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身後, 吊死鬼在半空互相推搡,小聲慫恿。


    “你去問問。”


    “你怎麽不去!”


    感覺到懷裏的人越來越僵硬, 炎墨幹脆迴頭, 眼風朝兩隻鬼身上一掃。


    冰冷且帶有實質性傷害的威壓, 無聲地穿透樹葉枝杈, 伴隨著枝葉嘩啦啦的搖晃響動,鋪天蓋地衝向它們。


    在突如其來的強烈衝擊下,兩隻鬼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身形, 身體猛烈搖晃不到半秒, 再也堅持不住, 像斷了線的風箏,吱呀吱呀地飛向了天際。


    “救命啊啊啊——”


    一高一低的嚎叫聲遙遙消失,最終化為兩顆暗淡的流星, 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見了。


    氣氛再次安靜下來。


    炎墨鬆開手, 反常地沉默著,目光落在溫濘後背上,打量著她,仿佛想從她身上尋找到答案。


    並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 溫濘背對著炎墨,雙手扶在膝蓋上,重重地吐氣, 平複情緒。


    此時她漸漸從慌亂中逐漸找迴理智,一想到這非常有可能是係統贈與的驚喜大禮包,她的臉就像交通信號燈般, 時紅時青,百般粗話湧上心頭,最後支撐不住發軟的雙腿,幹脆轉身,一屁股坐在了土坡上。


    “這就是鬼嗎?”


    夜黑風高,溫濘連鬼的具體長相都沒看清,隻記得那蕩秋千似的舌頭了。


    炎墨微不可查地“嗯”了一聲,杵在原地,半晌,問出了溫濘還沒想好怎麽應對的話。


    “是誰幫你開了天眼?”


    開天眼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並不簡單,其中要動用到足夠深厚的功力和強大的神識,並非普通小仙所能做到的。


    最起碼炎艾,周哲元等人都不具備這個能力。


    炎墨曾經用神識檢查過溫濘的身體,並不存在天目通竅的可能,那她自己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視線在溫濘的眉目和唇邊梨渦畔停留,曾經一閃而過的猜測再次冒出,他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


    炎墨單膝抵在地麵,視線與溫濘齊平,刻意抑製著自己的聲音。


    “通七竅者,再加上天目這一竅,便是絕佳的修仙體質,又或者……”


    指尖再次在她的眉心落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明,良久,吐出的一句——


    “你原本,就是仙體之身。”


    指尖輕顫,沒有像第一次遇見時,隨意窺探人心,他在她眉心摩挲片刻,劃過她輕顫的睫毛,一路下滑移到唇角,在她的梨渦處停留,聲音帶上了啞意。


    “所以,你到底是誰。”


    溫濘還沒從他的話裏的信息量中緩過神,覺得他摩挲的地方酥/麻怪異,胸口發癢,身心湧動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莫名情緒,不自在地微微後/仰,拉開距離。


    “炎,炎老大,你,你想太多了吧。”


    這下總算感覺到氣氛不太對,溫濘幹笑:“會不會是我天天在你們當中耳濡目染,突然開竅了?”


    她知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而炎墨聽完這個天真的猜想後,表情空白了一下,隨後擰起眉毛:“你怎麽變得這麽笨了。”


    溫濘:“……”


    炎墨見她又不說話了,微微抿嘴,緩和了語氣:“笨點也沒關係,我不喜歡太聰明的家夥。”


    所以炎艾討厭元念,這就是家族遺傳的喜好嗎。


    溫濘內心默默地猜測。


    周遭寂靜空蕩,隻有深夜冷風在樹林嗚嗚嚎叫,


    溫濘下意識地抱緊自己,才察覺渾身已經是冷汗涔涔。


    她心裏還是對鬼魂這件事非常在意,見炎墨此時臉色恢複如常,就大膽地詢問:“那兩個吊死鬼是——”


    “我之前和你提過,神鬼人仙,在這一界互不幹擾。你見到的那兩個吊死鬼,是沒被勾選在陰陽簿上的漏網之魚,等月底進行徹查工作時,自然就會被黑白無常發現了。”


