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李泌父子逃到西涼後, 對沈知和沈天和的為人妄加汙蔑, 直言反正橫豎都是一死, 自己對他們的軍隊又多有了解, 不如放手一搏,終是勸服了西涼王就地起兵造反。


    雖然西涼是個不小的地方, 比起其他屬地又相對更加獨立, 有自己完全可把控的財產和兵將,但是比起整個虢國的力量來說,那簡直就是螞蟻見了大象腿, 根本不值一提。即便是有李泌的幫助, 以他們的軍力, 也是完全無法與沈天和相抗衡的。


    收到前線加急戰報和初步排查的西涼情報來看,柳修筠和衛峰保守估計, 若是不出意外, 不管是誰帶兵出征,最多半載,平叛的軍隊都可將西涼的叛變完全平掉。


    如今沈知雖然在監國期間政事上有所展露, 但這畢竟隻是初露頭角, 若是日後就隻憑這一點功績登上皇位, 下臣可能嘴上不說, 但確實有些難以服眾了。此次西涼之戰,說是太子親自掛帥出征,倒不如說是個沈天和給沈知前去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有衛峰和杜沁寧還有其他諸位隨著沈天和禦駕親征的猛將伴於左右, 沈知也不會有什麽意外。


    他日得勝歸來,沈知就是頭等功勳,能穩固她在朝臣心中的地位不說,對周邊諸國也是一種震懾。


    沈知知道沈天和的心意,再加上本來就覺得待在皇宮時常碰到柳書言還是有些不自在,所以她沒有多作猶豫,很快就答應了下來。沈天和給了她一些準備和清點兵馬的時間,而出征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後。


    時間過得很快,因為出征前的準備事務繁忙,這一晃,兩日便已悄然流逝。臨行前夜,沈知失了眠,怎麽也睡不著,想了想,她又穿好衣衫戴好麵具,獨身一人去了杜府。


    “太子殿下。”夜裏值守的家仆見是沈知過來,立馬就清醒了,與她行禮道。


    “免禮,”將那家仆扶起,見他轉過頭去有喚人的架勢,沈知又連忙攔住了他,“不必驚動他人,孤過來就是想看看沁寧睡下了沒有。”


    見沈知如此說,那人便也壓低了些聲音,應道:“迴太子殿下的話,應當還未,草民剛才還看到杜大人在書房裏。”


    “孤自己過去就行了,你先忙吧。”沈知朝他點頭示意,便跨進杜府向著書房那邊走了過去。


    夜裏昏暗,但這府上沈知來了不少次,摸黑前行也算是順暢。透過書房的窗戶紙,隱約還能看見裏頭搖晃的燭火。看來那家仆說得沒錯,杜沁寧應是還未歇下,又或許是像她一般睡不著又起了身來。


    沈知不由地加快了一些腳下的步伐,可臨到門口不遠處,那門卻突然“咯吱”一聲開了。


    “殿下?”杜沁寧也對沈知突然的造訪感到有些意外,不過想到明日出征的事情,她又有些了然了,隨後問道,“殿下可是睡不著?”


    “嗯,”沈知應下,隨杜沁寧進了書房去,二人坐下後,她才反過來問道,“沁寧又為何還未歇下?”


    “早些時候若雨去了蓬萊殿,我不放心,就在這裏等她。”杜沁寧雖是笑著,可沈知看到她微蹙起的眉頭,頓時心裏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本來說去去就迴,可如今這麽久了還沒迴來,臣有些擔心她,方才便是想出去尋她。”


    杜沁寧說罷,沈知更是感覺心中惴惴不安,她連忙追問道:“薛姑娘可說了她去蓬萊殿作何?”雖然許久未曾同柳書言交談過私事了,但若說沈知不擔心柳書言的安危,那倒也是假的。


    “臣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京城裏,便打算讓她扮做男兒,好將她一同帶去西涼去,她也答應了。可她說,或許這一去她就永遠不會迴京城來了,想去和先生告個別,但又不要臣跟著去。臣左右拗不過她,最後還是答應了,把隨時都可出入皇宮的令牌給了她……”


    聽到此話,沈知驀地站起了身來,也皺起了眉頭,麵色為難,似是有些舉棋不定。半晌之後,她終還是開了口:“去宮裏看看。”


