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薛眠沒想到這個問題還需要剖析開來詳細迴答,他沒做這個思想準備,一時有點犯難。可費西瀿不像是隨口一問的樣子,他閃著一雙提溜圓的眼睛正正的望著自己,一副不等到答案就不罷休的樣子。


    至於費南渡……他正目視前方專心開車,似乎不打算出聲幫忙把這個問題擋迴去。


    薛眠被費西瀿盯得發麻,不過答案他已經想好了,無非就是實話實說,也沒什麽要掩飾的,便道:“你哥哥對人很大方啊,而且很正義,還很善良、勇敢,還富有愛心,有……”


    “停停停停停停——”


    費西瀿聽不下去了,一臉被塞了狗屎的表情看著他,好半天才把嘴皮子理順:“你剛剛描述的確定是這個人?”手指一伸,差點沒戳到司機眼珠子裏。


    薛眠有點被他問蒙了:“是啊。”


    “那你肯定是眼睛壞掉了,”費西瀿搖頭甩手,一臉嫌棄:“要不就是腦子壞掉了。”


    薛眠:“……”


    “你什麽毛病?”司機終於聽不下去,冷颼颼的橫了一眼費少爺:“聽不得真話還是聽不得別人誇我?”


    “我都聽不得!”費西瀿瞪眼嗤他:“分明就是作弊嘛!他包庇你、袒護你,你哪有那麽好啊!我和秦笛哥哥又沒瞎,你身上怎麽可能會有‘善良正義’這種見鬼了的東西?至於‘勇敢’嘛……”


    煩不了的一甩手:“勇什麽敢啊……不就是打架麽,瞎包裝什麽呀!”


    薛眠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番公正客觀的評價竟然會被曲解成這樣,而且曲解他也就算了,費西瀿的那些話分明是在詆毀自己的親哥哥啊!


    “不是的!”也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強氣,薛眠不由分說就開嗓了:“他不是那樣的,你都不了解自己的哥哥嗎?他不是喜歡打架,他就是正義的,他幫過我的!還有我朋友,他幫我和我朋友教訓了一個學校裏的壞學生,還幫我學長聯係錄音室,還給我們社團拍宣傳照片,還……”


    “哇哦——”費西瀿賊眯著眼睛發出一聲特別誇張的驚歎,搖頭嘖嘖道:“原來我哥他這麽好啊?這麽些零零碎碎的雞毛蒜皮,你居然記這麽清楚?幹嘛,準備給他寫迴憶錄啊!”


    別看費西瀿比薛眠還小兩歲,可說話全無少年稚氣,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聽得薛眠猛地一個驚醒,這才察覺過來自己已經落入了對方的“圈套”。耳朵根蹭的一熱,逃命似的躲過對方意味深長的追逐眼神,趕緊退迴座位裏。


    窗外的風洋洋灑灑地吹進來,帶著雪水滋潤過的清新泥土香。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釘鈴釘鈴”的銅鈴響,是哪座寺廟的轉經筒被風吹過,灑下一串虔誠的佛頌。


    “好了,”費南渡收迴一時飄遠的思緒,對費西瀿道:“確認一下導航,前麵是不是到了。”


    費西瀿逗也逗了,還是正事要緊,仔細確認了一下導航路線,又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山腳下隱隱浮現的一段泥巴山路——崎嶇不平的山路旁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石碑,大約兩米高,最上方的邊沿處已經有些風化地殘缺不齊了,碑麵上陰刻了兩行紅色大字,稍小些的他不認識,應該是藏文,另一行則端端正正的寫著“珂吉”二字。


    “哥,到了!到了到了真到了!”費西瀿關掉導航,興奮的拍腿大喊。


    其實這會兒說到還早了點,根據費西瀿來前打聽的消息,本次入藏的醫療隊一共有七支,孟鸞他們這支到的珂吉村是屬於最為特殊的一個目標區,因為這裏海拔最高、地形最複雜、自然條件最惡劣,全村的硬件設施也是最差的。所以醫療隊進駐後並沒有相應的衛生所能夠提供看診問診,隻能臨時安排在當地的村長家安營紮寨。


    這處石碑是進村的入口,想真正抵達村中腹地,至少還需要二十分鍾的車程,這還是開得順利的情況下。


    驅車繼續前行,“村長家”這樣的地點在導航上是找不到的,隻能沿途問人。還好這會兒太陽還高高的掛在天空上,山路雖然崎嶇了一點,但四個輪子的鐵皮車夠結實,翻山蹚水不成問題。


    在蔥蘢鬱秀的青山中穿行,一路上遇到好幾處藏區獨有的尼瑪堆,石堆上迎風招展著彩色的經幡風馬旗,在巡山的長風中獵獵作響。


    車速開得不快,薛眠放下後車窗,趴在窗沿上放眼遠望,看著彩色的旗幟在眼前像流星一樣劃過,又像翻飛的蝴蝶振翅飛舞。金色的暖陽斜掛在雲梢,天藍得仿佛是一汪碧海,雲朵也變懶了,在天河上慢慢流淌著,半天不肯離開。


    “真美啊……”他輕聲呢喃。


    迎風前行的越野車上,一雙含著春雪的明亮眼睛透過駕駛位的後視鏡,一直安靜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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