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正捂著自己斷掉肋骨的腹部的半瞎青年則是替莫佐迴答了這一點:


    “他在念誦當年狼家和北境諸侯們定下的主從誓約。”


    “為什麽要說這個?”


    霍爾半神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但並未就此深入細想,因為他在思考莫佐究竟是不是狼家的末裔。或者說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為了這個可能性而冒險將莫佐他們帶迴去。


    在理性的角度上,霍爾半神是不願意相信莫佐是狼家末裔的,畢竟北境諸侯找了這麽多年也沒找到的人。哪裏會這麽簡單的就冒出來?


    而且就算他是真的,為何他要獨自來這兒?而非是先去找北境諸侯,北境諸侯雖然被女皇削弱甚大,但也不至於讓這麽重要的人物這麽草率的‘涉險’。


    但站在他個人的角度上,他是比較願意相信的,因為那個折磨人的迷宮確乎是被對方輕易‘破解’,能如此簡單入內的隻能是知曉迷宮設計之人。同時考慮到這座迷宮的建築時間和工程量,也確乎該是狼家的作品。


    再就是霍爾半神已經半瞎了,自身的實力大幅度受損,雖說按照他的身份,此行迴去後,他應該會受到皇帝的莫大嘉獎和賞賜。可這也多半是他今後唯一的高光時刻了。


    他不願意在一條一眼看到頭的路上碌碌無為的走下去,他希望能夠有一個改變。


    而這個改變此刻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狼家的末裔!不是那個旁支,而是純血!


    故而即使還無法確定對方的真假,在自己的內心中,霍爾半神也是十分偏向於莫佐為真。


    對於霍爾半神的疑問,莫佐笑道:


    “因為我在提醒你們,狼家和北境的誓約至今都是有用的。所以,我的身份對於你們而言就是至關重要的!”


    霍爾半神眉頭越發皺起:


    “你是什麽意思?”


    莫佐也是盯著對方的雙眼說道:


    “還要我說的在明白點嗎?海瑟帝國的半神?!”


    霍爾半神的眼神不在充滿疑慮,此刻他的眼中有著的隻是凜冽: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莫佐見自己猜對了對方的身份後,心中也是越發輕鬆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能夠完美的拖住時間和吸引注意了。隨即便是越發口嗨的瞎說道:


    “我當然知道。但我們的訴求不是一樣的嗎?你們想要讓洛蘭帝國死,我也一樣!我們是同路人,而同路人是可以結伴的!”


    霍爾半神並未做出任何麵部迴應他隻是繼續沉聲道:


    “那為何此前你要攻擊我?”


    “因為先前我還有別的選擇。我能大致猜到你是誰,但是對於當時的我而言,我麵前有兩條路,一條是要與虎謀皮的和你們合作,另一條則是放手一搏,直接殺了你然後不僅沒人知道我誰,我更可以安穩的拿到此間的寶物和額外的超凡特性!”


    反正隻是瞎編和亂說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所以莫佐此刻也是放飛心神的張狂笑道:


    “同時我也知道,對於來自海瑟的你們而言,我的第一條路永遠都在。因為你們隻是棋子,棋子放棄不了往上爬的機會,而我就是那個能夠讓你們往上狠狠爬上一大截的‘杆子’。”


    “這是狼家賦予我的優勢,我不可能放棄這一點。”


    “即使這會讓你一個不小心就萬劫不複?”


    “有機會為什麽不去試試?”


    聽到這肆意近癲的狂妄之語,霍爾半神這個幾百年的老狐狸都是為之一愣,然後就是發自內心的讚歎笑道:


    “你真是個瘋子!”


    他現在已經深信這就是狼家的末裔了,因為這家夥就和當年那個屠夫一樣的令人心底發寒。


    明明他才是占據優勢的那一方,但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都是跟著顫抖了起來。因為他感覺自己的一切都被這個瘋子給看穿了不說,還全部被納入了對方的算計之中!


    這個膽大妄為的瘋子,絕對是狼家的崽子!也隻有那頭惡狼的崽子才會把自己的性命都如此豪爽的放在賭盤之上!


    這頭狼崽子假以時日,怕是會成為第二個克倫威爾也說不定!


    而這樣的認知,也是出現在了半瞎青年的心裏。


    這個人絕對不能留!


