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這件事並未給王池雀留下太多印象,迴到病房以後便睡了過去。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護士來為王池雀換藥,她才從護士的口中聽說了那位清潔阿姨這一天都沒來上班的事情。


    護士也覺得奇怪,她說道:“那位阿姨幹活勤快,上班從來沒遲到,也沒早退過,可奇了怪了今天一直沒見到她人。”


    “……我昨晚才到洗手間看到了她。”王池雀道,“會不會是生病了?”


    “這兒是醫院,生病了當然是往這兒來。”護士麻利地換好藥,她沒再多提這件事,隻是看著剛換完藥就又懶洋洋躺床上的王池雀,不由皺眉多提了一句,“你的傷口恢複得不錯,也該是時候下來動彈動彈了,不然你那傷隻會好得更慢。”


    傷口一動就會痛啊……


    看到護士嚴肅的表情,王池雀乖乖點頭應下了,“我會的。”


    在護士收拾完東西離開以後,代表全班同學過來探望的班長也來到了病房裏。


    王池雀跟班長不熟,不止班長,事實上她跟班上其他人也都基本沒交集。


    她行事作風在別人看來古怪,自己也不擅長交際,所以對於自己沒交到朋友這件事,在王池雀看來很正常,她接受得也坦然。


    她跟班長不熟,同樣的班長對她也不熟悉。


    班長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兩人相看半天無語,都不知道聊些什麽。


    好一會兒,班長才開口問:“……你快要出院了吧?”


    坐在病床上發了半天呆的王池雀迴過神來,她應了一聲,道:“醫生說再過半個月就能出院了。”


    “哦……那就好。”


    兩人之間又靜了一會兒,王池雀看了看實在不知道說什麽的班長,好心道:“不知道說什麽就算了吧,今天你過來探望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


    直接被這麽說破,班長不免尷尬地幹咳了一聲,又道:“其實我來這兒的目的不隻是來看望你,還有老師托我過來問句話。”


    “什麽話?”王池雀問道。


    班長頓了頓,“你記得肖蛇嗎?”


    “……”遇到這個名字,王池雀從頭到腳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她麵無表情道:“記得。”


    說起來,自從五天前道別以後,她也沒有再見過肖蛇了,他應該迴學校上學了吧?


    學校與警察那邊為了王池雀、肖蛇和苗小蝶考慮過,他們三個人到底是遭遇了那樣的慘景,為了他們今後的生活不受影響,三人對外宣稱是出了一場車禍。


    班長猶豫了好一會兒,又開口了,“肖蛇他啊……已經有五天沒來學校了。”


    “啊?”王池雀一呆。


    班長搖了搖頭,“他就像失蹤了一樣,沒有人知道他現在的聯係方式,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裏。所以王老師順路讓我來問問你,你有見到過肖蛇嗎?”


    五天前……不就是她從昏迷中醒來的那天嗎?那天分別以後,肖蛇就不見了?


    王池雀愣了一會兒,才在班長疑惑的追問下搖頭道:“這幾天我也沒見到他……”


    “這樣啊……他現在又沒消息,希望他別出事的好。”


    聽到班長說的話,王池雀感到了一絲愧疚。


    一直到班長離開,王池雀都沒能從肖蛇失蹤了五天的這件事裏迴過神來。


    他會去哪裏?


    他原本住的地方已經被警察封鎖了,沒有親戚可以依靠,從小被肖瑤那樣對待長大,身邊也沒有一個朋友,他現在應該無處可去……偏偏她還因為那些幽靈不願與他多交談。


    迴想到肖蛇為了救她而自願躺在床上的那一眼,王池雀心裏的愧疚都快把她給淹沒了。


    因為這件事,王池雀晚上更佳睡不著覺了,再加上愈合的傷口又癢又痛,她躺在床上睜大了眼,努力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盡管這樣,她也沒有一絲睡意。


    王池雀猶豫了好久,才用手機給班長發去一條短信,拜托她如果肖蛇迴學校上課了,就請她跟自己說一聲。


    在等到班長迴了一聲好後,王池雀才小小地鬆了口氣。


    迷迷糊糊的,王池雀總算是醞釀出了睡意,眯著眼一點一點睡了下去。


    噠噠噠……


    走廊上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王池雀廢了好大的功夫才睡下去,睡意本來就淺,這一連串聲音輕易就把她給吵醒了。


    黑夜中,她無奈地睜開了眼,房外的一串聲音像是腳步聲,動靜輕,像是體重輕巧的小孩子在走廊跑來跑去。


    小孩子?


    王池雀一偏頭,就著窗戶外昏暗的光亮,她清楚見到隔壁床上空蕩蕩的——老婆婆跟小孩不見了。


    他們去哪兒了?


    所以說,在走廊上的是那個小孩嗎?