    他不緊不慢地解釋,“除了這些,還有另外一種遊魂,執念太深,無法進入輪迴。它們遊蕩在人界,久而久之要麽魂飛魄散,要麽了卻執念重新投胎,要麽就會成為厲鬼怨靈。你如若害怕它們,便無需理會。”


    “原來是這樣啊。”溫濘還是有些憂心,“那它們主動找上我怎麽辦。”。


    “你並不是純陰之體,不會被鬼魂吸引糾纏。”炎墨頓了頓,下巴輕抬,“到時我會給你一個護身符,一般鬼魂便不敢來冒犯。如果想積累功德,也可選擇幫助鬼魂完成塵世未了卻的心願。”


    “真的嗎?”聽他這麽保證,溫濘的心徹底落在的原處,高興地抱著雙腿,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太好了!謝謝炎老大!”


    炎墨聽到這個稱唿,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就聽到她前方深林伸出一陣響動,清脆的稚嫩童聲伴隨著幾聲附和遠遠傳來。


    “哪個不長眼的凡人敢來小爺地盤上撒野。”


    溫濘吞吞口水,“不是說……鬼魂不會輕易來糾纏嗎?”


    炎墨:“……”


    他黑下臉,站起身轉迴去,擋在溫濘前麵。


    炎墨身子頎長高大,月光投下來的影子將她全部覆蓋住,莫名的有股心安。


    從黑不見底仿佛要將人一口吞下的樹林深處,傳來踩踏枯枝草叢的腳步聲,不一會,一道拉長的黑影緩緩出現。


    溫濘往下探頭,屏息凝神,從炎墨雙腿的縫隙中,緊盯著那抹黑影。


    鬼原來是有影子的嗎?


    她瞪大了雙眼,緊盯著黑影由長變短,在黑暗與月光的交界處,一條瑩白的小短腿騰空出現。


    嗯?溫濘頭壓得更低了。


    一個約摸四五歲左右樣子,身穿粉藍色背帶短褲的小男孩迎著月光出現在兩人麵前。


    小孩子剃了個蟠桃形狀的發型,圓眼怒瞪,唇紅齒白,雪白的肌膚在月光下幾近透明。


    他橫眉冷視,脆生生的問道:“是哪個小子敢欺負我罩著的鬼魂!”


    那兩個吊死鬼藏在黑暗中,嗚嗚咽咽,聲音細細的告狀:“祖宗,就是那個男人。”


    天,天山童姥?


    雖然害怕吊死鬼的淒慘長相,可這個娃娃白胖喜慶,就像個麵團子似的,根本激不起溫濘半分的懼意。


    炎墨沒有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就被來人打斷,此刻心情正不爽,抬眸,看了那小孩片刻,語氣惡劣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原來是個參精。”


    溫濘:?


    反正不是鬼,她鬆了口氣,從土坡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拽著炎墨外套下擺,探出一顆腦袋,眼睛烏溜溜地盯著那個胖娃娃。


    好像是被參精一詞打擊到。小孩子後退兩步,胖乎乎的小臉紅成蘋果,揮舞著小拳頭,怒火中燒:“是人參!人參精!你才是神經!”


    他的怒氣使得周遭空氣劇烈波動,四周草木仿佛全部活過來般,伸展的枝條將炎墨兩人慢慢包圍。


    溫濘急忙從兜裏掏出應急用的打火機,征求炎墨意見。


    “一把火燒了它們?”


    小人參精氣急敗壞,原地跺腳:“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炎墨懶洋洋地站在那一動不動,對參精的小把戲嗤之以鼻,手指翻飛掐了一訣,隨後抬手從上而下在空中劃開一道——


    比吹走鬼魂時猛烈十倍的罡風,掀起飛沙走石,如利刃般直衝不斷蔓延過來的樹枝藤蔓。


    風吹過後,其中一側的枝杈蔓條被齊刷刷地攔腰砍斷,橫屍當場。


    兩隻藏在暗處的鬼,看到這一場景,齊齊高唿:“我的媽呀!”


