師門取無涯草,沈知的毒便可解了。


    薛絳見柳書言聞言便轉身欲要離開,他又連忙叫住了他:“等等……”


    “還有何事?”柳書言停下腳步。


    “貴妃娘娘。”喚柳書言時,薛絳將字咬得極重,像是恨極了她。但是人在屋簷下,便不得不低頭,他的語氣終還是軟了下來,“我知道我妻兒身子裏流著皇家的血,即便是我謀反,他們也不會有什麽事情。但是……我求娘娘,一定要信守你方才說的話,就當我妹妹戴罪立功,饒了她一命吧。”方才薛絳對柳書言不理不睬是因為她不相信她,可事已至此,他不相信也沒辦法了。這是最後的機會,他不願白白錯過。


    聽完薛絳的話,柳書言不應,隻是默默走到薛若雨身旁,俯下身去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臨走之前,她才終於輕啟薄唇,像是承諾一般,平淡卻又略顯鄭重道:“本宮會的。”


    柳書言將薛若雨橫抱著離開了天牢,又吩咐了路上碰到的其中一個黑衣人去駙馬府取藥之後,這才又帶著她朝著東宮裏沈知和杜沁寧還在的那邊去了。薛若雨被她抱在懷中,她沒有了力氣掙紮,但始終閉著眼不去看柳書言,也強忍著手臂上的疼痛悶不吭聲。


    八角鏢上殘餘的毒液相對沈知當時已經少了很多很多,所以其上的藥性也減弱了不少。加上柳書言下手不算太重,毒鏢刺得也不深,過了約莫一刻鍾,薛若雨都還是清醒的,隻是渾身無力罷了。


    “若雨,對不起。”雖是道歉的話語,但薛若雨卻絲毫聽不出柳書言話中的懊悔之意,最多也隻是帶著些對她的愧疚罷了,“隻有這樣做我才能救殿下,我也隻能這樣做,別無他法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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