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身,這才發覺自己的襯衫已經被扯得裂開了。低頭又看到自己的胸前有幾塊深紅色的印記,這喚醒了他腦海中若有若無的迴憶…


    那個夢帶著淚水,又疼痛萬分。似乎是新鮮的,但又像已經重複了千萬遍那麽的熟悉。唯獨是夢中人的麵孔他再也無法確定,似乎有無數個不同的場景,無數種不同的麵孔貫連到了一起,像是一顆石子被踢到了泥潭中,無數肮髒的東西翻湧迴溯。


    他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撬開了,有些可怕的怪物爬了出來。電視劇中,每每失憶之人迴憶起過往的時候都會頭痛萬分,抱著頭痛不欲生的掙紮。但江沅卻並非如此。


    他恢複記憶的過程十分的平靜。腦海中,無數此曾相識的場景一閃而過,像是一場惡意的倒放,逐漸清晰,匯成一張滿是腥臭的大網將他罩住。每想起一點,他的周身便如同侵入冷水,直到最終,窒息溺斃。


    在這時,客廳大門又傳來悉悉索索的開鎖聲。江沅仍舊一動不動,僵在了那裏。


    臥室的門被推開,他這才木然的抬起頭望過去。來的不是小白,也不是周其琛,而是一個他不想見到的人。


    而就在常封推開臥室門的時候,他也被江沅所投來的目光震驚到了。他瞬間明白,那隻任人宰割的小白兔終於醒了。


    但這又有什麽用處呢?因為下一秒,他便讀懂了那個眼神。那個人的眼波曾是是如何的靈動,此刻就有多少分的絕望。像是一隻停止了掙紮的小獸,被絕望吞噬了全部。


    全部。


    常封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宮先生讓我來接你迴去。”


    江沅並不理會他,但一雙手暗中卻將被子緊緊地攥在了手中。


    常封見他不做反應,便準備上前扶她起來。


    但就在他俯下身之後,江沅卻忽而把臉轉向了他,那一刻,他的眸中全然沒有了一滴的水花,似乎被榨幹了,空空落落。漆黑的眼神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見不到一絲光明。


    他終於認輸了。


    為什麽所有的一切會變成這樣,孩童的清夢乍醒,他的過去竟然似這般零落一地破碎不堪,扔在深巷的泥濘之中,上麵還有老鼠爬過的痕跡。


    常封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眼神,那一刻他也震驚到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江沅終於開口了,他的嘴唇一瞬間幹裂泛白,一行鮮紅色的鼻血也緩緩地流了下來…


    “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去招惹他們。我哪有資格去觸碰他這種人,我連老鼠都配不上。”


    “…”


    常封詫異的看著那行豔紅的鮮血流到的他蒼白的唇齒之上,一瞬間染紅了半張臉頰。


    “他讓我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求求你,可以讓我去死嗎?”


    深紅色的血珠滾落到被單上,盛開出了一朵旖旎的花……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壞


    “…這叫什麽話?”


    常封皺著眉頭,抬起手用修長的手指替他抹去了鼻子緩緩流下的鮮血,“宮先生花了那麽大的價錢救的你,怎麽可能舍得你死呢?”


    常封此言本是出於勸解,說的也都是實話但可能用詞有些不當。江沅仍舊呆坐在那裏任憑鼻血肆意橫流,嘴角卻扯出了一絲自嘲的冷笑,“我這條賤命,還能值幾個破錢?”


    常封頷首計算了一會,說到,“值挺多的。”


    江沅的瘦弱身板晃動了幾下,他原本還可以勉強支撐,但血越流越多竟然無意間染在被套上一大灘。


    他如今的身體他自己也是明了,是入了一趟鬼門關又被硬拉迴來。若不是宮自得花了那麽多錢讓他生不如死,他可能早就解脫了。


    此時常封見狀,也不再多言,直接彎下腰將床上的人打橫抱起,果然沒什麽分量。


    江沅雖然掙紮,但奈何身體太過纖弱,到底還是被抱下了樓又塞上了車,用安全帶牢牢的束縛在了副駕駛上。


    一路上他都略顯痛苦的緊閉著雙眼,雖然試圖強行跳車但最終未遂。當這幅身體再也折騰不了的時候,他這才放棄了掙紮疲憊的依靠在座椅上。


    不久,車子停穩,江沅半張開眼睛望向窗外,發覺這個目的地有些熟悉,正是自己同宮自得相遇的那間左手酒吧。


    而常封也不急於下車,而是先坐在車上打了一個電話。江沅沒聽到他對電話那頭做出什麽迴應,隻是一個勁的在哪裏點頭。他心裏吐槽這個家夥在這裏點頭哈腰的有什麽用,電話那邊的人也聽不見。


    “先在這裏等一會。”常封掛掉電話後對江沅命令到。


    “不是他急著把我弄過來,這迴又有事了?”江沅不屑的閉上了眼睛。


    但就在他閉上眼睛之後,自己昨晚的舉動便立馬浮現到了腦海中。這令他忽然瞪大了雙眼,是小白!現在宮自得一定是在和小白在一起!


    原本的催眠讓他混混沌沌,大千世界中隻認宮自得一個,所以許多事情也都隻是按照規矩行事未能看透,如今迴憶起來卻滿是悔意。這份悔意裏更多的是對於宮自得的恨意,他今生今世都無法忘懷,這是一個硬生生將他從棺材裏拉出來為自己所用的大惡人!


    不行,想到這他便又強打起精神,試圖尋找逃離的方法。他不能讓宮自得得逞,他絕不不能順了他的意。


    “你在幹嘛?”常封似乎是看出了江沅私下亂灑落的眼神,提起了一點警惕。


    “我想去廁所。”江沅抬起頭,用他與生俱來的演技天賦刻繪出了一張迫切的臉。


    常封打量他一遍,低頭開始解安全帶,“我和你一起去。”


    “為什麽?”江沅有些慌亂,脫口而出,“難道你也是gay?”


    “!”誰知這句話正中常封的下懷,他解安全帶的手頓住了,憤怒的抬起頭,“你自己去吧,跟誰願意管你似的!”


    得到他的允許,江沅二話沒說便解開安全帶衝下了車。他先是在常封的視線內來到了洗手間,而後便悄悄的跑進來酒吧中……


    酒吧依舊在,今日又是沒有客人。但相隔很遠,江沅便看見了那個人熟悉的背影。


    曾經在他沉睡的時候,耳邊傳來催眠的小調,都是同那人有關。因此醒來後他目中再無旁人,唯獨宮自得成了他的天神。


    但如今想起全部,再望著那個背影都令他作嘔,他恨不得讓他為自己碎屍萬段。


    “宮自得!”


    正在和小白演戲的宮自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怒吼,他一向緊實的心髒居然漏了一拍。他發現小白也驚異的盯著自己的身後,下意識的後退了一部。


    “江沅…”小白的眸子也忽然間被無限放大,他終於明白這位客人為何那麽的熟悉了——原來他就是廳長所說的江沅,那個妖媚浪蕩,害死蘇湛又來勾搭宮自得的江沅。


    宮自得沒有迴頭,他意識到事情敗露,於是一抬手,幾名黑衣侍應生便一擁而上,鉗製住了剛想逃離這裏的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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