    這a爆的場麵隻有溫濘一人懂得欣賞,那個小人參精一副沒見過市麵的樣子,眼睛瞪得溜圓,指著炎墨,口齒結巴道:“你,你,你……到底是何人?”


    如今這世間靈氣稀薄,人參精又屬於天材地寶的罕見之物,有靈識已經極為不易,能化作人形更是難上加難。


    炎墨一看這隻小人參精就是沒怎麽見過外人的樣子,指揮樹木也隻是為了嚇唬人,為那兩隻吊死鬼出頭,並非心存惡意。


    不想為難這個小家夥,他一臉不耐煩地讓它趕緊帶著兩隻鬼離開。


    誰知小人參精不依不饒,開口就是恐嚇:“我要告訴山神爺爺,讓他去懲辦你們這些壞人!”


    溫濘耳朵一動,小心露出半邊身子,壯著膽子詢問:“你和山神認識?”


    小人參精趾高氣昂的揚頭:“那是自然,這下你們怕了吧。”


    “你說我們是壞人,是把我們當成了盜獵者?”


    小人參精揚起淺淡的眉毛,緊緊鎖住,麵露困惑:“難道不是?”


    溫濘扯扯嘴角,意有所指:“……看來你和你那兩位鬼小弟的溝通出了問題。”


    小人參精琢磨了半天她話中的意思,突然麵色一僵,眼風銳利如刀衝向躲在黑暗中的兩個吊死鬼,揮拳怒吼:“你們居然敢騙我!”


    炎墨涼涼開口:“早在樹枝斷掉之後,它們見勢不妙就溜了。”


    被小弟遺棄的小人參精似乎第一次品嚐到人生冷暖,麵容呆滯,久久不語,小小身形透露出一股失魂落魄。


    溫濘見鬼不在,心裏鬆快了些,從炎墨背後就走出來,來到悶悶不樂的小人參精麵前,伸出手攤開掌心。


    “喏。”


    掌心上是一顆包著黃色紙皮的話梅糖。


    小人參精迴過神,憤憤抹了一把臉,胖乎乎的小臉繼續擺出惡霸的模樣:“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我可是千年的……嗚”


    溫濘眼疾手快的把剝皮的話梅糖塞進他的嘴裏。


    她連大姐大和二世祖都不怕,還怕一個三歲小孩。


    小人參精臉色一變,正要暴走,被塞進嘴中的糖就這麽酸酸甜甜的化開,一下子那股鬱悶之氣消散了七七八八。


    見小人參精繃著臉,想怒又忍著,還覺得這糖很好吃還想再要一塊但又拉不下臉的小模樣。溫濘噗嗤一樂,不知道怎麽就腦補出炎墨小時候的樣子。


    炎墨不知道她在樂什麽,見她麵帶笑意,給千年老參精喂糖。


    他抿了抿薄唇,內心莫名湧起一絲不爽,冷哼一聲。


    “山神要維護的人便是你吧,這些日的盜獵者屢次出事,是你在暗中報複?”


    這番話果然打破了溫濘和小人參精之間的溫馨氣氛。


    小人參精一雙白乎乎的小胖手快速捂住嘴巴,含糊不清的解釋:“都是我做的,不關山神爺爺的事!”


    溫濘還是沒能理解:“這不是做好事嗎?山神和你幹嘛非要藏著掖著?”


    其實,還是因為山神威望逐年降低的緣故。


    當村民不再信仰山神,山神威信逐年下降,懲罰惡者,被惡者連同家人詛咒,沒有足夠的信徒信仰與之抗衡。循環往複,才會處處受限。


    溫濘聽完小人參精的解釋。


    將因果捋順,挑出其中的重點。


    “那不就是沒做好宣傳嗎。”


    小人參精和炎墨,一大一小,兩個並不了解互聯網營銷的原始人,露出茫然之色。


    “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炎墨:我喜歡笨笨的,不喜歡聰明的(瘋狂暗示!!!)


    溫濘:不好意思,我,理科狀元,我們倆個注定無緣。


    -


    以後都晚上十一點更新哈!要是請假,我會在評論區,用我的大馬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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