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踩在深淺不一的水窪裏,細密的雨滴凝結成水珠粘在衣服上,薛眠走到了要來的地方。


    一塊黑色的墓碑安靜地佇立在眼前,像個被打造好後就再沒挪動過的雕像,容身天地間。兩旁還有鄰居作伴,應該不缺熱鬧,但又有些格格不入,好像有哪裏與這周遭環境不甚相符,透著一抹奇怪的孤獨。


    碑麵最上方是一張巴掌大的黑白照片,往下便是鐫刻的碑文,紅筆書就,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一旁還有一行小字,薛眠的名字被寫在上麵。


    他是立碑人,也是這世上為數不多還記得墓主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記得的。畢竟這種“記得”不隻是通常意義上的放在記憶裏,閑聊間提起時知道是誰,而是深深刻入腦子裏的,化在骨血裏的,融沒在心裏的。


    曲起一條腿蹲下身,薛眠將懷裏的花放到墓碑前。花束底部不夠平整,一直往旁邊歪。他伸手過去把花調整好,端端正正地靠在正中間,然後打開包,將準備好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估計沒人會相信有人掃墓祭拜會帶這些東西過來:巧克力,果凍,糖果,餅幹,汽水,小蛋糕……全是零食。


    簡直就像是小學生春遊旅行的裝備。


    薛眠仔細的把東西一一擺好,擺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麽,笑了一下,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你知道嗎,那天在超市,貨架旁有個小女孩也在拿餅幹,她夠不著,我就幫她拿了。後來她看我車裏裝的全是零食,就拽拽我的衣服,問我:‘叔叔,這些好吃嗎?’。我有點不好意思,想跟她說這些我也不是全吃過,但你喜歡吃,那應該是好吃的了。聽完她就笑了,說沒想到大人也喜歡吃零食,而且還吃這麽多……你看,你都這麽大的人了,愛吃的還全是這些小孩東西。”


    一字一字,說的認真,好像麵前真的會有一個傾聽者,在等著和他對話。


    東西擺好,薛眠收了傘,取出三支香,用打火機點燃了。淡灰色的煙條從頂端的三個小紅點裏徐徐往上飛舞,風一吹,原本筆直的軌跡變得歪歪扭扭,再一吹,又直了迴去。


    舉著香雙手合十,靜靜看了一會兒碑上的照片。閉上眼,伏腰揖叩,起伏三次,許多無法說出口的話,就放在心裏悄悄說了。


    雨似乎有變大的趨勢,細密的雨霧變成了“劈裏啪啦”的雨珠。薛眠將香插/進墓碑前的香爐裏,一想怕雨水把它們澆滅,將傘遮到了墓碑上。黑色的傘蓋完整遮住那一方小小的天地,石碑連同香爐都安然無恙地被護在下麵,打不到一絲水汽。


    而薛眠卻站在漫天的冰雨中,身後的青鬆翠柏在水洗後尤顯碧綠鮮豔,樹枝在雨裏微微搖曳,替他擋去小半的拍打。


    薛眠看著那碑,那碑好像也在看著他。他一眨不眨,像一尊雕像,身形挺直,對周遭的一切視若無睹,哪怕淋濕了好像也沒什麽所謂。


    後來他就真的淋濕了。渾身濕透,從頭到腳,連視線都被蒙上一層帶著蒸汽的保鮮膜,霧裏霧氣,說不上是難受還是痛快。


    忽然有一把傘遮在了頭頂上,薛眠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仍舊安靜的站著,看著。直到有人握住他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微微用力,攥緊的力量讓他品嚐到一絲突兀的疼,才從近似失神的狀態裏醒過來。


    他迴過頭,眼睛裏驀地映進來這樣一張臉:眉宇軒昂,眼瞳深邃,目光沉著自定,鼻梁上的鏡片在這陰惻惻的天氣裏暗淡了兩分,不再反照出平時偶爾展現的犀利光影。


    “你來了。”薛眠輕聲道。


    像是並沒有對對方最終沒有留在山下等自己迴去而感到意外,也沒對他此時此刻站在這個本不想讓他過來的地方而有排斥或不安。


    費南渡握著他的手,擎著傘將兩人罩在其間。他看著薛眠,沒說話,看了一會兒後將目光轉向那座墓碑。


    一左一右兩行紅色的字映入眼簾,盡管兩相隔著細密雨幕,但並不影響他把那幾個字看清楚。


    看得清清楚楚,沒有認錯的機會。


    費南渡卻在那個當下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薛盼之墓。


    弟,薛眠。


    作者有話要說:


    小盆宇們,大家是不是都開始返程啦,注意做好防護措施,都要平平安安噢!


    從本周起,更新的節奏要進行一個小小的調整,每周一三五七共計4次更新,周六將不更新。原因嘛大家懂的,存草稿不夠,嚶嚶嚶……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夠,隻是我安全感比較低,存稿少於20章我就會肝兒顫(捂臉jpg),所以大概四個禮拜就能攢迴20章,到時候就正常更新啦!


    哦不對,情況好的話,可能從三月中下旬開始會[日更]了耶!!!期待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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