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管住嘴,絕不亂起外號了。”費西瀿指天發誓。


    “還有,”孟鸞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將目光移開,望著院子裏的一盞微弱燈光緩緩道:“不管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我的建議都是不要多待。這裏的情況你都看得清楚,你和你哥哥他們在這裏多留一天,央拉大嬸家的開銷就要多一分。可能在你眼裏不過隻是買一雙球鞋的錢,但那已經夠他們這一戶人家開支一整年了。費西瀿,這些你聽得懂的吧。”


    費西瀿微怔:“……”


    這話他當然聽得懂,隻是他從沒想到過這些,眼下一經孟鸞說出,似乎也沒辦法去反駁。


    對啊,珂吉村可是國家級的貧困村啊。


    費西瀿對“國家級貧困”其實是沒什麽概念的,難道貧困還分什麽國家級、省區級、街道級?不過今天這一路走過來的所見所聞,已經讓他對“貧困”二字有了最直觀的理解和體會。別的不說,單說這會兒主屋餐桌上那四五盆黑乎乎的烤紅薯,以及三碟子長得一模一樣的綠葉子菜,肉腥半絲沒聞著,他還用再看別的嗎?


    這可是村長家啊。連村長家的條件都尚且如此艱難,更何況別的村民了。


    所以他們每多待這裏一天,哪怕隻是吃紅薯,也會消耗掉人家好幾斤的口糧吧?


    何況自己還不愛吃紅薯……


    不過他有錢啊!


    費西瀿靈光一閃,張口就來:“沒事的鸞姐姐,這個你別擔心,我帶了錢的,我不吃村長家的飯,我明天就跟我哥去縣城裏買米買菜買肉來,大家的夥食我全包了,我……”


    “費西瀿!”孟鸞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幾分,語氣中更是帶著隱忍之下的慍怒:“你真的是個少爺,也是個心性不成熟的小孩。”


    費西瀿被她說得一愣:“鸞姐姐,你為什麽這麽說我啊?我不是啊……”


    “這裏每個人都吃得下那些飯菜,包括我們醫療隊的所有隊員。我說了,你不適合這裏,你吃不下,我不會因此對你有任何偏見,所以我希望你和你的同伴盡快離開。但是——”


    孟鸞說話的時候情緒微有波動,張合的嘴巴裏吐出因氣溫太低而凝結的白氣,她繼續道:“如果你把大家的飯菜全換成你買來的大魚大肉,你讓大叔和大嬸怎麽想?自責他們沒把我們這些客人照顧好?自卑他們的村子世代窮苦所以連頓像樣的飯菜都拿不出手?那等我們走了以後呢?等我們離開了這裏,沒了你的好菜好飯犒勞之後,留給他們的不還是迴歸原來的窮苦,被‘打迴原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拿有錢人的優越感在他們麵前顯擺這十幾天?這跟拿刀子劃他們的心肺血肉有什麽區別?”


    費西瀿大睜著眼睛,啞口無言的看著對麵這個他愛慕了三年的姑娘,突然有種自己好像從不認識她、更從沒認識過自己的錯覺。


    原來……自己在她心裏是這樣一個不明事理的紈絝少爺。


    難怪她不喜歡自己,不接受自己,對自己那些熱烈而幼稚的追求視若無睹,毫無反應。


    難怪自己進不到她眼裏,更進不到她心裏。


    他突然好想給自己一巴掌。


    孟鸞沒有說錯,他就是個習慣了拿錢辦事的、做事全憑一腔熱情卻從不過腦子的廢柴少爺。


    可是廢柴少爺別的優點沒有,耐力卻出奇的強。隻見費西瀿清了清嗓子,用在孟鸞麵前從未有過的沉穩與冷靜,擲地有聲道:“我不走。你說的我全記下了,我改。但我不會走的。”


    “對,他不會走。”一個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過來,同時傳來的還有兩雙腳步踩過石頭和幹枝的聲音。


    孟鸞和費西瀿同時轉頭,朦朧的月色下,兩道人影披著皎潔的月光,並肩從小路那頭緩緩走來。


    “……哥!”不是別人看見了就行,費西瀿籲了口氣,揚聲喊了一嗓子。


    費南渡和薛眠采風迴來,本意不是想聽牆角的,但無奈山裏夜深人靜,門口這倆人又情緒昂揚,說話的聲音都沒太控製,他們想不聽到也難了。


    費南渡瞥了費西瀿一眼,沒理他,朝眼前這個把他弟弟的心都勾走了的姑娘點了下頭,道:“第一次見,你是孟鸞吧。”


    孟鸞也是第一次見他,但不用多介紹了,單看這人眉眼之間與費西瀿七八成的相似,就能猜到這肯定是費西瀿那位同胞的親哥哥費南渡了。


    “你好,我是孟鸞。”孟鸞伸出一隻手。


    費南渡原本對這姑娘談不上有印象,畢竟沒見過,因此所有的認知都隻來自於費西瀿單方麵的描述。所以哪怕費西瀿之前一直把孟鸞吹得跟朵世間絕無僅有的牡丹花似的,費南渡也沒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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