    王池雀看了眼手機,淩晨一點了,這樣跑來跑去的很影響休息。


    她捂住傷口從床上下來,扶著牆壁一點點來到門口,推開了房門。


    醫院夜晚的走廊也亮著燈,光線微微發暗,並不刺眼,柔和地照亮了這一條寂靜又蒼白的走廊。沒有人走動,甚至連一隻幽靈都沒看到。


    奔跑的聲響就在不遠處。


    王池雀順著聲響看了過去,隻見到十幾米開外的牆根處,那一個小男孩正趴在地上,四肢著地,像一隻動物一樣俯身在地上緩慢地走動著。他並沒有注意到王池雀出來了,而是埋頭在牆角裏專心地聞嗅著什麽東西。


    大晚上的不休息,他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距離得遠了,光線又不清晰,王池雀並不能仔細地看清楚小孩在做什麽事。她眯起了眼睛,扶著牆緩慢地朝他靠近。


    不過她走出沒幾步,就聽見腳底下突然傳來清脆的啪唧一聲,她好像踩爆了什麽東西,像奶茶裏的爆爆珠一樣的清脆感覺,整個都爆開了。


    王池雀挪開鞋子,就著頭頂的燈光一看,她見到地板上濺開了一小灘猩紅,猶如血跡一樣,而正中還有一點白色的痕跡,也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麽東西。


    王池雀擰緊了眉頭,她沒太在意這個,繼續向小孩走去。


    小孩這會兒好像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他小小歡唿了一聲,蹲在陰暗的牆角裏背對著王池雀,埋頭正在做什麽。


    王池雀走到他身後,彎下腰輕聲問他:“你在這裏幹什麽?這麽晚了還不去睡覺嗎?”


    小孩沒有迴答,但是他的肩膀在細微地抖動著,兩手伸到了嘴邊,仿佛在吃什麽東西。


    王池雀隱約覺得古怪,她又接著問了一句:“你奶奶呢?”


    “……奶奶不在這裏。”小男孩軟軟綿綿的嗓音響了起來,因為嘴裏還有東西,他迴答得有些含糊。


    王池雀看到他慢吞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轉過身,抬頭麵向了她。


    頭頂的燈光把小孩的臉龐照得一清二楚。


    那張稚嫩的麵龐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水,這片殷紅並非其他什麽,而是來自於小男孩的嘴裏——他正用兩手捧著一隻白色的肥蟲子,一頭在他的嘴裏咀嚼,蟲子的另一頭則在他的手裏掙紮蠕動著想要逃出來。


    男孩咽下口裏的東西,又用力咬下一口,來自蟲子身體裏的血液爆開,濺上了他的臉。他依然天真無邪地笑著,甚至還伸出手,將咬剩下的另外半截蟲子遞向了王池雀,甜甜道:“很好吃的,姐姐你吃嗎?”


    王池雀都驚呆了!


    她睜大了眼,一點打瞌睡的意思都沒了,胃也開始翻騰起來。王池雀按捺住湧到喉頭裏來的不適感,壓製著嗓音低低問道:“你在幹什麽?”


    “我很餓,所以出來找吃的。”小男孩歪了歪頭,見王池雀不要,他便收迴來,把蟲子放進嘴巴裏繼續咬,然而他的動作很快讓王池雀阻止了。


    她伸手攔下了小男孩的手,他的手臂上全是滑膩的血水。


    這蟲子的□□未免太惡心了。


    王池雀忍住不適,她皺緊眉,仍然是溫聲道:“你不要吃了,我那兒有小餅幹,我帶你去吃零食好不好?”


    “……”小男孩手裏緊抓著蟲子不肯放,他眼巴巴地看著王池雀,企圖繼續吃。


    但是王池雀不肯放手,他隻能扁扁嘴,扔開了手裏的半截蟲子,沮喪道:“哦……”


    見他答應,王池雀總算鬆了一口氣,她道:“我們先去洗個臉吧。”


    小男孩應了一聲。


    帶他去洗手間的路上,王池雀問道:“你奶奶呢?她去哪裏了?”


    “她去給我找吃的了。”小男孩軟聲道,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因為我實在太餓了,肚子一直咕咕叫。”


    “這樣啊……”看來他是因為自己太餓了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王池雀道,“姐姐這裏有很多零食,以後你要是肚子餓的話就來我這兒吧。”


    “好!”


    小男孩歡快地應了一聲。


    在帶小孩迴病房前,王池雀先帶他去了一趟洗手間,他的衣服上全是血淋淋的猩紅,也不知道在她出來找他之前吃了多少蟲子。


    眼看著她在幫他擦洗著臉和手,小男孩天真可愛的臉上還掛著無知的笑容,這無端端地讓王池雀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


    ……她想多了吧。


    王池雀搖搖頭沒有多想,她拉著小男孩先迴了病房,然而等了大半天,老婆婆遲遲沒有迴來。


    還是等明天早上再跟老婆婆說一聲吧。


    她耐著困意,先看著小男孩躺迴床上睡著了,才拖著疲累又作痛的身體爬迴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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