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懷裏的醉鬼囈語著:“冷……”


    冷?


    費南渡垂下眼睫,臉剛一偏,唇角就擦到一叢毛絨絨的頭發,一陣淡淡的植物香氛飄到鼻間,不知名的洗發水味。


    挺好聞。


    剛喝過酒,應該是熱才對,怎麽會冷。


    “嘶……好冷……”又囈語了一聲。


    行吧。


    冷。


    可身邊沒有取暖的衣物,即便費南渡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薛眠披上,他這件衣服已是半幹不濕,套在身上他都嫌冷,再給薛眠豈不更冷。


    正猶豫間,視線盡頭闖入一輛打著雙閃的車,費南渡眯眼一看,是自己那輛寶馬。


    好了,小東西堅持一下,進車裏就不冷了。


    村口路邊,司機老趙站在車外,抻著脖子眼巴巴的張望著從村裏走出來的各色路人。老遠看見兩個人影往這邊來,一個扶著另一個,腳步說快不快,扶人的那個一直牢牢箍著被扶的那個,拖累之下身形有點向前彎,但步伐沉穩有力,一如往常。


    “小南——”老趙已經認出來人,快跑著迎了過去。


    “沒事,不用扶。”費南渡示意老趙開門,小心翼翼將薛眠扶進副駕駛,迴頭指了一下身後:“那邊有個超市,趙叔你幫忙買兩瓶礦泉水來,再帶點麵包餅幹之類。”


    老趙點點頭,這就去辦。費南渡把二人的包還有身上的外套一並脫下扔到車後座,薛眠還沒醒,或說醉得更深了,小小一隻,貓一樣的蜷縮在黑色皮椅裏。雙目緊閉,眉頭微蹙,嘴裏喃喃自語,聲若蚊蠅,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麽。


    一張潤紅的小嘴忽張忽合,嬰兒似的,甚乖。


    老趙很快買來了要的水和食物,麵帶憂切的看了一眼副駕座上酒醉不醒的人。這個人他認識,正是上次在同華校門口救了自己的那個男孩,一直也沒機會好好道個謝,沒想到今天又再見到,卻是這樣一個場景。


    “小南,”老趙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這個同學……是喝醉了?”


    “嗯。”費南渡把便利袋放到車後座,從錢包裏抽出五百塊遞給老趙:“買東西的錢。”


    “不用不用,”老趙連連擺手:“不過就是兩瓶水和吃的而已,怎麽能要你……”


    “拿著吧,”費南渡把錢往他手裏一拍:“一會兒還得打車迴去。”


    知道這位向來說一不二,老趙沒再多推辭,接了錢揣進口袋。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那這個同學……你是準備送迴學校嗎?”


    “是。”費南渡言簡意賅。


    “要不這樣好了,”老趙建議:“反正學校就在旁邊,我在校門口等你,你把同學送迴宿舍了,我就正好載你迴去。”


    “不用,”費南渡打開車門坐進駕駛位,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說:“你先迴去,他……”轉頭看了看還在迷糊狀態的薛眠,原本平靜無瀾的語氣稍微溫和了一些:“萬一他不舒服想吐,我在旁邊處理,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這樣啊……行,明白了,”老趙不再多言,朝他抬手打了個招唿:“那我就先走了。晚上市裏車多,你慢點開。”


    車子啟動,漆黑的夜色裏,馬達轟鳴的四驅快車像一匹野獸,沿著細窄的村落小路奔上了主幹道。沿坡而上,速度不減,不消兩分鍾就衝到了校門口。


    這條馬路很寬,也很平坦,雖然坡陡了點,但路上車少,一腳放肆的油門踩下,車子直接飆得飛起。


    校門近在眼前,費南渡麵色沉靜,目視前方,指尖搭在方向盤上,不帶任何力度的輕輕一勾。


    然後。


    車身突然猛地擦過金屬欄杆的大門——


    朝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同華坐落於頑首山下,青山山脈綿延,山體如一頭蟄伏的猛虎,偉岸而厚重。但山勢相對平坦,並不十分陡峭,從校區沿悠悠路道蜿蜒而上,驅車不過二十分鍾。


    頑首山上有一座古林禪寺,名“靈源寺”,寺廟依山而建,暮鼓晨鍾,白天裏香火鼎盛,晚上院門深鎖,靜謐安詳,不迎香客。


    原本也不是為求神拜佛而來。


    靈源寺建在頑首山南麓平台,與之隔峰相望的北麓有一片碩碩楓林。一入秋,漫山遍野楓林盡染,霜天紅葉,朱雲流丹,漸成頑首六名景之一。後來,因為慕名而來的遊客越來越多,市政/府就在這裏修建了一片仿古建的長廊涼亭,一供遊客休息,二也可與美景互映成趣,錦上添花。


    夜晚的山道靜謐無垠,隻有車輪與地麵摩擦發出的聲音迴蕩在空寂的林蔭中。一路上山,暖黃色的路燈像一條蜿蜒遊龍,彎彎繞繞,逶迤綿延。


    山風清涼,空穀幽靜,車速控製得不快,放下一縫車窗,雨水滋潤過的空氣灌入車內,頓覺神清氣爽,連身上的酒味都吹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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