    *


    沈知的擔憂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一靠近蓬萊殿,她和杜沁寧就瞧見了殿中通明的燭火,也隱約聽見了那邊不時傳來的爭吵聲。


    快步走過去看得仔細了,沈知才發現柳書言好端端地站在殿前,沈天和也在那處,反倒是薛若雨衣衫有些淩亂地癱在地上,眼角掛著淚,還在不停抽噎。


    “來人,把她給朕拖出去杖斃了!”沈天和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太好,眉眼之間也帶著些怒火。他和沈知一樣,素來仁慈,絕不會輕易亂殺一個人,如今這樣,也怕是薛若雨當真做了什麽難以饒恕之事。


    聽聞此言,杜沁寧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慌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沈天和身前:“還望皇上網開一麵,饒了她吧……”


    誰知杜沁寧此話一出,沈天和不僅沒有答應,還連帶著她一起斥責了:“這就忙著求情了,朕還沒說你,令牌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就隨意交與了旁人?你可知,若是將她換成一個圖謀不軌之人,朕和貴妃許是就沒命了!”


    沈知剛才就想攔著杜沁寧,卻沒能攔住,如今也隻好在這之後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勸問道:“父皇消消氣,為何事發這麽大火?”


    “知兒,這件事你不必管,父皇改日再和你解釋。”沈天和並沒有因為沈知和杜沁寧二人的幹涉就打算饒了薛若雨,反倒人一多,他更怕多生了變故,便又再次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道,“來人,把她拖下去立馬杖斃!”


    “皇上!”“父皇……”依舊麵不改色,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知道現在直接求沈天和是沒有挽迴的可能了,杜沁寧又往旁邊跪挪了兩步,望向柳書言,滿眼盡是懇求的意味。


    依照薛若雨如今對沈知的“記恨”程度,她今夜犯下的錯,若不是沈知和杜沁寧忽然出現,柳書言大抵也是不會救下她的。可既然人都來了,又這般求情,柳書言再不幫,好像又有些不近人情。


    她瞧了瞧雙眼都急得有些通紅的杜沁寧,又看了看已經雙目無神、麵無表情,似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麽的薛若雨,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沈知身上。沈知感受到柳書言投來的目光,也微抿著唇抬眼看她。


    雖然還不知道今夜薛若雨究竟做了什麽事,又是不是真的不可饒恕,但不管是站在自身的角度還是杜沁寧的角度考慮,沈知都不希望薛若雨就這樣命喪於此。是以四目相對時,懇求之意流露眼底,沈知終還是沒有閃躲。


    “皇上,薛若雨左不過是一時貪玩誤闖了蓬萊殿,看在太子和太仆都為她求情的份上,您就饒了她一命吧。”聽聞柳書言開口,一旁正準備要帶走薛若雨的人又紛紛停下了腳步。見沈天和依舊沒有緩和的意思,她又道,“再者,明日殿下就要領兵出征了,太仆也會隨行,若是今夜皇上在宮裏染了血,還是太仆牽掛之人的血,怕是多有不吉利。”


    柳書言拿平叛一事壓他,沈天和一時也找不到理由辯駁。隻是他雖然不知這薛若雨究竟有什麽能力讓這三人都接連為她求情,但他相信柳書言,也知道柳書言並非不明事理之人,既然她都開口求情,那這薛若雨應當也是可以留下一條活口的。


    隻是剛才這狠話已放出去,他也不好就此突然改口,隻得悶悶地“哼”了一聲,瞪了地上的薛若雨一眼,轉身拂袖進了殿去。


    沈天和一離開,柳書言立馬便讓無關人等通通退了下去,又將杜沁寧扶起了身來,歎氣道:“她偷聽本宮和皇上的談話,知曉了殿下的身份,怕是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明日沁寧出征之時,便帶著她一同離開吧。”


    雖然杜沁寧早有這個打算,但聽到柳書言的話時,她還是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怪不得沈天和發那麽大火要殺她,一開始連柳書言都沒打算幫她求情……


    “你們快些迴去吧,以後好好照顧她。”杜沁寧將薛若雨從地上拉起來,便聽柳書言道。


    她將薛若雨的胳膊繞過自己的後脖頸搭於肩上,待穩住她的身子後,這才朝柳書言微俯了俯身子,感激道:“多謝先生大恩,日後若有機會,沁寧定當全力報答。”


    柳書言應下,又望向沈知,輕聲道:“殿下……也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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