    半瞎青年深知眼前這個青年和被他們找到的那個旁支子弟不同,完全不同!


    那個旁支隻是一隻溫順聽話的狗,而這一個,他是狼,是窮兇極惡的狼!他隨時都可能迴頭在海瑟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必須,必須殺了他!


    必須乘著現在就殺了他,否則的話,他一定會成為第二個克倫威爾!


    下意識的,半瞎青年就是動了,但他才是一動就是被半神霍爾喝止道:


    “你還在幹什麽?快把那枚傳送符文拿過來。”


    聞言半瞎青年趕緊大聲喊道:


    “霍爾大人,我們必須殺了他!”


    半神霍爾為之一愣:


    “你在說什麽胡話?我們必須將他帶迴海瑟!”


    殺了莫佐?怎麽可能,在此刻的霍爾半神心中,莫佐已經是他在瞎了半邊後繼續上爬的唯一可能了。


    如此情況下,他怎麽可能殺了對方?


    而且就算沒有這個心思在,他也不可能這麽隨意的殺掉狼家的崽子。


    半瞎青年也是明白了霍爾半神的心思,這一瞬間的,半瞎青年就是覺得自己一個人跌入了無底深淵之中。


    他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第二個屠夫的誕生。


    可他卻無力阻止,這一瞬間的他感覺自己好像理解了他的撫養者,他的老師,那個大名鼎鼎的海瑟之狐在當年麵對克倫威爾時是何等的無奈。


    他已經無力迴天了,除非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狼家的末裔。


    等等?狼家的末裔?!


    如果他是狼家的末裔,那為什麽那個親手殺死了屠夫的伊莎拜爾會將他放迴北境?


    她難道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不,不可能的,對方能夠被洛蘭女皇如此信任的派往北境,必然是因為對其知根知底。


    這麽說,他是在使詐?!


    意識到了這個不是真相的真相後,半瞎青年當即對著霍爾半神喊道:


    “大人,他如果真是狼家的末裔,那為什麽伊莎拜爾還敢派他來北境?!”


    89 跨越生死的忠誠


    此話一出,為了自己前程而一直不敢深思的霍爾半神也終於是猛然驚醒。


    如果說有誰是最恐懼狼家再度崛起的話,那隻能是伊莎拜爾了。如此情況下,她為何還敢將莫佐派來北境?


    能夠殺掉克倫威爾的女人,怎麽可能搞不清楚這麽重要的一步棋的身份?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狼家人,他是想要拖延時間!


    意識到這一點後,深感自己被耍的霍爾半神當即是暴怒著抬手,準備直接把眼前這個敢於玩弄堂堂半神的混蛋碾壓成渣!


    而半瞎青年也是滿眼的輕鬆,太好了,剛剛隻是自己被耍了,不是狼家的末裔真的迴來了。


    同時也是非常讚賞莫佐不愧是那個女人派來北境的第一步棋,這份膽識和應變確乎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


    隻可惜,還是他技高一籌!


    不過也是在這個時候,半瞎青年卻是用眼角的餘光驚愕看見那個叫莫佐的青年,不僅沒有害怕,更沒有計謀被拆穿的懊悔。


    相反,他在笑,笑的很開心!


    一種沒來由的危險感瞬間傳遍了半瞎青年的全身,下意識的,他就是開始啟動了那枚來自薇兒丹妮的傳送符文。


    也是在他才是開始啟動符文時,便是聽見了一聲利刃穿透血肉的清脆聲響。


    下一刻半瞎青年的雙眼之中都是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驚恐。


    半神霍爾死了!


    被一把巨大斷劍從背後穿透胸膛的死了!


    不,在嚴格意義上,半神霍爾此刻還沒有死,得益於他半神的強悍體魄,即使利刃貫身,祂也依舊活著。雖然隨時都可能徹底咽氣,不過此刻祂依舊活著。


    隻是失去了近乎全部的行動能力。隻能在絕望和不甘中等候死亡的完全到來。


    祂口吐著大量的鮮血,難以置信的看著穿透了自己胸膛的斷劍,祂認識這是誰的劍,這是明恩·戈瑞斯的劍。


    而且是祂前不久才以神話形態斷臂為代價的去折斷的劍。


    原來這個該死的混蛋。不是在拖延時間以等待洛蘭的援軍,而是在為我背後的惡靈吸引我們的注意?


    霍爾半神和半瞎青年都是明白了對方剛剛一係列言辭的根本意義。


    不僅對方所謂純血後裔的身份是假的,就連他們自以為看破的對方真正目的——拖延時間,都是假的!


    他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那個惡靈還在掙紮。


    他從一開始便是想著用盡辦法的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以讓那個惡靈有機可乘!


    但祂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為何應該被祂徹底石化的明恩·戈瑞斯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祂的身後?


    在這種滿是不甘和疑問的心情中,霍爾半神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艱難的向後轉動了頭顱,祂試圖找到答案。


    而待祂迴頭之後。所看見的是一張掙脫了石化的半邊臉頰。


    在那臉頰的眼眶之中依舊躍動著雖然微弱但卻頑強不息的幽藍魂火。


    ‘難道石化對於惡靈來說,效果並不理想?’


    帶著這種不知能否算是答案的猜想,霍爾半神終於是在不甘中斷掉了最後一口氣。


    看見霍爾半神徹底死去,一旁的半瞎青年也是趕在徹底被傳送走之前對著莫佐怨毒的喊道:


    “這事沒完,莫佐·克萊恩!”


    顯然,在半瞎青年的心中,他是堅信莫佐並非狼家血脈的。


    但他也堅信這個從一開始就把他們耍了的男人,絕不會這麽輕易的死在一個惡靈的手中。


    白光一閃,半瞎青年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他雖然成功的逃走了,但莫佐對此並不覺得有多可惜,因為對方這次的任務不僅是徹底失敗,就連寶貴且尊貴的半神都是因為他死了一個。


    嘖嘖。他迴去後,多半還不如死了。


    不過敵人全部解決之後,剩下的就隻有一件事了。


    從半瞎青年那邊轉過身子的莫佐,滿懷遺憾和懺愧的看向了已經將霍爾半神的屍骸甩在一旁的明恩·戈瑞斯。


    石化對惡靈的效果並不理想,這一點,霍爾半神不知道,但莫佐卻是知道,因為在無數的夢境歌劇中他自己都不記得他和惡靈打過多少次交道了。


    不過有一件事是莫佐都感到意外的。


    那就是明恩·戈瑞斯似乎還記得他?


    在他放下薇兒丹妮起身的第一眼,便是看見了從眼眶處掙脫了部分石化的明恩,也是在那一瞬間,莫佐發現他好像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遲疑。


    為了驗證這一猜想,也為了反殺霍爾半神,莫佐便是做出了之前的一切舉動。


    而現在看來,對方好像真的記得他。


    因為仇視一切生者的惡靈,即使身體依舊被石化困死大半,也不應該在他的麵前如此平靜。


    而在莫佐的背後,已經卸下了胸甲正捂著胸口勉強走過來的薇兒丹妮,則是滿眼擔憂和恐懼的看著身前的兩個男人。


    她不敢想象一旦已經化作惡靈的先祖在此刻殺死了莫佐,她該怎麽辦。


    她很想開口讓莫佐快跑,但卻因為之前的攻擊而難以出聲,甚至連走過來都是耗費了她莫大的心神。


    在她已經頗為混沌的腦海中,她所想的也就是趕過來,至於敢過來後能做什麽,甚至於能不能趕上她也不知道,但她隻想趕到莫佐的身邊。


    生也好,死也好,無所謂的。


    但當她才是走近了二人之時,卻是看見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她的先祖,戈瑞斯家族的驕傲——明恩·戈瑞斯。


    那個本該化作了惡靈,再無任何生前思維的明恩·戈瑞斯,居然不僅是轉頭看了她一眼,更是在這一眼中,讓薇兒丹妮看見了一種名為欣慰的情緒。


    如此一幕當即使得薇兒丹妮停下了身子,隨後她更是看見自己的先祖。


    朝著莫佐單膝跪地而下。


    那是騎士覲見君主時的禮儀,同為騎士的薇兒丹妮在為熟悉不過。


    而正麵接受了明恩騎士禮的莫佐,也是正了正自己的身子。以讓對方的禮儀顯得更加正式和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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